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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黑暗中的猎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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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驶过,地上铺着的是积年累月积压下的厚厚的树叶,这条路不常有人涉足,所以路旁的树枝叶嶙峋,从路两侧向中间上空延伸,逐渐交汇纠缠在一起,上面的枯叶像是被突然而至的寒冷一瞬间凝固在树枝上,透着凄冷的诡异,怪鸟的叫声连绵不绝,听得人心里直发颤。

    趁着这段时间,周珩和茶奈又仔仔细细的整理了最近五年的账本,铺面以及佃户的收租情况,也趁着这个机会,周珩领着茶奈去了乡下的庄子。

    周家在平城附近的山上有一片林地,一半辟来做祖坟,周家世世代代的族人都葬在此处,另一半是林场,偶尔出售些成材的树木,盖房子或者打家具,这片山林一直由周父从前信得过的人住在山上护林,周珩也只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此番去乡下路过,周珩便临时起意,想去山上看看。

    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视野,一栋篱笆圈起的小院赫然出现在眼前,院子中间有一座树屋。

    马车一停驻,茶奈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来,边活动腰背边揉了揉自己快要颠散架的屁股,脸皱的比包子上的褶子还皱。

    周珩将茶奈斗篷上的帽兜提起戴在她头上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我去叫门,你乖乖跟在我身后。”

    “嗯”茶奈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她想到周珩在路上给她讲过的山上有狼的故事,立刻乖巧的小碎步紧跟上,不时警惕的回头看看身后。

    周珩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应,于是推开篱笆院门走了进去,刚走到院中,就听到屋内有异样的响动,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走到屋前。

    周珩用手轻轻一推,木门便打开了,二人刚抬脚迈入屋内,就从屋子的角落里飞速闪现一个黑影,向他们扑来,茶奈猛得被吓了一跳,尖叫着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周珩,周珩也被吓了一激灵,却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背后的茶奈,二人一步步麻溜的退出了屋子。

    正午的阳光和煦,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能灰飞烟灭。

    二人平复心绪之后,周珩这才看清了门口倒着的是一个被堵住了嘴五花大绑的女人。

    茶奈只侧着头从周珩身后瞧了一眼,那女子的惨状便在她心底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

    “你们是什么人?”

    二人身后一个粗粒的声音响起,来人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衣裳上补丁盖着补丁,头顶带着毛皮帽子,怀里抱着一大摞干柴。

    周珩定定的与那人对视一眼,缓缓开口说道“胡叔,我是周珩,小时候您见过我。”

    “周珩?”

    男人皱着眉头疑惑的走上前,先是从头到脚打量周珩,又侧着头看向他身后的茶奈,茶奈害怕的瑟缩着,双手死死的抓着周珩后背的衣服。

    周珩从兜里掏出契约书缓缓展开,给这个三角眼的矮个男人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

    男人不大识字几个,但是周家的印鉴他还是认得的,于是立刻变了脸色,皱纹堆了满脸,丢下怀里的柴殷勤的拱了拱手。

    “不知道周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周少爷此番长途跋涉上山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吩咐,小人一定鞍前马后的把事办好。”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店里需要一匹木料打几堂家具给客户,我便顺路过来看看。”

    “有有,这山里头的好的木材多的是,我过两天砍好了给您送过去。您看您舟车劳顿,还亲自跑一趟,我这地方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男人一脸的歉意,双手局促的在自己破旧的衣裳上摸过。

    周珩没有搭他的话茬,而是转了转头,用下巴点了点木屋门口那个倒在地上呜咽这求救的女子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男人的三角眼中分明闪过一丝精明,满脸猥琐的笑意,凑近了周珩耳边,目光却落在茶奈惊恐不定的脸上。

    “典来的,怕人跑了,只能这样。”男人两手一摊,颇有些无奈。

    周珩满脸嫌恶的瞥了男人一眼,一刻也不愿意多待下去,又叮嘱了几句便领着茶奈坐上马车离开了。

    茶奈一路上指尖都是冰凉的,捂都捂不热,眼神直愣愣的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也不说话。

    周珩突然有些内疚,在心底叹息一声是自己偏要上山才害得她瞧见了不干净的事,他自责的低头沉默一路,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珩对于茶奈的责任感致使他不允许茶奈受到一点点伤害委屈,只想让她待在干净明亮的日子里,长此以往下去,渐渐变得极端偏执,也正因为她对茶奈的保护太甚,才让她在后来的日子里吃了许多苦。

    立春之后下的第一场雨,带着格外湿冷的寒气,不似夏雨那般急骤,多如牛毛一般的雨丝,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雨水冲刷着冬日里蒙尘的一切,依旧干枯的枝干、屋顶上的黛瓦、沿街的青石板路,以及所有人迫不及待等春来的心。

    细雨刚歇,周珩便吩咐了小多召集家中所有下人到堂前集合。

    大伙来的时候,就看到周珩坐在堂匾下的太师椅上,一脸的肃穆阴沉,眼神晦暗不明,多少年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大伙的心里突突突直打鼓,一个个瑟缩地挨挤在一处,诚惶诚恐。

    周珩给茶奈递了个眼色,她便将手中的一厚摞账本放到周珩脚边的台阶上。

    周珩阴翳的眼色淡淡的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就叫人后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冷冽地开口“打从我爹娘离世,周珩执掌周家以来,自问从没有亏待过诸位,可是,有人却不识好歹,暗中使手段窃取周家三余年的采买开销,把我这个周家的少爷当猴耍,我今天最后再给那个人一次机会,主动招认,我可以宽大处理,若是没人站出来承认,我便当那人死不悔改,只好把他送官查办,拜托牢房里的朋友好好照顾照顾他。”

    底下的下人们一脸惊恐,相互交换着眼色,却迟迟没有人站出来承认,茶奈站在一旁也跟着捏了一把汗,她抬头看了一眼灰霾的天幕,感觉暴风雪好像就要来了。

    周珩等到耐心失尽也没有人站出来,他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大手一挥,就叫站在一旁的打手用棍子把后厨的刘叔压了出来,刘叔神色慌乱地摇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不是我,我从没有做过从周家捞钱的事,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啊!”

    刘叔不停地磕头求饶,再看坐在椅子上的周珩,脸色骇人的凛冽,眼神中满是寒光,比这刚立春不久的天气还要森冷,茶奈从来没见过这样浑身沾染戾气的周珩,仿佛一个眼神就能置人于死地,她这才知道周家是周珩的底线,他好不容易才撑起周家,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染指,此事如果不严惩,以后随便是哪个下人都敢打周家的主意。

    “打”周珩冰冷的声音响起,刘叔忍不住瑟缩着,声音颤抖得快要哭出来,刘叔在周家多年,身体虽有些胖,但因为年事已高实在经不住棍棒的折磨。

    求饶的痛喊声凄凄地越来越嘶哑,下人们都吓得挤成一团,呜咽的从喉咙里泄哭声,有的心软些,紧闭了眼睛,不忍心看下去,可耳朵却捂不住,刘叔凄惨的哀嚎一声声无孔不入地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的确达到了杀鸡儆猴震慑人心的效果。

    茶奈眼睛红红的,看到血色慢慢从皮肉渗透到衣裳外,她想起自己吃过的那些美味佳肴,大肘子、排骨、鸡汤,眼泪险些要落下来,又自责又难受,想到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了账本上的问题,刘叔也不用受皮肉之苦,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人做那些好吃的饭给大伙了,想到这儿,茶奈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周珩的衣袖,含着泪看着他,想求他饶过刘叔这一次,可她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么多人心疼刘叔,却没有人心疼周珩。

    周珩的脸色原本黑的像锅底一般,看到茶奈撇着嘴伤心的模样,心中满是酸楚,他转过头去,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魏妈妈哀愁的脸,又看了一眼皮开肉绽的刘叔,缓缓抬起手挥了挥,叫停了打手。

    此时的刘叔虚弱的趴在长条木凳上,豆大的汗珠布满惨白的脸,目光有些涣散,仿佛只剩下半条命。

    “我再问一次,是不是你在采买上动了手脚!”

    刘叔艰难地喘息一口,半天才吐出气来,轻轻摇了摇头却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少爷……真的不是我。”

    周珩刚要挥手叫打手们继续,茶奈却噗通一声跪倒在他脚边,用力攥紧了他的下摆,红着眼恳求道“公子,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刘叔会死的。”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地等待周珩的决断,他却转身坐回了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规律的点了点,茶奈了然道,忙抬手抹了一把掉落的几滴泪珠,匆匆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回一杯热茶来,周珩揭开顶盖抿了一口细细品着茶,脸上的狠厉虽没有褪去,却也没再继续发难。

    不一会儿从门洞后传来推搡声,大伙顺着声响看到几个壮实的打手押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来到堂下,此人正是刘叔的侄子刘丰。

    刘丰一双精明的鼠眼茫然地打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看到凳子上只剩下半条命的大伯,很快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还没有谁开口问他什么,他便跪在地上磕头哭喊着求饶起来。

    “少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少爷饶命啊!”

    周珩不屑的嗤笑一声,冷森森的开口“如果不是我了解刘叔的为人,顺藤摸瓜找到你,只怕你在赌坊里还逍遥得不知天色巨变呢。”

    “少爷,小的实在是因为欠了赌坊太多钱,才会把主意打到府中的采买上,觉得有油水可捞,真的,我原本打算填了空就收手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周珩轻蔑的眼神打量着刘丰那令人恶心的面目,已然是憎恶到了极点。

    “本少爷从不相信一个窃贼会说自己不爱财物这种鬼话,你也不必再浪费口舌辩解,若是挨得了五十大板侥幸没死,便送你去牢里,我会叫人好好照顾你的,不会叫你那么快死。”

    府里人见惯了周珩随和的一面,便差点忘了,他在孩子时便能独自撑起周家,是在一群虎视眈眈的叔伯中间凭借雷霆手腕执掌周家的狠厉人物。此刻他更是如同地狱的活阎王一般,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散发着冷厉的寒气。

    “公子”就在打手即将挥舞棍棒之时,茶奈突然又冲到周珩面前,叫停了残酷的暴刑,今天的茶奈真是叫所有人大开眼界,几次都游移在危险的边缘,无异于虎口拔牙,当真一点也不像刚入府时那个怯懦的一声不敢吭的小姑娘。

    “茶奈有一个方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周珩犹在盛怒之中,分出一缕心神瞥了她一眼,沉如幽潭的目光震慑着茶奈的颤抖的心理防线,许久才从从牙缝中挤出沉闷的一个字。

    “说。”

    茶奈紧了紧微麻的手心,吞了吞口水稳了稳情绪说道“公子今日无论是打死他或者送监牢也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之苦罢了,周家亏损的那些钱便也只能是白亏了,不如打他二十大板,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以做惩罚,再叫他签下死契,到周家为奴,一来可以偿还他贪的那些钱,二来可以轮流到佃户家帮忙,也可减轻佃户的负担,公子以为如何?就当做是买了他这条命了。”

    周珩似乎只是探究的打量了茶奈几眼,貌似有些烦躁地开口“那还不去取纸笔来!”

    “哦”茶奈也是一愣,没有想到周珩就这样采纳了她的建议,忙提着裙摆往屋里跑,一边忍不住抿着含笑的唇。

    茶奈蹑手蹑脚摸进门的时候,周珩正坐在床畔盘着腿闭目养神,听到故意放轻的脚步声时,突然开口道“回来了”吓得茶奈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公子你还没睡啊”茶奈谄媚地笑了笑,一脸心虚的模样,佯装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就要往榻上躺。

    “过来”周珩冷清地开口,却隐约透露出几丝怒意,仿佛已经没有耐心再说第二遍。

    茶奈很识相地走到周珩身边,规规矩矩地站着,都没敢坐到脚踏上。

    周珩睨了茶奈一眼问道“刘叔怎么样了?”

    “啊?”茶奈一脸茫然地开口“不知道啊”

    见茶奈打算装傻蒙混过去,周珩用那双寒冷如冰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直到她如芒在背,实在撑不下去松了口才罢。

    “很不好,皮肉都烂掉了,一直高烧不退。”

    “你看到了?”周珩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没有,没有,是曹大夫告诉我的。”

    茶奈忙摆手道,周珩这才垂下眼眸收敛了险些迸射出的怒火,理了理袖口没有说话。

    “那个”茶奈嗫喏着,用手扒拉着唇瓣,犹犹豫豫的小声开口道“那个,诊费可不可以从账本上直接扣除啊?”

    “不可以”周珩冷冷地拒绝“把你卖了抵债吧!”

    “啊~”茶奈一脸戚戚哀哀地皱成一个满脸褶子的肉包子。

    周珩掩着眼底的一丝笑意,身子一歪,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骗你的,傻子!诊费你不用担心,用最贵最好的药也没关系。”

    茶奈跪在床边,上半身趴在周珩枕畔,不怕死地开口问道“公子是因为内疚吗?”

    周珩蓦地睁开眼睛,寒光冷冷地扫过茶奈单纯天真的脸,然后伸手指用力地掐着她脸上的软肉“啊~好疼啊公子!”

    “疼就对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没大没小的!”

    “不敢了,不敢了!”茶奈揉了揉被掐痛的脸,吸溜一口险些流出来的口水,一脸幽怨地瞪了周珩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榻上。她抖被子的声音都带着撒气的劲,成功逗笑了周珩。

    “你今天还没对本公子说晚安呢?”周珩开口欠欠地嚷嚷着。

    茶奈气鼓鼓嘟着嘴,哀怨的瞪着纱幔后的周珩,从牙缝间挤出晚安两个字,仿佛是从丹田一冲而出,掷地有声地传到周珩耳朵里,惹得他肆意的狂笑着,在床上来来去去的打滚,好似故意捉弄人的泼皮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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