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粉墨登场
阿良原本想很有骨气地拒绝这个浑身酒味的醉鬼,但他说不白送给钱,于是,被财迷心窍的阿良便吭哧吭哧搀着他的胳膊,晕头转向着好容易才把人送到了楼上房间。
推门而入时阿良的视线下意识扫了一眼陌生的环境,屋内的陈设十分雅致,是阿良这个一辈子待在山上的土匪从来没有见过的近乎奢侈的摆设。
阿良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呢,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土匪,他承认自己是乐天知命的俗人。
阿良刚将人安置在里屋的架子床上,拍着胸口累得气喘吁吁,他的目光低垂,深深的打量着眼前双颊绯红、瘦瘦小小的人,想不通喝醉了酒的人怎么会这么沉。
他瘫坐在床边歇息了片刻,好容易平复心绪,就听到身后的醉鬼囫囵嘟囔着要水喝。
“渴,想喝水。”
阿良嘟着嘴,悠闲的吹了吹口哨,眼神上移,佯装着没听到,打算把这事糊弄过去,谁知身后之人不依不饶,哼哼唧唧的在床上翻滚起来,抬起的一只脚莫名踢到了阿良的屁股。
是可忍,是,可以忍。
于是身兼善良品格与高尚情操的优秀青年阿良,怀揣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毅然决然的一拍大腿猛得站起身来,脚下有些酸软,险些跪倒在地,但他依旧拖着疲累的双腿,缓慢的来到桌前,端起托盘上的茶壶,给醉鬼倒了满满一杯水。
“喂,起来喝水了。”
阿良站在床边不耐烦的唤道,那醉鬼似乎已经睡着了一般,呼吸平缓的起伏着,好似方才吵着要喝水的人不是他。
阿良看了看手里的杯子,下意识吞咽着口水,心想着,你不喝算了我喝。
刚仰着头饮尽了杯中水,就听到醉鬼窸窸窣窣从床上爬了起来,朝一脸震惊的阿良嚷嚷着“水,要喝水。”
阿良迷茫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空杯子,又悠悠的瞅了醉鬼那副欠揍的模样一眼,气呼呼的转身又为他倒了一杯。
阿良是第一次喂别人喝水,他在山上的时候,都是别人宠着他伺候他,所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嫉妒起眼前的男人来。
那人微微张着嘴乖乖的喝水,闭着眼睛格外安静的模样,睫毛卷翘,微微颤动着,好似蜻蜓轻薄透亮的翅膀一般,看着真是漂亮,比他在山上,不对,比他这一路上见到的姑娘都还要好看。
啧啧的吸水声在寂静的屋里被无限放大,有水珠从嘴角溢出,阿良下意识伸手去接,末了,还用手背给人擦了擦下巴。
真滑腻,不像他的下巴,胡子拉碴。
不知不觉杯中的水便喝没了,可阿良还是呆呆地盯着人出神,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
突然,那双闭着的眼眸毫无征兆的睁开,从迷蒙中渐渐变得清明,直愣愣地与他对视着。
阿良突然心怦怦跳了起来,慌忙从那人身边弹开,心虚的手足无措,握着手中杯子就要懵着头往门外走,刚走到半路,却被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惊了一下,险些惊呼出声,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愣愣地站在原地左右踟蹰、进退两难。
“少爷,少爷没事吧?”
原来是大彪在安顿好陈源生后回到房间找茶奈,他声音低沉浑厚,光是听着便能在脑中浮现一个厚实壮硕的大块头形象。
茶奈脚步虚虚地走到阿良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逼着他退无可退地靠在隔断镂空屏风上。
“我今日就宿在这儿,你回房间歇息吧。”
“好,那我明天一早来接您。”
门外的人身形一晃,便迈着沉稳的步子往楼下走去。
如今时辰尚早,大彪不急着离开,而是打算先在楼中巡视一圈,若一切无恙,他才能安心些。
从前跟着大彪的几个弟兄也都被茶奈收留,成了照花台的小厮,负责楼中姑娘们的安全,阻拦一些打架生事的顾客。
从茶奈接手照花台的那天,将楼里从上到下统统修整了一遍,力图做到清雅别致有格调,也不再做一些肮脏的皮肉生意,只是单纯卖艺的小馆,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
后来逐渐发展为谈生意交朋友的好去处,有时候会请戏班来唱戏、唱曲儿、说个评书、表演歌舞什么的,今日在此搭台唱戏的是城中一票难求的春琴社,班主是人称小张爷的张玉官,此时人正在后台。
紧挨着舞台后有一处小耳房,专门隔出来算作后台,外面有些乱,堆放着许多唱戏用的行头,此刻戏班的人正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地收拾,再往里走,一帘之隔就是小张爷休息的地方,地方仄逼了些,若不是小周爷与他有些交情,又是他们戏班的金主,就这样捡简陋的招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应这个活的。
杨皓之尾随那个喝醉酒的男子来到后台,见他直直地往屋里走,门口戏班的人都没拦着他,便也好奇地地跟了上去。
张玉官每次卸头面油彩的时候脾气都不好,身边的人总是避之唯恐不及,只怕自己冲撞了小祖宗,讨一顿骂。只有跟包的小丫鬟福多一个人在身旁伺候,这丫头是张玉官他爹从巷子里捡回来的孤儿,同他一起长大。
“疼,疼,你轻点行不行!”张玉官脸上油彩还没卸,只能含着声音说话,抬手胡乱拍打着福多的手。
“诶呦我的小祖宗,您别闹了好不好,您再乱动回头扯着头皮又该头疼了,我手轻着呢,轻着呢!”
刚把头上的钗环首饰从头发上摘下来,便有人大喇喇地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伴随着呛人的酒丑味,是个面生的人。
福多下意识直起身挡在张玉官面前朝来人问道“这位爷有何事?”
男子伸着头,眯着醉眼朦胧,堆起满是皱纹的鼠眼盯着张玉官瞧,还有越走越近的架势。
福多急了,眉头都皱到一处,大声喊倒“您到底有何事?”
一来是提醒眼前的男子不要得寸进尺,二来是想让里面的动静惊动外面的小厮前来拿人,毕竟从前在照花台从未发生过有人闯入后台的事,如今只恨自己不会一星半点功夫,唯有寄希望于旁人。
“我……我是您的戏迷,可惜总买不到票,今日有如此机会,自然想来看看玉官。”
张玉官一直端坐在妆台前,早就从镜子里瞧清楚那人的来意,自古以来,狎戏之风盛行,自戏班落脚平城,这样慕名而来实则想一卿芳泽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是觉得戏子出身低贱,属下九流,和秦楼楚馆里的妓子没什么区别,又不像女人一样会惹上一身麻烦,故而这个行当里的风气糜乱,即便如此,也不是随便乱七八糟什么人都能入得了小张爷的眼的。
“多谢这位爷的抬爱,如今您瞧也瞧过了,我们还有事忙,就不留着爷了。”张玉官逐客的话说的直白,也同样是拒绝了他那龌龊的心思。
只是那醉鬼借着酒劲可不管这些,摇摇晃晃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张玉官白皙的手腕,将他从福多身后扯了出来。
“你长得这般好看,又惯会勾引男人,条顺腰细,天生就适合伺候人。”
满嘴冒着臭气,无耻下流的话张口就来,张玉官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主,眼见这人蹬鼻子上脸,不识好歹,便毫不留情地用力甩了他一巴掌,想要打醒这个畜生,谁知却打红了人眼,越发不顾廉耻地搂过他的腰身,往人脸上凑。
男人蛮得很,福多一个小姑娘根本扯不开他,急得哭了出来,场面格外混乱,屋里本就地方仄逼,又到处堆满了座儿们送的各种礼物,稀里哗啦乱做一团。
这时突然有个身影从帘外闪了进来,飞起一脚将那醉鬼踹到了角落里,痛得他骨碌碌直打滚,半天没从地上起来,一场骚乱才得以短暂平息下来。
“角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福多瘪着嘴直哭,看样子是吓坏了。
张玉官整理着被扯乱的素衣,忙朝来人行礼道谢“多谢这位公子。”
听到这动听的嗓音,杨皓之满身的戾气一下子便熄了下来,一副憨傻愣实的模样,怯怯地瞅了张玉官一眼,摆了摆手道“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姑娘?”张玉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抬手掩着唇,仿佛是旦角唱久了,一颦一笑尽显媚态。
“不是吗?”杨皓之懵懵地挠了挠头发。
福多满眼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昂着头说道“我们角儿是正儿八经的男子,戏台上是扮相,是假的。”
“哦,原来是这样,抱歉抱歉。”杨皓之讪讪地笑了笑,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几人正说着话,大彪突然从门外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大家的眼神一瞬间便聚焦在他身上。
福多总算是见到了救星,忙委屈的埋怨道“彪爷您可算是来了,方才有个醉鬼差点轻薄了我们角儿,若不是这位公子出手相助,还不知道事情要坏到什么地步,若不是念着小周爷的恩情,我们才不在这儿平白受着委屈。”
张玉官忙拍了拍福多的手“不可胡说。”
福多虽然心直口快,却也说的句句在理,因为张玉官从旁拦着,只能嘟着嘴兀自生气,把一肚子埋怨都憋在心里。
大彪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十分抱歉地躬身行礼“还请小张爷不要责怪我家少爷,都是我们这些下人无能,害您遇到这般糟心事,我定会严惩此事,还您一个说法。”
张玉官挥了挥衣袖“这种事时有发生,我早就习惯了,这人便交给彪爷处置了,我们这一班子的人还要些回去过节呢。”
大彪的身子更低了些,恭敬谦顺的模样“您叫我大彪就行。”
说着走到墙边将醉鬼提着腰带一把扛在肩上“就不打扰小张爷了”路过杨皓之身边的时候,看他一脸呆相,便顺道扯过他的衣袖拽了一把,示意道“这位爷也一同走吧。”
杨皓之有些不愿,却也知道无可奈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被人拽出了后台。
“恩公慢走。”
张玉官朝他蹲身行礼,眼角不自觉透着媚气,加之脸上油墨重彩,比许多姑娘还要娇美,好似把杨皓之的魂都勾走了一般。
阿良与茶奈对视着,虽然这人脸颊绯红,醉眼朦胧,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里透着三分寒意、两分温情、五分悲凉。
他被这样的感觉搅得心揪着闷闷地难受,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快逃离这里,逃离这个怪人。
“我已经把你送回房间了,你是不是应该给钱然后放我走啊!”阿良原本是想气势强硬一些,一开口却是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听上去还有些委屈。
茶奈低头看了一眼他攥着茶杯挡在胸前的手,忍不住捏了捏他绵软的手腕,打趣道“你拿着我的茶杯就要跑,可不像是要钱的模样。”
阿良一惊才发现手里还握着茶杯,有些难为情地笑笑“我不是要偷拿的,就是一不小心给忘了,还给你,还给你。”他忙推着塞到茶奈手里,茶奈手腕一转不屑地随手扔了出去。
阿良的心顿时也像那茶杯一样,悲伤跃起,零散降落。他有些害怕的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双凤眼里充满了恐惧“大哥别杀我。”
茶奈没有说话,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他的脸,导致脖子一直仰着有些受不了,她拍了拍阿良的肩膀“你太高了,蹲下身点。”
阿良有些委屈的抿着嘴,却还是乖乖地蜷着腿往下缩了缩,这样他们的视线便直直地交汇在一起。
茶奈的眼眸亮晶晶满眼的好奇,抬手把玩着阿良脸上的胡子,用力扯了扯嘟囔道“这胡子是真的吗?”问完了又不等人回答,就用手指一圈圈描摹着他的唇形,他的唇色粉粉的有些厚,上唇的唇珠很浅,嘟着嘴的时候,要比别的男子可爱许多。
茶奈忍不住笑了笑,看在阿良眼里却格外瘆人,喝醉的男人特别可怕,这个道理还是在他山上那些弟兄们身上得到印证的,简直就是人和魔鬼的区别。
“好像,真像!”
“像?像谁……唔”阿良的话音刚落,就被一双突如其来的唇给挡回了嘴里,他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他可以发誓,他的这双丹凤眼从来没有睁这么大过。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冰冻在河里的鱼一样,身体僵硬不能动。他只能在静默无声的哭唧唧然后逐渐从心底哀嚎出声,回声嘹亮。
他长这么大,守身如玉二十多年,还没来得及娶媳妇呢,竟然就被一个男人给亲了,苍天啊,大地啊,这叫他上哪说理去啊!
茶奈其实没有喝太醉,毕竟实力太强不允许。
从最开始的一杯倒,到现在的千杯不醉,她用了七年的时间,但总防不住别人的暗害,她以为自己道高一尺,手段非常却也无可厚非,只是没想到,别人魔高一丈防不胜防,依旧着了别人的道。
她从楼上哆哆嗦嗦抓着栏杆往下走,整个人难受的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肉一样,就在她步履蹒跚痛不欲生的时候,突然间扑进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怀抱,就像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周珩的时候一样,猝不及防却又满心欢喜。
他从未离开过,他真的一直都在自己身旁。
茶奈的泪水顺着眼眶落到两个人相贴的唇上,随着相互的厮磨进入味蕾,是咸的、是苦涩的、也是悲伤的。
哪怕是在梦里,她都不敢这样亵渎她心中奉为信仰的神明,那个救赎了她一生的少年。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好像是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周珩在她心里已经和旁人不一样了。
他温润如初春消融的薄冰,是孤独的、冰冷的却又缠绵的,缓缓注入她的生命里,包裹着她、保护着她、滋养着她。
那她的公子呢,对她又是怎样的心情呢,茶奈一直都没有琢磨清楚,她好像了解过他,却又觉得有时候很苦恼,艰涩地读不懂他。
就像环缘曾说的那样,周珩对她到底是不同的,教她认字读书,后来还把府中的账本交给她,那相当于将府中的所有财产都交到了她手里,若是她存了害人的心思,反过来害周府简直是轻而易举,这该是怎样的信任才能将自己的家底都交给别人。
有时候茶奈会想,那些曾读不懂的欲言又止和怪异举动,是不是都因为周珩是喜欢着她的,可到底是一场流水落花的无疾而终,只怪周珩最后落在她额头的吻太过灼热,总让她生出许多遗憾和怅然,如果周珩后来平安归来,她的心意是不是就能得其所哉,念念回响。
那些胡须扎得茶奈有些痛,她渐渐睁开一条被泪水糊满眼睫的眼缝,似乎是从虚幻中清醒了几分,也慢慢离开了他的唇。
阿良早就沉浸在悸动的情愫里忘记了反抗,察觉到茶奈离开,还十分舍不得的往前凑了几分,并没有捕捉到柔软的唇,才恍惚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嘴巴红红的,脸颊红红的,连眼睛也红红的,阿良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他早就已经无法思考,整个心思全都挂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茶奈软软地靠在阿良怀里,声音沙哑地说道“抱我过去。”
阿良听了她的话,手臂穿过腿弯将她打横抱起,走过屏风的时候,茶奈顺手扯散了挂勾上的纱幔,朦胧的暗影笼罩下来,像是清白的月光。窗外的爆竹声响起,街上的热闹似乎能遥遥地穿透过来。
茶奈差一点就要忘记,今儿个是乞巧节,难怪那吻如此甜腻,没有酒气,原来是喝了桂花酿。
两个人盘着腿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半天,渐渐的气氛不再旖旎,反而有些尴尬。
“你会吗?”
“啊?”阿良懵懵地摇了摇头心想道,他一个连姑娘手都没拉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啊,更何况还是和一个男人,刚才一个吻都差点把他给送走了。
茶奈其实一直在暗暗扣着手忍耐,她体内的药物虽然不多,但却一波一波源源不断地侵蚀着她的心神,折磨得她直冒热汗,身上黏糊糊极不舒服。
茶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跑到柜子里面叮铃哐啷翻找了一番,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明明没有几步路却跑的气喘吁吁,连话都说不利索。
她将一本书摊开在两人中间,抖着手一页一页地翻着,示意阿良认真看上面的图画和简略的文字描述。
这是当年买下照花台时,几个姑娘送她的谢礼,说是存世孤本,叫她好生收着。
薄薄几本书能是什么孤本,茶奈懵懂的翻开一页便红着脸合上书,统统扔到了柜子里,本来都忘记了,想不到如今竟然派上了用场。
阿良有些难为情地摆了摆手“我识字不多。”
茶奈彻底愣住了,眨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那你看图,图看的懂吗?”
“应该,可以吧”阿良有些没有底气地开口,想凑近了看得仔细些又觉得害羞不好意思,耳朵烧得通红。
合上书本,二人又是一副相对无言的模样,茶奈被药物折磨的有些迷迷糊糊,看不太清眼前的人,她撑着手往前挪了挪凑近了些,阿良有些胆怯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那个……我们……要不”阿良支支吾吾地想要拒绝,可是茶奈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
月下的桂花暗暗散发着冷冽清甜的香,微风徐徐过境,花粒一阵抖擞,成熟了的那些便脱离了枝头,窸窸窣窣在地上落满一层,即便是在不甚清白的月夜,也能瞧见那绿叶夹着的花蕊里透着橘红般的羞涩。
茶奈的手掌仔细地抚上阿良的脸颊,含情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万千的缱绻都晕染在眉梢眼角处,思念深入骨髓。
可阿良总有种错觉,那逡巡在他脸上的灼灼柔情似乎在透过自己的脸看别的什么人一样,叫他心里酸酸的,又有些钝钝的闷闷地难受。
他想起了最一开始茶奈说的那个好像“像谁呢?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阿良声音沙哑地在她耳边开口。
“茶奈”她正深陷其中,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等到终于缓过来之后,才睁开满是柔情的眼眸,捧着他的脸难过的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阿良一脸疑惑的皱眉,今日他们才第一次见面。
“你来找我好不好,我好想你啊,可你一次都没有来过,是因为没有可留恋的吗,周府好大啊,我时常一个人,觉得每一天都很漫长,很难熬。你来找我好不好。”她瘪着嘴说得满眼含泪,委屈得很。
从前大哥总说阿良看起来傻乎乎脑子笨笨的容易被骗,可这个时候,他突然不傻不笨了。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他了,因为他和她心里的那个人太像了,因为她心里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人生如海,浮浮沉沉,古老祭台上一场圣神的祭祀仪式,一定要用最好的三牲祭品献祭,若那个人是周珩,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很久之前在周珩下葬的那个清晨,她就愿意这样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