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令旌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说不明白的,至少令旌是这么认为的。
自从他被逐出师门以后,至今已经多少个年头了,他确实是记不清了,但是无论如何那已经不重要了,自己如今是一个云游四方的闲散人士,捉妖师也好,降魔术士也罢,除了自己担不起大隐道人的名号,其他的都随便了。什么宗门啊,什么门派啊,也和自己没有关系了。
正当他迷迷糊糊的走到前几日才来过的姜府门前,那看门的小厮却伸手拦住了他,有些谨慎的问着:“你叫什么名字……若是客人,还要通报。”
“嗯?”令旌的手指上勾着一个紫金色葫芦,上面金黄色的饰纹看上去有些昂贵,只是这葫芦好像用的时间久了,包了浆,所以有些地方看上去颜色有些发黑,这便显不出崭新的昂贵了。
他的脚下跟着一只白褐色的短毛小狗儿,还没他膝盖高,好像是一只还未长大的幼犬,但是没有幼犬的活泼劲儿,文文静静的跟着,看见他停下,随即也蹲坐了下来,尾巴也不摇晃。
只是这小狗也长的奇特,屁股和尾巴上的毛稀少的很,脖子上和头上的毛还算正常,只看毛发就像得了病的癞皮狗,不然不会狗屁股上的毛那么少。
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挑,身材方正,身高七尺,一身布衣,只是脸色微红,像是一路奔袭而来,身上的打扮也算正常,只是肩膀上背了一个大布袋,里面塞着木盒纸扇杂物若干,还插了一支青铜伞,布袋颇大,形像披肩,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是一个过往行商的外乡人一样。
此刻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小厮,自己刚踩上台阶的脚步又撤了下来,轻声问着:“新来的?”
那小厮微微一愣,接着豁然开朗的说着:“二爷啊,二爷,小人眼拙,眼拙,实在是最近府上来往的人数众多,所以一时之间迷了眼睛,没有认出来您……快请进,快请进……”说着,就连忙招呼令旌走进姜府,并立马让人去通知中堂里面的姜潮安,但是被他一把拦下了。
“不用如此麻烦,我直接进去就好,你只管告诉我大哥在哪儿就好。”令旌在这姜府来来往往,也像是自己的家里一样轻车熟路。只是此次前来神色匆忙,时不时的还往后看一眼,好像是被什么人追踪了一样。
小厮随他的眼神看去,什么也没有看见以后,也不多想,一点头,就往旁边让开道。低头说着:“得嘞,二爷,您慢些,老爷应该在中堂与人谈话,想着还要等一会儿。”
令旌点点头,用脚轻轻碰了一下癞皮狗,那狗儿似是通人性一样站了起来,然后赶紧跟着他走进了大门里,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远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旌兄弟,旌兄弟……等等我……”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穿的褐色大褂,灰色里子,手中的纸扇合着,被他高高的举起,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跑一边高声的喊叫着:“等等我啊……”
看着那个面容清秀的书生,好似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的跟着自己,令旌忽然打了一个冷颤,猛的一激灵,连忙吩咐左右:“看着他,别让他进来。”说完,也不顾小厮一脸茫然,直接撒丫子的往院子里面冲去。
只是身上挂的东西太多,跑起来的时候叮叮当当的响着,好似是铁链碰撞一样。
那狗儿也跟着他一路小跑,也不说叫唤一声。
而那个书生则一下子被门口的小厮拦下,任他怎么用力,自己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推不开那两个人,只能大声的喊叫着:“旌兄弟,快让我进去啊,别跑啊,我只是听听你得事情而已,不会害你的,别跑啊!”看着令旌一溜烟头也不回的模样,不多时就无影无踪了。让这个书生着急的直跺脚,但是无可奈何,往后退了几步,打开扇子用力的忽扇着,用手一抹头上的虚汗,在姜府门前来回踱步。
说着他就赔上了笑脸,看着拦着他不让他进的人,说:“两位,两位……我与他是朋友,兄弟,你们是不是拦错人了?”
那两个小厮也不发话,只是直挺挺的站着。
“哎哟哎哟,您放心……放心,让我进去,我肯定不会做什么坏事,你看我像坏人嘛?”
还是不发话。
“算我求你们了行不。”
这书生活脱脱就像唱大戏的一样,聒噪的很,嘴上一直没有停过,围着那两个小厮一直转圈,但是眼瞅着这俩人油盐不进,自己也口干舌燥,只能一个叹气,他也就放弃了。
一屁股坐在台阶下的石狮子旁边,闷闷不乐起来,手上用力的扇着扇子,还不忘冲着里面喊着:“旌兄弟,没事,我在这儿等着你,放心,我哪儿都不去,就等着你!”
这话虽然没有传进令旌的耳朵里,也把他忽然吓的一身冷汗,不用想就知道是这这混蛋说书卖唱的在念叨自己,这可让他恼的不行,怎么这么大一老爷们还缠上自己了?自己的魅力都这么大吗?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令旌随即一晃脑袋,沿着小路就向着他大哥姜潮安的中堂方向走去。
他知道自己随手扔给他的天机石是个大麻烦,不过当时只是一时醉言,说是借他把玩就天,可是这一来二去他总是不放心,所以还是趁着现在知道的人不多,自己赶紧收回才好。
只是如今看门口小厮的模样,怕是已经是风声鹤唳了。
但是还未等他踏入中堂之内,就听见里面传出声音:“那姜家主,今日之事就先如此说下,您若是不肯松口,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只是先是提醒,这东西确实是一大麻烦,至于麻烦多大,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加清楚……当然,你若是以后有想法,再来联系我也可以。只是不要太晚。明知道这是捂不住的事,晚了,那你我都要遭殃的。”
听这个声音,应该是欧子虚的腔调。
令旌察觉不对,连忙闪身藏在一旁拐角的柱子后面,屏息凝神,敛去气息。
果然不一会儿,姜潮安随着欧子虚和温如玉两人走了出来,只是前者面色如铁,后者两人也是形色各异,但是兴致不高,显然是想谈的事情没有谈成。
一直等到姜潮安将那两人送走回来,令旌才从柱子后面出来,叫了一声大哥。
看见令旌的姜潮安显然不一样,黝黑的脸上立马红润了起来,兴高采烈的对着令旌招着手说:“嗯?二弟?你怎么来了?”
但是令旌可高兴不起来,走到姜潮安身边,看着那两个离开的年轻人,低声说着:“大哥,这两位是……”
“唉,别提了,一个是什么七宝摘星宫的宫主欧子虚,一个是万金亨通的少主温如玉,我实在想不通他俩怎么凑在一起了,平时里的摘星宫和万金亨通看上去跟对头一样,怎么他们两个还这么乐呵。唉,算了,不提他们。”姜潮安摇摇头,伸手拍着令旌呢肩膀,说:“你我兄弟二人见面不说这个丧气事,对了,你这两日去哪里了?”
令旌的脑海还在回想这温如玉和欧子虚的事情,听见姜潮安在问自己,也只说:“我原本来这儿就是随着一抹妖气来的,前两日别了大哥以后一路追着妖气至一偏僻小路内,只是见着一群好似迎亲的人,只是七倒八歪,像是被人抢亲了一样,花轿内倒是有阵阵阴寒之气,虽然与我找的妖气不同,但是我心里不放心,便跟着这一抹阴寒之气直出城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最后我又找到一处院子,那个院子像是新起的,那阴寒气也是在那里面断了,可我看院里也风平浪静的,实在看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来往往还算正常,所以我就想是不是那个大户人家……可是大户人家藏匿妖物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便在院子附近守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看不出端倪,所以我就想着先回来找大哥你打听打听。”令旌只能全盘托出。
姜潮安也皱起眉头,问着:“又是妖气又是阴寒气……二弟,这样可是两头跑,难做事啊。”
“唉……只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妖气,过于担心了吧。”令旌一脸担忧的看着姜潮安,说着:“这妖气并不浓烈,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根本没办法确认他的方位。”
“那是一个小妖?哎,区区小妖何足挂齿。”说着,姜潮安吐出一口气,拉着令旌往屋子里面走去,说:“走走走,不能一直在这儿站着,有话里面说去。”
“若是小妖还好。”令旌跟着姜潮安,说出来了自己的担忧:“这妖气宛若游丝,那怕一般道人也很难发现,我也是靠着这大黄才察觉不对的。这样的隐匿,可不像是一个小妖,反而像一个极擅隐匿的大妖。”他口中的大黄,就是跟着他一路走着的小狗儿。
然后他接着说:“只是目前妖气实在稀薄,想要再重新找到十分困难,我想先将这阴寒气摸清楚,能做一桩是一桩。”
姜潮安听见这班话,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拍着令旌的肩膀,说着:“辛苦你了,二弟。”这这是他一直不解的地方,为什么自己的这个二弟明明是一个斩妖除魔的好人,可自己的那个老爹就是不喜欢他,算了算了,不管他了,只是自己的二弟,自己照顾他罢。
想到这里,姜潮安随即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吩咐后厨杯酒设宴,我要与我二弟喝一杯。”
令旌一听就急了,连忙站起来说:“大哥还是不要这样铺张,我只是来打听打听,再做盘桓,我怕会多生事端。”
“哎,二弟,这不是看不起大哥嘛,你既然开到我这府门之内,那就是回家了,回家怎么能说是盘桓呢,你只管把心按下,吃饱喝足再说其他的事情也不迟。”说着,也不听令旌多做解释,也不再听他询问天机石的事,只堵住他的嘴,又生怕他跑了,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抓着他的手腕。
“大哥……”
“好了二弟,你不要再说了,听我的。”姜潮安一拍胸脯,掷地有声的说着:“你这两日想来也是颠沛流离,肯定吃不好睡不香,你先吃一顿饱饭,然后休息一下,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大哥,这可不是儿戏,现在时间紧迫,怕是不能耽搁,我实在担心这来历不明的妖气,还是先将它解决掉……”
姜潮安按着令旌的手,说:“无妨,你且放心,咱们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人来人往,多修行之人,不会说只有你一个,你只管放心,不要将一切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而且光我们府上,就还有一个逍遥门的上仙在,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你啊,把心放下,歇息歇息,不能累着自己,明白了嘛。”
一听逍遥门三字,令旌的脸上猛的一亮,也不再推脱,而是连忙追问着:“是哪位上仙?”
“呃……”这一下可把姜潮安给难为住了,他昨日一手开山刀直接把两人劈走,今天也是这张寅之自己回来他才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但是现在也只知道身份尊贵,却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他好像说他是……啊,静守真人的弟子,呃……姓……姓……”皇姓是啥来着?哦,对了。姜潮安一拍脑门,说:“姓张,对,姓张,没错没错,绝对姓张。”
“静守真人他手下可没有姓张的弟子啊……”令旌喃喃自语着,转而又说:“大哥,那人在哪儿,可让我见上一见?”
“你想见他?好,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带着你去见他。”说着,姜潮安一拍胸脯,冲门外吆喝一声,随即一人就带着令旌前往后院,去寻张寅之去了。姜潮安一想自己的老爹还在后面,也是觉得不放心,踌躇一阵,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而欧子虚与温如玉两个人各有不同的走出大门,原本在门外台阶上蹲着的书生听见了声响,也学着令旌的模样赶紧躲在了门口的石狮子后面,看着结伴而出的两人,也是不由得一惊。
“欧子虚??”他先是直接准确的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好像非常熟悉一样,再摸着自己的下巴说着:“他们怎么凑在一起了?这可是奇闻啊……难不成……”他抬头看着姜府的牌匾,喃喃自语着:“四方腾龙馆倒了,太阿公馆顾不住这里了,即便是八代传人,怕是也要凶多吉少咯。”说着,他嘿嘿一笑,又自顾自的念叨起来:“那要是这样就太棒了,这可热闹起来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样的事,能让欧子虚这个……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