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晕眩
开春以来窦氏的病情不曾反复，汤药也渐渐都断了。这不代表她彻底康健了。只是再虚弱突发晕眩也是没有过的，看样子情况很不好，一度失去意识。
事况紧急，府内一面就近去寻齐翰，一面出城去通知李世民。待琬琰等赶到，齐翰已经施针稍稍稳定住了病情，窦氏勉强恢复神智后只撑开眼睛看了看李渊，连句话都懒怠力气说，又合上眼。
李渊急得团团转，有刚盛上的人参汤想喂给她，齐翰制止了，病人现在需要安心休息。
众人散出去商议，齐翰笔走龙蛇地整理脉案，和琬琰商讨情况：“夫人本有些气血不足，脾胃不胜，所以虚弱。晕眩气闷之症属于突然，饮食不当或者受风受惊，都可能牵动气血亏空致于晕眩。”
窦氏的饮食琬琰方才也和齐翰一同查验过，问题不在这里。齐翰的意思是，更可能在于一时的情绪失控和气血本就亏空的叠加导致，但他不能确定。
李渊马上就听懂他的暗示，浓眉紧蹙，他显然知道刺激妻子情绪的来源是什么。但也没有多话，只是认真地讨教接下来怎么调养病人。
窦氏再度强撑开眼后，低哑着声音让人把参汤喂给她。半碗过后她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有了挣着起来的力气，下人赶紧去请李渊他们进来。
见窦氏要起身，李渊大步过去扶住她，“不忙，先缓缓精气神再动。”
窦氏却不顺着他的力气再躺回去，她被强行调动的精神会使她感觉不适，忍耐中还是坚持道：“一时有些倦怠，身上不爽利，阿郎不用担心。”冲着琬琰颔首示意她进前来：“我需回河东一趟，正好你也没有回去拜了宗祠，趁着机会随我回去也见见族里的长辈……二郎你也是一样，现在陪你媳妇去见见你岳家说一声，回来就收拾东西，明天……来不及就后天出发。就是要委屈阿郎在这里等着消息了。”
众人俱是一怔。齐翰不管他们怎么想，他有责任提醒他们：“以夫人眼下的身体状况，这般出行绝对不妥。我敢保证，再不疗养，神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李渊按住妻子，眼神阴郁一瞬，还是对齐翰表示了感谢，并说一定会听医嘱。他对琬琰道：“你阿家病得有些糊涂，方才所说的话你不要当真，回乡之事不急在此时，不必在此时去惊动你母亲。”
琬琰应是，李渊便请众人先出去。窦氏在人前向来不与他争执，眼下是要屏开众人，夫妻关起门来把事情谈好。
李世民看了看李道玄，问他知不知道缘故？李道玄也很莫名，窦氏本来在考较他功课，因为交的大字还是不能让她满意，就罚他当场重新誊写五遍。他正在奋力挥毫之际，窦氏在旁边看着就突然出事了，还以为是他的字实在丑得天怒人怨把窦氏给看气得！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好好回忆当时还有什么事情发生？”
李道玄说，当时河东府上来了人，是李建成派来给父母请安并送家书的。窦氏当时接了书信后当即就展开看了，李道玄也意识到什么：“我忙着功课没注意家里人都禀报了什么，也没有要紧事，应该是在看信的时候才闹得动静。”
如果是真的，那李建成究竟是汇报了什么事情，能把窦氏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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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说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罢？我再不回去，他们就要翻天了！”
李渊缓缓点头，握着窦氏的手强令她躺下，一面闻言抚慰：“四郎确实太不像话，但你又何至于气成这样。方才齐郎中的话你也听见了，若你出个好歹，又让我如何自处？四郎需要管教，那我来管，马上递消息回去把人送过来！至于你可以带着二郎媳妇去别业住着养病，或者好一点了到长安看看三娘也行，只把四郎留给我，也就不犯嫌疑了。”
窦氏提起的一点儿精气神也散得差不多了，刚刚那口气也随之消了一般：“我怎么能不生气，怎可不当回事儿！连自己的乳娘都能杀，这……大郎也是个没出息的，怎么照看的弟妹！我不紧紧盯住了，只怕你们又溺爱他不成，连反思己过都没有就轻轻放过了！”
李渊叹气：“事情如何还只是大郎他们一面之词，若真是四郎不驯太过，我必然要惩处他的。只是一切都要你养好身子为要，多事之秋我们不能擅动，你知道的，圣人车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随着皇帝的銮舆返回，接下来一段时间对于李家确实至关重要，窦氏思量后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时候家事的处理一定要低调。但她还是强调：“如果四郎的确有大错，惩戒不能少，到时你舍不得就给我来管！这是为他好的道理，你不能太溺爱他了！”
李渊自是满口答应，安抚住妻子再说。
这事情说来性质很是恶劣，后来琬琰得知的情况就是：李元吉行事不轨，他的乳母从旁规劝，他不仅不听劝还使人打骂，不慎将人打死了。
究竟李元吉行何不轨事让乳母都看不下去了，不得而知，但仅仅是这样的概括都显得很荒诞。
个中详细是窦氏留在河东的管家来说明的，他还表示李元吉一时气怒所致，事后非常后悔，安葬了乳母后亲自祭奠，深自懊悔，并拿自己的月例赠给乳母家人以作补偿。
窦氏气怒填胸，一时埋怨长子是怎么看得家，一时又骂元吉不争气。但到底是自己儿子，又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父母愿意去认为这是身边的人教唆带坏了他。听说元吉非常悔恨的种种情态，窦氏略微降下一点火气，心想也不是无可救药，这个年纪是要紧的关头，接过来好生教了也是可以掰回来的。便也赞同了丈夫的建议，先好生养病，等家里把元吉送过来就是。
长孙家听说她的病，便邀她去别业里小住休养，那里有天然温泉，清幽宜人还比山间暖和，最适合窦氏养病，也不必她要跑去长安那么远了。
窦氏欣然接受，把李道玄也打包一齐住过去了。
无忌把舅母一家和外祖也接过来，庄园里一下喧腾热闹起来。小孩子尤其高兴，玩伴多了起来，课业压力也缓了。尤其李道玄，窦氏没什么精神看顾他，自然不再拘束。琬琰一向宽纵他，由得他在庄里戏耍。
这些孩子们精力也旺盛，被大人差遣着干活，只要有趣是极少喊累的。譬如灵均还有些发愁给新到的小宠们的喂食和安置，结果发现“雇佣”孩子们效率很高，他们正是新鲜劲上来的时候，对熊猫崽子爱不释手，十分乐意帮忙上手喂幼崽。
其余人都很忙碌，李世民为了母亲的病，也减了陪着段纶乱跑的时间，除了侍疾，在别业里宁可和无忌清谈也不出门了。
段纶因而倍感无趣。李家的事情他也约莫听到些风声，不过他也只是感叹了一下没想到窦氏这样严谨治家也会有这样的乱子。转而想到家里最近都不催他回去了，是两家放弃了亲事吗？
李世民则看中了他余下的几只熊猫崽子，想问他买，段纶一口回绝。并说已经给他媳妇送了一只，要玩不会在自己家玩去？
几个小孩子天天抢着和那仅有的两只玩，争来挤去的不够呀！段纶还揣了两只，也不见得他多么喜爱，不知道是要留给谁。李世民道：“你要是留着想送给四姐，就趁着这些东西还活着赶紧去，就你那养法，我怕你再多养几天能生生弄死了。这家伙长得速度也快，观音婢说还得从小养否则养不熟，你要是过了几个月再送给我侄女儿，怕是彻底养不熟的，都不能讨她欢心了。”
段纶脸色一变，想嘴硬又心虚，李世民又道：“家中现在太忙，顾不上四姐。听说她为了照顾孩子，想自己出资在外面买一间院子住，为这事阿兄和她闹得不愉快。”
这下段纶粗口张嘴便来，李世民亦不恼，只好意劝他嘴硬没有好结果。真担心自己回去看不就好了。段纶哼哧半晌，总算没有再矫情，揣着他的熊猫崽回家去了。
而他前脚刚走，一个李渊等待已久的好消息就传来了，李渊被调任山西河东抚慰使。窦氏一下子更加精神了。元吉迟迟没有来，正好，也不必等他过来了，李家一起回河东！
琬琰真是苦劝窦氏不要再移动而不得。跟随李渊多年来东奔西走积累的病根，窦氏的身体不调已经很难根治了，这样再走一次，那路况真的谁走谁清楚，一趟下来不加重病情才奇怪。但这一次不同的是，要去的地方算是老家，总不能不让人回家吧？
李家人都很振奋地准备着行装，琬琰则去见无忌，请他传递消息给刘越：不管此时有没有收获，都是时候回来了。按他所言，李渊任职山西后是一个节点，他要做的事就得趁着这个时候尽快，否则怕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