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储君之位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朱祁钰低垂着目光看向几人，随即装作虚弱无力样子说道：
“尔等先行退下吧，廷益留下”
待得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偌大的寝宫之中就剩下这君臣二人。
一位是大明至高无上的君主，而另一位则是力挽狂澜拯救王朝于危难之中的大功臣‘于谦’
两人时隔一个多月，终于再次以这种方式见面。
短暂的沉默后，于谦率先开口道：
“陛下，近来病情可曾有好转迹象？”
薄纱并不能隔绝朱祁钰看向大殿的目光。
他嘴角微微弧起，似乎知道于谦真正目的不止关心自己的病情。
“朕深感疲乏，还未完全痊愈。仍需卧床休息，廷益你有什么要事奏禀吗？”
“陛下龙体未复，微臣本不该叨扰圣上静养，但现如今朝堂上下人心惶恐不安！储君之位……”
“就因为朕生了一场大病，他们就坐不住了？欲立储君，这不是在咒朕早死吗？”
君王一怒，天地为之色变。
朱祁钰柔弱声音带着丝愠怒，冰冷地话语没有丝毫感情，继续说道：
“朕还没死呢？你们就妄想册立储君？？？”
“是盼着朕早死，还是在嘲笑朕的太子早夭？？？”
于谦闻言，脸色微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他立马双膝跪倒在地，一脸坦然地说道：
“望陛下明鉴，微臣绝无此心。若陛下不愿意册立储君之位，那便请陛下上朝理政！！！”
“很好！……很好！”
不愧为大明第一直臣，唯一一名可正面硬撼帝王权威的大臣，非你于廷益莫属。
若不是熟读历史，深知这老头忠诚清廉，朱祁钰都想叫人直接拖下去杖打三十大板了。
在古代封建社会，竟然敢让皇帝如此下不来台，甚至强迫君王上朝。唯此一人！
殿下的于谦并不清楚皇帝心里活动，他只觉此刻帝王在极度震怒之下接连说出两个好字！不知是在愤怒的巅峰还是处于什么状态。
但自己身为朝廷大臣，就不能坐视不管！
既不同意提早册立储君之位以安民心，又连续一个多月不上朝，这不是置社稷于不顾吗！！！
看来常规的震慑是压不住这老头了。那只有……
“咳咳……”朱祁钰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随即缓缓平复了下情绪。
这一切都是装给这老头看的。
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于谦抬头，注视着龙塌之中，咳嗽不断！心里猛然一惊，莫非陛下真被自己气急了？？
他心里颇为忐忑。
这个大明第一功臣，此刻只得老老实实地跪拜在地，根本不敢再出言，生怕一不小心再次刺激到帝王。
“朕只是偶感风寒，不日就可痊愈。十七日早朕定当上朝理政，廷益你可将此话传给其他大臣”
“不管陛下恢复与否，都应尽早册立太子储君，于国于民！都乃利好之事，还请陛下三思”
朱祁钰深感头疼，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放这厮进来。一切等到十七号后，不就全都解决了吗。
母后，你真的坑害儿矣！！！
朱祁钰压细声音，柔和地说道：“廷益，朕本无事，非要在此刻逼朕，这是何苦呢？”
“朕久病初愈，本身心情欠佳，如此还要承受尔等逼迫，当真是要逼害朕不成？”
“臣绝无此意，只是陛下不知。储君之位若不尽早册立，臣担心京都恐有变数啊”于谦无奈，摇着那张老脸，不停劝道。
他于谦一生光明磊落，入朝为官以来从未贪腐一笔银两。所行之事无一不为国。
即便皇帝不理解与不信任，他自诩问心无愧。
“如此，待得十七日早朝时，朕再给卿具体答复可好？”
“圣上，还请三思啊”
于谦还想再努力一番，但是陛下羸弱之音再次传来。
“十七日早朝，不管是否册立太子之位，朕一定会给满朝文武一个答复，如此可行？”
闻听圣上话语最后近乎恳求的语气。于谦欲言而止，最终还是摇摇头，有些苦涩地答道：
“陛下英明”
朱祁钰将这一切均是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极为的难受。
立太子，立谁为太子呢？我都没有儿子，才穿越过来哪来的便宜儿子。
再说这小小风寒，怎么可能击倒我这个后世高材生呢？
看来得多来几次大保健，不对！
是多按摩几次，多刮几次痧不就好了吗！
日后若是想要阻止大臣谏言册立太子，只有尽快地生出一个儿子来。如此一来，即便册立也是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需要加把劲了哦。
于谦此行进宫的两个目的基本已经完成，心里正思索着如何告退。
今日虽然还是没有见到皇帝的面目，但是陛下病情稍作稳定，而且总归是给了自己以及满朝百官一个确切答复。
如此一来，可暂安人心，防止宫廷宵小之辈暗中作祟。
犹豫片刻，于谦还是开口道：
“陛下且安心静养，老臣先行告退……！”
“廷益，且慢”
话音刚落，只见龙塌之上薄纱轻启，一张苍白地脸庞赫然出现在于谦的视线范围内。
“廷益，凉风过境，你为何不穿上朕赐予的那件衣袍呢”
闻言，于谦霎时间呆矗当场！眼眶里逐渐水雾弥漫，他那颗刚正不阿的心被深深动容。
陛下此时还在记挂我！！！
更是将那件代表着天子身家的黄蟒龙貂鼠皮袄赐予自己。如此圣恩，谦无以为报。
瞧见于谦老泪纵横的模样，呆立当场甚至忘了如何答复。朱祁钰不以为意，他披上一件棕色的皮衣，缓缓踏步来到其近前。
握住这位大臣略带温度的手腕，在其震惊的目光中，轻言道：
“这段时间辛苦太傅您了，待朕大病痊愈之后，定当重振山河，不负太傅一片赤胆忠心”
“陛下有……有心了！！！”于谦强忍眼眶泪水，有些哽咽地回应道。
这一刻，这位大明帝国最尽忠职守、最刚正清廉的肱骨大臣，迎来了皇帝的最高肯定！
所有的努力和心血，这一瞬间，就都值得了……
“冬日阴凉，太傅寻常膳食可多食些野山羊肉，滋补暖身”
这道刚正的身子瞬间苍老了许多，也终于不用整日紧绷神弦，他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臣……臣谢陛下眷照之恩”
“无须多礼。太傅， 就由朕陪同您出殿吧”朱祁钰柔弱的语气中似乎夹杂这一丝不容置疑。
于谦只能默默点头！
下一刻，木质的阁门缓缓大开，两人如同父子般牵敷着彼此，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