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纨绔

    几人在外面尽兴至晚才回，聚到李府来，郑氏早已经准备好宴席。

    段纶身量颀长，眉目秀朗，生得唇红齿白，然实际上是个与长相反差极大的粗莽性格。初见的人看他以为这人秀气文雅，可惜一开口，妥妥的斯文扫地。

    郑氏因而不是很欢迎他，今天还是李四娘归家的日子，以这人的德行喝多了酒在席上混闹，更不好看。

    果然等他们酒酣耳热了，就要闹将起来。段纶好酒，还喜欢豪饮，四处找人要喝个痛快。李建成也喜欢酒，但还自持着形象不肯和他那般牛饮，李元吉又还小不能灌，他就直奔李二去了。

    “你这厮，”他亲热地勾住李二，“这么久不见射术还精进了，为了庆祝你学有所成，来敬一杯！好小子，你回来哥哥们今天专为你接风洗尘，该再满饮一杯……来来来，你大喜的日子我没有到场给你庆贺，这一杯给咱俩补上……”段纶已经加冠了，但生得面嫩，看着就像李世民的弟弟，这让他的哥俩好举动让人看得有些滑稽。满口胡言就是想着要骗人喝酒，随手还打算把李世民的酒杯再满上。

    李世民毫不留情地抬腿把他踢开，让这酒蒙子自己玩去。

    段纶起身又满场乱晃，总共没几个人，挨个敬没几下就过完了。他走到一直安静的四娘子面前，“四妹妹，初次见面，敬你一杯。”

    那四娘子却扑哧一笑，：“你确定是和我初次见面？”挑了眼角瞪他，“段二，我可不认识有你这么个兄长。”

    李建成看得大乐：“这可不是你妹妹，从前你跟着二郎叫她四姐姐的，女大十八变，如今倒是认不出来了。”

    段纶一噎，仔细打量了下，面前的姑娘容色明艳，风韵成熟，只作素雅简朴装扮，沉默着降低了存在感，没有记忆中那个少女的活泼，但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那熟悉的神采又确乎是故人。

    清俊的面孔上泛着酒气带来的潮红，像是才发现有四娘子这个人存在一般，老老实实地坐到她面前：“自你出嫁后许久未见，一时生疏了。你一个人回来的？你郎君怎么不陪你回来？”

    郑氏有点恼，又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就像开口解围。四娘子却很平静：“郎君新丧，我二弟陪我回来的。本来我不该来宴饮，只是听说今日有客，还是故人，便特意来见一见。孀居之人，酒不能饮，暂且以茶待之，还望不要嫌弃。”

    四娘子端起茶碰了碰他的酒杯，率先一饮而尽，而后就像是完成了此行任务般，说是不打扰大家的雅兴，施施然地起身告辞了，郑氏忙告辞也陪着她去了。

    段纶不发一言，既不喝酒也不发酒疯了，只目送着四娘子离去。李建成则看着他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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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段纶得空上门，抓住李世民问：“你姐姐为什么回来了？难道长孙家不管她？”

    “就算长孙家要养着她，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我姐姐还要留在那里守一辈子寡？阿耶他们做主要四姐回家来的，本来没有这么快，但四姐怕孩子最后不能跟着她，和长孙家起了点争执，未免节外生枝就赶紧带着孩子回来了。”

    段纶哦了一声：“她已经有孩子了啊。”

    李世民漫不经心：“嗯。所幸是个女儿，若是儿子长孙家怕是怎样都不肯放手。不过现在这样挺好，那孩子长孙家也认，以后的子女要记在她生父名下继承香火，四姐也能得遂心愿抚养她长大。”

    “那她从此就守着那个孩子过了？”

    “谁知道。但这样也未尝不可，反正我们家也养得起，四姐愿意在家里还是再嫁都随她心意罢了。”

    段纶听着就开始出神，还想再问点什么，李世民已经走开。他紧追不舍：“上哪儿去？”

    李世民准备今日就回洛阳去的，收拾好了要去找建成他们。

    段纶又把心事暂且抛之脑后，来了精神，嚷嚷着要跟李世民一起去洛阳。李建成道：“你要走，先问你大兄同不同意吧，二郎都成家了，你还比他年长，要不是守孝耽误了，早该说亲了。你且住，我受你大兄所托要帮这个忙，先解决人生大事再走不迟……”

    郑氏对李世民这么快就走很是错愕，想留他再住几天。

    这里面还有点别的缘故。李家常年住着的兄弟就那么几个，实在是年龄差距大，李渊不在时，建成对下面的弟弟们本该很自然的就是长兄如父的角色。然而，李二的管教窦氏说了算，真正和李大亲密的是老三玄霸，可惜早早去了……而现在的元吉问题就多了。

    李元吉年纪不大，但自有主意。他身边的仆从多是他自己挑拣，总有些是惯于奉承的阿谀不善之辈；自己还喜欢和身边人作弄游猎，往往会在外面生事。从前祖母在的时候，治家严谨，性情端肃，小辈们有她震着都很服帖。而老人去世后在李府实际当家的就是李建成夫妇了，郑氏嫁过来也没几年，自己当家主持需要很多时间熟悉，年前不慎流产后更是常常觉得精力不济，内宅里有些事情不能全部做主，更何况是要插手小叔子的教养问题。

    本来李元吉脾气暴躁点，骄侈傲慢些，也不是最大的问题，毕竟年纪还小，这时有长辈纠正引导也就慢慢好了。郑氏不行，那按说李建成该有资格去管教了吧。然而……李建成好像也很忙碌无暇顾及的样子。

    在河东也不尽然是李家这个望族的地盘，李建成留在这里也不全是个看家做人质的用处，在这里要联络望族交游英俊，这算是李渊交给长子的任务之一。譬如最近段家重新活跃起来，李建成也开始着意和他们家的子弟接近，必要的时候加以笼络。

    他乐于在这些事情上忙，也就顺理成章把其他的职责“分工”给郑氏了。

    郑氏要是有能弹压住李元吉的本事，也就不愁了。府里除了这两兄弟，还有其他庶出的子女，郑氏要操的心可不少。本来李二回来，她想若是观音婢也能回来，或许可以帮她一帮，缓解些压力。不想李二自己回来的，郑氏有些许失望。

    但她很快觉得，让李世民去管教一下元吉也许是个法子。郑氏也知道些他的能耐，自小就是能在一些纨绔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又和勋贵世家子弟相交得好。就说那段纶，看着是个下乘的无赖，实则出身好，武艺高，颇为悍勇，家族也对他很是看重。私底下建成也对她说这人是个将才，值得笼络交好。就是这种人世民也降服得服帖，郑氏看来让世民来同段纶打交道指定是比建成有用些，那让他弹压一番元吉的乖戾脾气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当然不是个好办法，假若郑氏知道一点后世的分析办法，就会想到，元吉性子里的一些乖戾的形成就来源于父母的不够负责。这样的人面对常年吸引父母关注的兄长们能怀有好心态，才是怪事。

    李世民不清楚郑氏的烦恼，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把对弟弟的教导之责放在心上。和众人辞别后，就匆匆往洛阳方向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