第14章 召见石亨
正月十二，亥时末。
紫禁城大雪纷飞，此刻的乾清宫犹如披上一层银色礼服，在漆黑的深夜灿灿发光。
朱祁钰端坐在铜镜前，整个人好似严阵以待。
周围宫女太监皆是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下。
凝视着镜中自己的幻像良久，朱祁钰似乎还有点不放心，朝着王诚一挥手，后者立即凑到近前。
“陛下，怎么了？”
“这个妆容，没问题吧！”
“这个绝无问题，全都是照着陛下的旨意去做的”
“这些都是一些常规药材中提取出来的粉末，经过尚林苑打磨已无任何气味，即便近前谈话也无法分辨其中不同”
“如此甚好，这几天你指挥东厂厂卫，严格监察宫中宦官侍女，如有可疑者，可率先控制起来！”
……
今天召见石亨后，这个夺门之变的重要发起人！
应该就会启动整个夺门之变流程了吧。
那自己还是按照历史剧情走吧，将其召进宫来，详细交代一番后事？
“召石亨进殿”
随着殿外通传太监的道道高呼声过后，殿外随即传来一声：
“武清侯石亨觐见”
不多时，一位长相奇异的武将在领路宦官的带领下，踏进了乾清宫。
刚一进殿，双膝跪地双手微拱拜道：
“微臣参见陛下，圣恭安！”
朱祁钰依旧躺在龙榻之中，他命一旁侍女掀开薄纱，看清楚来人相貌。
此人生得四方脸面、身躯高大，胡须及膝。
想来便是石亨本人无疑了，熟读历史的朱祁钰知道。
众所周知，明代非常信奉关羽，关羽在明代一直是军队的保护神。
明朝万历年间直接被朝廷官方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
而石亨是陕西渭南人，典型的关中汉子，身体魁梧不说，还有一副及膝美髯，善骑马射箭，尤其擅用大刀，每战辄摧破。
尤其是史书记载石亨的武器便是一把大刀，每次作战从外表上看，石亨堪称关羽在世。
石亨的一个侄子石彪也和石亨一个打扮。
不过两人虽有关公之外貌，但无其忠肝义胆之神韵，所以两人都参与到了夺门之变里。
令朱祁钰想不通的事，这石亨此时已经因功封侯了，为何还要策划著名的夺门之变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朱祁钰，他至今想不清楚是为何。
正如他上辈子一直思索不清的人性一般。
人性的贪婪，永远不会止步！欲望的膨胀如果不加以约束，最终的归途都是灭亡！
人性本恶，文明和规则，才能掣肘隐藏在心中深处的恶。
这便是人和兽的区别。
“陛下？” 许久不见皇帝赦礼，石亨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龙塌之上。
“爱卿免礼，可到近前说话”陷入到沉思中的朱祁钰被石亨一语惊破思绪，急忙发出羸弱无力的声音。
闻言，石亨心中大感一惊！他刚才已详细观察了一番皇帝的面色。
陛下已经如此虚弱了吗？这面无血色的脸颊，乌青的嘴唇……
看来传言不假，陛下已病入膏肓矣。
石亨老老实实地来到龙塌之前，朱祁钰几乎是用抓的方式将其大手抓在近前。
“爱卿，朕恐怕是时日无多了……”
石亨脸色微变，急忙出言安慰道：“陛下受天恩眷顾，莫要如此”
石亨随即对一旁的侍女，严厉喝问道：
“陛下病重，为何不见太医侍奉近前？？”
两位侍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只能匍匐地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爱卿不必焦虑，是我斥退御医的，朕的身体自己很清楚。已药石无医，今日召见卿来，是想交代后事……”
“陛下……”
“卿乃朕一手提拔起来的武将，如朕之肝胆！将身后事交托于卿，朕再无牵挂之忧”
“陛下……”石亨有些动容，一时语塞。但心里则酝酿着更大的想法。
……
一如历史般！命运的车轮重新回转。
这场君臣会面，更多的则是景泰帝向大将石亨交代后事，事无巨细的样样交代下来。
这场会面，让石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机会，他基本已经肯定皇帝崩殂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石亨则要在最易继承皇位的新帝当中抉择，提前挑选一位对自己日后更有利的帝王。
此次会面足足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待得石亨踏出乾清宫那一刻，漫天的风雪早已停却。
天边一点鱼肚白正清晰地告诉他，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似乎看到黎明的曙光就在眼前，出宫的步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步……
乾清宫月牙台上！
朱祁钰着一身雪白锦袍，袖口处的九龙真金线在通廊烛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凝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神色如常。
不知何时，背后已悄然出现一位挺拔的身影。
“朕令你统领的虎贲右卫，可安插进宫廷中？”
“已经悉数安插进十二监中了，待得陛下一声令下，即可杀出”
“八百虎贲卫，可抵三千骁勇，世昌，尔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陛下，虎贲卫虽然绝世无双，但是人数过少，是否真能镇压此次叛乱”王越有些迟疑，还是问出心中所想。
“京机等地兵力和兵权牢牢掌握在朕的手中，石亨之流至多拉扯起来几百人队伍，他们所依仗的无非是三大旧营里的老弱病残矣”
“没有圣旨恐怕也不能调动三大军营兵士吧”王越知道这所谓的三大营就是当年明朝最精锐的：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
自从京师保卫战前夕，于谦将三大营所有精锐征调改编至京都十团营后。这个昔日大明帝国最为强盛的军营彻底沦为士兵养老机构，剩下的老弱病残基本毫无战力可言。
朱祁钰遥望着天际处的白点逐渐升起，回头对着王越淡淡一笑，道：
“诚然，若无朕的圣旨，谁也调动不了三大营兵士。倘若石亨等人谎称京城有敌入侵呢？”
“这……”王越万万没想到此点，但是略微一琢磨，顿时细思极恐起来。
倘若如此一来，岂不是将这些无辜将士蒙骗造反，这可是诛连九族的重罪的啊。
到时候大量军士涌入紫禁城，他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如此心计，实为歹毒。
朱祁钰凝视着远方没有答话。
武装政变，自古以来便是踏着累累白骨进行的，哪有不死人的政变！
史上的夺门之变，确实是兵不血刃的便起事成功。整个过程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所遇九门守卫像是收到赦令一般放其通行。但那全是旧帝的听之任之，甚至是纵容的结果。
现如今的大明内忧外患，这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朱祁钰只得启动乱世用重典，盛世施仁政的策略来将这个岌岌可危的大明，拉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