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静守与玄镜
当狐司虞回到自己的住处的时候,正准备和明心告别,顺便请这个累的半死的小伙子进去休息片刻,一转身,却发现自己门口站着一个人。
那个抱着浮尘扛着大肚子的男人,根根银发精神抖擞,双目圆睁,宛如虎目。
这副形象,如此眼熟。
“你……”狐司虞眯起双眼,那双虎目也和他相互碰撞在一起。两人的神色似是狐狸与猛虎的对视,充满锋芒。
狐司虞清楚,他的这副模样在前两日,只是拂尘一扬,就飞来了一把差点刺死自己的利刃。
“内门弟子明心。”明心向前走出几步,真心实意的俯下身子,用力的大呼着:“拜见静守真人!”
“师傅……”不知为何,本应该最亲近的张寅之,却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尽是惊讶。
应是久仰大名,狐司虞的眼睛落在堵住自己大门的人的身上:“静守?”
气氛在这一刹那之间变得十分尴尬,在场的四个人几乎是各怀鬼胎,不知敬畏的狐司虞和脾气火爆的静守面面相觑,不知退让。生性胆怯的张寅之缩着头,生怕挨训。久居内门的明心,低下头,就没有打算再直起身,恐怕在他的心中,也觉得这个真人级别的人物,应该从来不会踏入内院到这个深度。
狐司虞大踏脚步,登上台阶,与静守并肩而站。
“让开,你挡到我的门了。”毫不客气的年轻人冷冷的说着。
听到这般声音和语气,明心心中一颤,连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着眼前的一幕,连忙上前阻止:“真人,这是新晋内门,他不懂……”
但是静守那手中浮尘一挥,示意明心安静,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后退了一步,给狐司虞让出路来。
明心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谁人都知道,这个静守真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虽然一头白发,但是却是五位真人中年龄最小的,论资排辈,也是他们五人中的小师弟,心性刚正不阿,从小都是被众位师兄捧着护着的存在,正好也是一身浩然正气,天地不惧,只是为人执拗,一条路走到天亮,除了给掌教大人几分薄面,其他人,可是从来没有从他手中淘到好处。
“堵门就堵门,还吃那么胖。”狐司虞瞥着静守雄壮魁梧的身体,不悦的说着。
说完,一只手就放在了门上,准备推开,招呼张寅之往里面坐。
却被一支拂尘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你想干嘛?”狐司虞不悦的将手臂上的拂尘甩开,看着静守真人的脸,那一张颇大的国字脸,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火,只是自始至终两只眼盯着狐司虞。
只是奇怪的很,拦下狐司虞也好,堵住门也好,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但是,像他这样耿直的性格,一张脸上向来藏不住任何东西,更不要说他呼之欲出的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嘴巴一动一动的,就想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他憋出这么一句话。
只是声音中气十足,听上去十分洪亮。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在明心和张寅之的注视下,狐司虞的语气这般生硬。
这番话说出口,让明心和张寅之都觉得仿佛五雷轰顶一般往后倒退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狐司虞的样子,又生怕静守发作。
“你……”果然,静守空荡荡的手中握成拳头,怒目圆睁的看着狐司虞,这副模样看的张寅之两个人有些怕,但是狐司虞却是不惧,就这么站着。
“让开。”狐司虞态度强硬,伸手想推开门,却又被浮尘拦住了。
“你到底想干嘛!”
“你打赢了陈弋。”他问着。
“陈弋是谁。”狐司虞反问着
明心眼前更是一亮,和张寅之不同,他对这个名字崇拜不已,或者说,这个山上的人,谁人不曾崇拜这个名字?所以转而的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狐司虞,他打赢了陈弋?真的假的?
“玄镜。”
“哪有怎样。”狐司虞不可否认,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哈。”哪知得到了这样一声嘲讽:“你不可能打赢他,我当时在场,要不是他有意让你,你现在早就命丧黄泉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打赢了他?”他倔强的声音响起,不愿相信前几日发生的事,仿佛就是专程过来拆穿狐司虞的谎言一般,自以为一针见血。
“那又怎么样,与你何干”狐司虞并不在乎:“你的意思是说,在场那么多人,都不如你的这双眼睛毒辣?哦哟,可真厉害。”
说罢,伸手摸向大门,想推门进去,却又被拦住了。
“你到底想怎样。”狐司虞冷冷的盯着那个人,出言不逊:“老家伙。”
“你不可能打赢陈弋。”又臭又长的腔调拉开,静守真人沉声的重复着这个事情,试图叫醒狐司虞一般的语气。但是沉默一会儿,却又换了一句话,说着:“我是来道歉的”
明心两个人的表情更加精彩了,张寅之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他知道他的胡大哥比武被人偷袭,但是人山人海之中,他也想不到偷袭狐司虞的是他的师傅。
“道歉?”狐司虞看着这个压着火气咬牙切齿的人,说:“有你这么道歉的?这就是你道歉的表情?你怎么不直接插死我,那样你也不用道歉了。”
“混小子我告诉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堂堂一山真人,给你一个小辈儿低头,你别不识趣。”静守真人沉声说着,往后退一步,就用拂尘指着狐司虞破口大骂:“你这般混账,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爱道不道。”狐司虞冷冷一哼,胸膛中更是升起一股无名火,用力推开大门:“我不接受!”说罢,就走进了院子。
“混小子,你别跑!”静守伸手就要拦住他,但是一伸手,却抓了个空。不过也奇怪的很,明明只隔了一扇门,他却不直接进去,狐司虞进了门,他甚至连手都不愿意越过门槛。
“嘭!”的一声大门紧闭,留下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师……”张寅之张开嘴,想说话,却被那一双正在发火虎目给吓的闭口不言。
“真……”明心心里叫苦不迭,想说话,却被静守率先打断:“你那师傅呢?”
“师傅他……”明心一阵语塞,犹豫一下,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说是修为到了瓶颈之处,正在潜心闭关,不让我们打扰。”
“哼!”静守一肚子火气,却硬是憋不出来,只能用力一甩袍袖,从大门的台阶上走了下来,走到明心身边用力的说着:“你师傅收的好徒弟!”
“是是是……”明心连忙赔礼道歉,一句话不敢说。
“我们走!”说完这句话,静守就气鼓鼓的原路返回,而这句话也显然是给张寅之说的。
“好好……”张寅之连忙一阵小跑跟了上去,留下一个低着头,冒着冷汗的明心呆在原地,他是真的害怕这个胡来的真人,但是又不能说啥,只能代替这个新来的人受过,一直等到这师徒二人离去,他才抬起头,长长的叹出一口闷气,回头看看紧闭的大门,随即摇着头,离开了。
或许就是他也在想,这个新来的人怎么走到哪里惹到哪里,甚至惹到了这个山头上最不好惹的两个人,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而狐司虞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进门刚走两步,就看见自己的椅子在晃来晃去,定睛一看的功夫,就看见那个邋遢的人一脸悠闲的模样。
“喂。”
“嗯?”藤椅上的人睁开眼,把放在身上的伤臂挪了挪,专程将自己的紫砂壶带来,并极为享受的吸溜一口,说着:“怎么了,你这张臭脸,被谁欺负了?”
“有个叫静守的老头儿堵住我的门了。”狐司虞看着玄镜:“我差点儿跟他打起来。”
“谁?”玄镜差点从藤椅上掉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狐司虞,心里不停的嘀咕着,自己一会儿应该从那个洞里钻出去才不会被那个老头儿发现自己。
“静守。”狐司虞气呼呼的说着:“这老头儿还说是来道歉的,指着我的鼻子骂了一顿,这还叫道歉?可是气死我咯。”
“那他现在还在吗?”玄镜从藤椅上坐起来,双眼盯着门,准备脚底抹油。
“要是识趣的话,应该就走了。”
“嗯?”玄镜仔细的品味着这句话,抬头看着狐司虞:“你没给他好脸色看?”
“我干嘛给他好脸色看。”狐司虞说:“我没打他就不错了。”
“哈哈哈……”玄镜重新躺回藤椅上,大笑不已:“你啊你啊,惹了最不该惹的人了,这老头儿那儿都不好,论记仇,可是天下第一啊,哈哈哈,年纪大了,墨守陈规的很,你这般小辈儿冲撞他,他估计能被气死。”
“我说你们逍遥门的怎么都记仇啊。”狐司虞不悦的说着:“一个孟长洲,一个姜什么执事,还有这个老头儿,一个比一个记仇。”
“哈哈哈……”玄镜躺在藤椅上笑得不亦乐乎,说着:“怎么,这么快就吃瘪了?”
“只是搞不懂而已。”狐司虞长长叹出一口气:“算了,我也没必要理解。”
“你来我这儿干嘛?”
“我?”玄镜说着:“自然是有事。”
“有事说。”
玄镜扔给狐司虞一个木牌子,一块黝黑发亮的牌子,上面只有一个深红发褐的大字:“令”
“这是什么?”
“赵老头儿给的,首罟城的入城令牌,我给他说过了,等你回来,他就带你进城,在这期间,他得准备准备。”
“什么回来?还等什么回来?”狐司虞的脸上一阵精彩之色,听见赵老头肯带他去,连忙喜形于色,可又摸不着头脑:“还等什么等,现在直接去不好嘛!”说着,就要冲出去找到那个故弄玄虚的老头儿讲理。
“哎哎哎,急什么?”玄镜看着狐司虞猴急的样子,说着:“天时自有天时定,你急也急不来啊,现在毕竟过了上山的时间,多少,你让这赵老头儿准备一下,也无可厚非对不。”
“啥意思啊,准备以后能去,准备以前不能去,到底准备啥东西啊,不能一边准备一边走嘛?”
“说了不行就不行了,你急什么,耐心点。”玄镜又一次重复着:“等你回来再说。”
“回来?干嘛非要回来,我做什么回来?”
“你把我打伤了。”玄镜悠哉悠哉的举起自己绑着绷带的手,在藤椅上慢悠悠的说:“本来咱们比武那天我应该下山采购,谁让你把我伤了,现在我下不了山,只能派你顶替我了。”
“我把你伤了?”狐司虞看着眼前一个完好无损的男人,除了一只手绑着,其他的全都好的很,特别是一双腿,能跑能跳的,怎么就下不了山了?
“啊?”他又举起手臂:“你看。”
“那你用手走路啊。”
“你才用手走路呢。”玄镜闭上眼睛,说着:“到时候有车拉着你,走路都不用走。”
“那你……”
“这不是养伤呢么,谁让你把我打成这样。”玄镜不耐烦的说着。
“我把你打成……”狐司虞的眉头都能搅到一起,回想起自己下擂台那一会儿,要不是赵老头儿亲自把自己扶下来,那自己真的可能就下不来了,到头来还是自己不应该了?
“你不讲理啊……”
“谁让你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我……”狐司虞也奇怪,自己怎么就睡了一觉就啥事没有了。
“去吧去吧。”玄镜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助手,明天上午启程,然后你下山顺便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呐。”玄镜从怀中掏出一个崭新的信封,因为信封的纸张实在是新,让人眼前一亮,和他这一身肮脏,实在是形成一个鲜明的对比。
“这是什么?”狐司虞看着信封上的字:“朱家小妹亲启。这是什么啊,情书?”说罢,他的手就像把信封拆开。
“你做什么。”玄镜直接踢了他一脚:“上面又不是让你亲启。”
“切,谁稀罕。”狐司虞把信封往纳戒中一放,问着:“就送一封情书?”
“那你还想怎么样。”玄镜说着:“还有,这不是情书。”
“地址呢?”
“信的背面写的有,要是你不清楚,问你的那个助手”玄镜缓缓的说着:“然后下山采购好以后,等赵老头儿这边说好,你们就一同去古城,怎么样,这样的交易,也不亏啊。”
“哼,好。”狐司虞点点头:“就帮你一次。”
“哎,这才是好师侄。”玄镜慢慢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说:“你去门口看看那个老头儿走没走。”
“我?”狐司虞把头一别:“我才不去。”
“快去。”玄镜蹬了他一下,不悦的说着:“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师叔,不听话怎么行。”
“呸。”狐司虞冲着他狠狠地啐过一口,然后走向大门,看着空荡荡的门外,一挥手说:“走了。”
“那我也走了。”说着,玄镜拿着自己的紫砂壶单手背到身后,另一只受伤的手挂在脖子里,一摇一晃的走着,好像喝醉了一样,慢慢的走了出去:“记得啊,明天早上在你们咸宁大门口等着。”
“知道了知道了。”狐司虞赶紧把他赶出大门,生怕他赖在这里,将门狠狠一关,冲着大门做了一个鬼脸,就转身走进了屋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