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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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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天黑的早,今日又落了雪,府中众人都忙活着铲积雪,一齐推在角落里堆成一个大雪人,魏妈妈瞧见众人堆的这个奇丑无比的雪人,忍不住嫌弃的摇了摇头,忙挥了挥手,叫把这丑东西推倒用车拉出门外去。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没规矩,几个人竟然在院门外丢起雪球、打起雪仗来,一个个玩儿的浑身湿漉漉才回到府里。

    茶奈自是没和他们一起胡闹的,她终日带着面纱老实的待在后院里,虽然脸上的皮肤已经好了,但是周珩说就当没好一样,这种狠毒的人断然不能再留在府里,她若是知道自己得了手必然得意忘形,下次出手起来更会肆无忌惮些。

    周珩设计了一出戏,叫茶奈在那日除尘时故意趁众人都在的时候打碎那盒香膏,魏妈妈知道香膏的事,也知道事情轻重,便得了周珩的吩咐在置办年货的时候又买来一盒新的给茶奈。

    一切准备就绪似乎只等着鱼儿自己上钩。

    四下无人的夜,隐约能听到乌鸦和野狗的叫声。

    月光清冷,夜里起了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破纸灯笼,被风裹着从角落里咕噜噜滚出来翻飞着滚上台阶,像长了眼睛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门扇上。

    院子里的灯笼都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烛火被风扑得红光凌乱,纸灯笼在廊来来回回、摇摇晃晃,若此时再吹来一阵白雾,才真真是要吓死人。

    屋内的窗棂被风吹得咔哒咔哒作响,绿竹皱着眉头满脸痛苦的从梦中被尿憋醒,辗转折腾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身,但她刚一钻出被窝就被冷风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又缩回温暖的被窝,露着一双眼睛惊恐的环顾着眼前阴森恐怖的屋子。

    “环缘,环缘!”

    绿竹开口试探的喊了几声,眼前的视线朦胧,她对面的床空空荡荡,只罩着薄纱,很久都没有人住的样子,茶奈搬走后,那张床便一直空着。

    “环缘,环缘!”

    绿竹心慌的吞了吞口水,一双眼睛在墨色中睁得巨大,好像在极力看清黑暗中的事物。

    “怎么了?”

    环缘苏醒过来,嘟囔着翻了个身子。

    “我想去茅房,你陪我去一下吧!”

    “不去,我想睡觉!”

    环缘果断拒绝,可绿竹依旧不死心,手掌贴上自己憋胀的小腹“求求你了,陪我去吧!”

    绿竹摇着床栏哼哼唧唧的恳求,环缘烦了,不情不愿的从床上坐起身,窸窸窣窣的准备下床。

    突然,对面原本空无一人的床突然发出吱呀呀一声响,纱幔被掀开,烛火猛的亮起,映照出一张流脓溃烂的脸,在呲着牙朝她们傻乐。

    嘭的一声,脆弱的窗棂被风破开,寒风直往屋里灌。

    “带着我一起吧!”茶奈说道。

    绿竹猛得看向光亮处,登时被吓得三魂离体,一边尖叫着一边恐惧的往被子里钻,胡言乱语,哭爹喊娘。

    环缘也被突如其来的场面吓了一跳,抱着被子瑟缩着往后挪,直到余光瞥见烛火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这才平复下砰砰的心跳,但盯着茶奈那张溃烂的脸,却又忍不住惊惧的直泛恶心。

    “绿竹姐姐怎么瞧见我怕成这样啊?”

    茶奈不依不饶的走到屋子中间,瞧瞧环缘又瞧瞧绿竹,全方位展示着自己的烂脸,在明暗的光影衬托下,那张脸越发恐怖瘆人。

    “你脸怎么了?”环缘一出声,嗓音都是颤抖。

    “有人害我,把我的脸毁了容”茶奈一脸伤心的抬手抚摸着自己的脸。

    “哎呀,好痒啊,我的脸好痒,绿竹姐姐你帮我挠挠吧,痒死我了!”

    茶奈故意委屈的求助,伪装成柔弱可怜的样子,上前拉扯着绿竹的被子。

    尖利的嘶喊声响彻了整个府院,冷冽的空气中突然飘来一股难闻的腥臊味,原来是绿竹被吓尿了。

    三十这天夜里的年夜饭当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不光有鸡鸭鱼肉还有河螃蟹和虾子,周珩一高兴,撅开了尘封多年的酒窖。

    这里面储藏的酒是他年幼时娘亲亲自为她酿了埋好的,作为他弱冠时的贺礼,只是前年弱冠时正恰逢贝勒府和商铺两头忙的时候,便耽搁忘了,今儿原是周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挖这酒。

    茶奈蹲在一旁挥舞着小锄头,帮周珩刨开地窖盖上的薄土。

    所谓地窖,其实是用木板在土坑中间隔出来的方格,揭开顶上的木板,里面整齐摆放着大大小小六个酒坛,口上全部用红色的油纸严严实实地封着,写好了日期。

    周珩抱出其中一坛,吹了吹顶上的浮尘,将酒递给茶奈,自己又原封不动地将酒窖埋好。

    “你娘应该很疼你吧!”茶奈抱着酒坛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周珩打量着她低垂的眼眸,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茶奈随即抬起头来,笑了笑“我没事,因为我已经有家人了。”

    周珩还在想如何安慰她,听她如此说便也跟着笑了起来“是,我就是你的家人。”

    今夜要守岁,却没有一人幸免,全都醉醺醺地红着脸,饭桌上杯盘狼藉,有人聊天有人划拳,精神已经恍惚,身体却还撒着欢,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茶奈第一次喝酒,整个人软乎乎地顶着红扑扑的小脸吐泡泡,像池子里养的那几尾鱼一般。

    纵然周珩酒量再好,此刻的脑子里也都是一团浆糊,他以手支头,眼神呆呆地盯着茶奈看。

    他们坐得很近,却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醇香的陈酿已经醺迷了他们的思绪,吹迷了他们的眼睛,或许他们的灵魂已经短暂的离开了身体,在旺盛的炉火旁起舞、在冰冷的月下仰望星空、又或者只是安静的拥抱。

    等周珩的思绪稍稍清醒些时,堂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夜里有烟火表演,大家或许都回屋醒酒去了。

    “茶奈,叫声哥哥来听听。”

    “嗯?”茶奈听到周珩喊她的名字,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脸颊枕着手臂,被挤得变了形。

    “叫我哥哥”周珩继续说道。

    “公子不是我哥哥”茶奈艰难的皱着眉头睁开一条眼缝看着周珩,又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

    周珩无奈的叹息一声,以手支头,眸色深沉,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原本也不过一时兴起而已,难得茶奈喝醉了酒迷迷糊糊,今天又是跨年的好日子,就想到了画本子里的故事,那些个小姑娘不都喜欢叫自己相好的情哥哥嘛,茶奈这个榆木脑袋怎么不知道开窍呢?

    “我虚长你几岁,先前你还说把我当做家人,如今让你叫个哥哥,你都百般不乐意,怎么,我当不得你的哥哥吗?”

    茶奈听后一脸懵然无措,弄不清周珩的心思,难道是要认她做妹妹的意思吗?能和公子攀上亲戚自然是莫大的幸事,可茶奈就是不想认。

    她脑子里像熬浆糊一般,越想越糊涂成一滩,她又把通红的脸蛋埋在臂弯里,迷迷糊糊打算蒙混过去。

    周珩见诓骗不成便也不打算同她较劲,不愿意叫就不叫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心里总有些酸溜溜的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这声情哥哥。

    周珩将茶奈打横抱起,欲离开这个被葡萄酒香浸泡的屋子,刚迈出门槛,寒冷便扑面而来,茶奈在怀中嘤咛一声,又往他胸口缩了缩,周珩将手臂收紧,加快脚步回到了屋内。

    他将茶奈放在床上,困意便如海水般涌来,于是倒头便在她身侧躺下,入睡之前脑子里还在想,等快到子时再叫醒她,到街上看烟花表演也不迟,可是他眼皮太沉了,即便思绪在拼命挣扎,可身体却已经陷入沉睡。

    茶奈是被窗外热闹的烟花吵醒的,眼睛睁开的时候,伴随着一阵晕眩和细细密密地酸痛,原来这就是醉酒的感觉,原来每一次周珩都是在这样的痛苦中辗转反侧的,难怪要点那么多的安神香。

    茶奈半支起身子看着周珩,他眉头皱成一团,表情痛苦,似乎是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他总是这样,心里好像深海一般藏着许多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茶奈是真的不能同别人说起,还是没有一个人值得他相信呢?

    茶奈挪近了些,手指抚上周珩的眉头眼角,帮他缓缓舒展褶皱。

    周珩的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渐渐转醒过来,睁开了一条眼缝盯着她看。

    “酒不好,公子以后别喝了吧,难受。”

    周珩抬手轻抚揉捏着茶奈的脸颊,,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还很难受吗?”

    茶奈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抬起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比划着“一点点。”

    “胃里难受吗?”

    周珩伸手帮她揉了揉,茶奈忙按住他的手背,糯叽叽的嘟着嘴开口道“不能再揉了,再揉就要吐了。”

    周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而又捏了捏她的耳垂“你是艾窝窝吗,还是桂花馅的糍粑团子,揉一揉肚子就要吐!”

    周珩这么一形容,茶奈脑子里便有画面了,漏馅的点心好像很不美观,尤其是这点心还是她最爱吃的。

    “别说了,别说了”

    茶奈拱着周珩,在床上撒泼打滚起来。

    周珩的笑声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窗外的烟花声便毫无征兆的骤然响起,仿佛就在院子上空炸裂一般。

    “子时已过,又是新的一年。”周珩声音暗哑地开口,牵起一个浅浅的微笑“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茶奈望向周珩温情脉脉的眼眸,不由的烧红了脸,她一咕噜坐起身来,还没坐稳又去拉周珩胳膊,神色倦怠却又兴奋地开口道“我们去看烟花吧!”

    周珩下了地,往炉中加足了炭,原本因为开着窗而骤冷的屋子一下子又热流涌动起来。周珩从柜子里取出一块薄毯,手指犹豫了一瞬,便将被子也一同拿了出来,走到窗边将被子笼在茶奈身上,自己披着毯子。

    因为离商街有些远,只能看到那些腾到高空的烟花,虽然同样绚烂,但却不能把一切都尽收眼底,实在遗憾。

    “不如我们去街上吧”周珩提议着,可是茶奈却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临风窗下,也能目睹一整个世间的繁华。”

    他们沉默地仰望夜空,看着那些漫天的绚烂应接不暇地出现在漆黑的天幕然后缓缓凋零,若这盛世太平能如这满天烟火一般一直灿烂下去,该多好啊。

    茶奈一脸兴奋又期待的转过身来对周珩说道“公子能抱抱茶奈吗,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人抱过茶奈。”

    周珩回过头去垂着眼与她对视,她的眼眸璀璨夺目仿佛藏着一整个天空的繁华,那里承满了期待、希望和温暖,慢慢的慢慢的渗透到周珩的心里。

    他没有犹豫地把身上披着的毯子丢到一旁的凳子上,张开手臂将茶奈连同她裹着的被子一起紧紧环抱在怀里,他们的心口严实地靠在一起,脸颊相贴。

    茶奈攥紧周珩后背的衣服,努力踮起脚尖用脸颊蹭了蹭周珩的侧脸“原来被人抱着是这样的感觉啊!”她舒服地感叹着,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

    着了些窗口吹来的冷风,酒劲便上了头,整个人热乎乎软绵绵地趴在周珩怀里“好暖和啊!”

    周珩觉着自己的酒可能还没有醒,怀里有一团绵软的热源,他头脑越发晕晕乎乎不甚清醒,可他的心却欢快得不得了,幸福的不得了。

    难怪世人把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一并放到人生四乐中,原来能拥有喜欢的人竟然是这般满心欢喜的事。

    他从前一心扑在书本里,为了周家为了光耀门楣不负爹娘嘱托,所以从不分心在儿女情长上,后来周家也算安稳,他对感情却好似不开窍一般,木木的没什么感觉,他不是没有去过秦楼楚馆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娇艳的曼妙的姑娘,只是他总觉得那些都不是他心里想要的。

    直到那一天,他在清馆里遇到了茶奈,好似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过来,那一刻,他好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是规规矩矩饱读圣贤书的呆子,也是留恋市井烟火爱看街边廉价话本志异小说的叛逆少年。他不信神佛,却相信冥冥中的注定。若是前世没有亏欠此生又怎么会相见,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事啊。

    他会遇见她,听到她心底呼唤的“救我”,哪怕那个时候会得罪那个生意上的伙伴,他也要因为自己内心深处听到的声音而奋不顾身,于是他拥有了眷恋和温情,因为有她,他开始觉得日光短暂,开始害怕无常和意外。

    周珩正感慨万千时,突然觉得手臂一沉,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原来不知在何时,茶奈竟然睡着了,双腿渐渐发软不再支撑身体往下坠着。她如今身上养出了好多肉肉,周珩这样抱着她有些吃力,更何况还裹着厚厚的被子,于是周珩松开手任由被子落在地上,然后将茶奈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安顿好,才转身走到窗边捡起被子抖了抖上面的尘土,然后把热闹和喧嚣关在窗外。

    周珩今日感慨良多,一时无法入睡。

    他怀里抱着一世安稳,窗外是喜庆祥和的繁华旧梦。他从未像此刻这般贪恋人世烟火,想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在这枯木老朽的院落,谱写岁月静好的俗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茶奈突然哼唧了一声,挪动着身子将头靠在周珩的胸口,像孩子一般身体蜷缩着,周珩将被子往她肩膀上拢了拢掖实,轻轻的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像飞鸟经过落下的绒羽,是生怕会惊扰她甜蜜美梦的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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