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无赖
忍了忍打趣的话,琬琰松开手,推他去床上休息,心想看来分开床睡还不成,明天要搭个屏风隔住。
两人都不习惯有人在房里值夜,入睡前灭了烛火就隔着床小声叙话一阵儿,待有了睡意便各自合眼。
今晚琬琰觉得他像是比往常更疲惫些,便催他赶紧睡,不必陪她说话。
李世民却执意翻身过来看她,要接着方才的话:“你不是想种点瓜果在院子里么?我明天一整日无事的,正好给你把架子搭起来,到时你教我怎么种菜,可好?”
琬琰高兴地应了,这地方预计要住很久了,那不伦不类的后园她索性就按着心意改了,蔬果种一些,花也要养一点,连冬天的暖房也想趁机搭出来试试自己种菜养花。
她不太好意思:“我于稼穑之事也不精通的,现在也只是自己试着种,可不敢保证能教会你。”
李世民低笑:“不怕,在自己家种着玩罢了,我们一起慢慢学就是了。”
素日李世民过的极有规律,习字看书射猎以外,还要跟着李渊四处跑。世家大族间的交际,小辈往来经常是一个突破口,这也是前段时间他忙碌的原因。现在终于得闲了,琬琰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不过他不领情,大约没有正经干过农事的人看来,这也和玩差不多,满口说要自己种出葡萄来。
两人隔着床低声叙话,柔软平静,不觉都有了倦意,渐渐合眼。
次日醒来,琬琰看向对面的床榻,果然,李世民还在熟睡。她悄悄起身去外间洗漱。时辰尚早,琬琰也不叫人摆饭,自拿了一卷书回来在榻上翻着看。
李世民比往常晚了约莫半个时辰醒来,他这一回睡得安心平稳,室内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香味,是琬琰让人点的助眠香。耳边除了清晨一些鸟鸣啁啾声,毫无其他动静,院子里自从琬琰来了以后被管束得向来如此规矩,不复忙乱和嘈杂……他才得以有了久违的好眠。
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对面床铺,他坐起了身。门外察觉了动静,便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挑起帘子望着他笑:“你可睡足了?养够了精神没有?”
琬琰今日改了主意,要李世民陪她出去找个种葡萄的地方,挖一株回来。要自己现在育苗是不可能的了,不如移植现成的。
两人也不知道城里哪处种着有葡萄,其实也是找个借口出来逛逛。倒是管家听说了此事,连忙去打听了回来,说城东有一处专门种葡萄的地方,可以去看看。
又见他们轻装简从就打算上路,又力劝他们多带点人在身边:“如今外面涌进来的人太多,鱼龙混杂难免是非,还是小心些。”他这是看琬琰带着的都是年轻女眷,恐怕因此滋生事端还护不得周全,尤其是那个叫杜鹃的,生得太艳丽了些,还抛头露面的,比主家娘子们都大方……
琬琰亦察觉到太原的情况不比东都,管家又是在本地待久的人,他的担忧也有道理。只是人太多了未免招摇,便暂撇了其他人,只让杜鹃跟着自己。
管家瞠目,却不敢再劝了。
然他真是有点乌鸦嘴,就这么短短路程也生了些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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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知道这里治安最近不会太好,但这么快就遇上一个无赖汉也是出乎意料。
这无赖倒是个昂藏相貌,可称得上是美男子了,然而眼神隐带戾气,完全不符他那十七八岁的长相。
李世民带着琬琰去庄子里看人家的葡萄,杜鹃要为琬琰拿件贴身物品,独自走去找马车。便在这路上碰见这人。
杜鹃低眉敛目地与这人擦肩而过,身后的男人毫不迟疑地向着她的方向紧步跟随,杜鹃绷直了身体,只作不察地往前走。男子的手却突然握住她的右臂,杜鹃故作震悚地停下脚步,迟疑不定地回头看他。
男子饶有兴味地欣赏,果然是艳色楚楚,见她娇弱惊惶拿着另一只手轻拉试图挣开他,不由松了松手上的力道。正想开口,突然手上传来一股剧痛!禁不住骨裂般的痛觉而松开抓住她的手,随即一道凌厉的拳风冲向他的下巴,好在他有着本能的意识躲开了,而那方才娇弱惊惶的小娘已经跳开老远。
娘的!这是什么怪力!男子边想边咬牙切齿地追着杜鹃跑了过去。
杜鹃面上淡然,心里也有些惊惧,那人的身手和反应速度都不一般,自己不能快速解决掉他就只能把人引向人群,可只怕这样为娘子带来麻烦。
而没跑多远居然就碰见琬琰一行人出来了,杜鹃连忙停下脚步。却见到琬琰瞪大眼,对着自己招了招手,杜鹃咬咬牙,冲过去躲在了琬琰身后。
男子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目光不善地盯着杜鹃。
李世民察觉到他的视线冲着琬琰的方向,目光微寒上前挡住他的目光。
两人打个照面,原来互相都认识。“李二,是你?你和……”
杜鹃紧张地攥了攥琬琰的袖子,想着要不要自己先开口给他道个歉。琬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继续沉默,杜鹃只好低下头装鹌鹑。
那男子是凉州段氏子孙,段志玄。李世民和缓地为琬琰介绍。实际上刘越和琬琰提起过这人,半月前段志玄就随父到太原了,在城中混迹无赖不是一两天了。直到李世民和他约架互揍了一顿。
此刻见面倒像是没有龃龉,两人好似不打不相识,热切地打起了招呼。
琬琰也对他颔首致礼,望向他平静时也难掩阴鸷的目光,出乎意料,段志玄看来对她还……算得上有礼。甚至能彬彬有礼地和琬琰交谈,恭维了长孙晟几句久闻威名云云。接着再没对杜鹃的方向给过一个眼色。
甩了甩手,感觉那阵痛也过去了,段志玄心说还真是虎父无犬女,随身服侍的丫鬟都这么悍勇。他问李世民怎么会到城东来。
李世民随口道:“有点事情。倒是你,不在城里欺男霸女,跑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段志玄对他的贬损毫不在意,扯着嘴角笑笑,两人搭着肩往前走。
琬琰等人落后了几步慢慢跟着,她搭着杜鹃的手,接下来是不能让杜鹃离开自己了。
杜鹃悄声问:“娘子,您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刘越打听过这人,和琬琰谈论过。凉州段氏和段纶那一支干系不大,但也是高门。段志玄如今年□□业七年就应募从军,随征辽东。如今其父在太原军中做参军,他也随父客居此地。此人武力悍勇,又是战场摸爬滚打下来的,仗着家世武力在此处少有人敌,当惯了无赖,初到太原时确实就是个欺男霸女的兵痞样,横行无忌……
杜鹃听着算了算年纪,大业七年,也就是他十四岁上下就随征辽东了……这种刀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不是意志坚定果敢之人,就是极其的无赖和凶徒。这也就不奇怪他的蛮横和言行了,幸好他脑子还算清醒,也幸好李渊现在是他父亲的上级……
葡萄藤已经看过了,本来就是找个借口赏玩,也不存着心思要现在移走藤蔓,便这样先回去了。琬琰对葡萄还是颇有兴趣的,和主家约好季节到了就来买他们的苗子和熟果。
而季节远远未到,后院的花架也才搭好一半,边塞生变的消息就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