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合作
大哭宣泄一场后，灵均心绪已经平复下来，便要告辞，盖因她也很忙碌。生意上的事情渐渐少了，但她也不是无事可做。那日对刘越说的制糖新法也不是随口搪塞的，她确实有心研究改进制糖之法，若能成功利润确实可观。故而她一回来便开始寻找人手材料，准备实验。
她没事人一般拍拍手：“等我试验成功了，第一个请你来品尝！”
琬琰笑着应下，送她出门。正好刘越亲自来接人了。他主动上前来问候。
琬琰许久没有见过他，只听李世民说他在李渊那里过得不错，军营里上下都很得脸面。想来术业有专攻，对他来说是个好去处。比起从前无甚变化，依旧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任是心里对他有何种想法也不由为他的风采吸引。
刘越噙着笑意，看了眼心虚的灵均，这丫头的速度可太快了，指定把他的底儿给露了个底掉儿。不过也是在印证他的猜测。
原来他不仅是来接人，也是来邀请琬琰去府上作客：“我阿娘的生辰就在明日，不是整寿不想大张旗鼓地办，故而只请亲友小摆宴席以为庆贺。您届时得空，不妨前来？”
琬琰接下了他给的请帖，“那自然是要去的，你合该早点同我说啊。”
刘越也有些无奈：“阿娘本来都不打算办席，因为我和阿耶原本都不在家。如今我们回来临时改了主意，故而准备得仓促了些。您明日能来就是心意，不必准备什么礼物了。”
话虽如此，去庆贺人家的生辰却两手空空，太不像话了。而且刘娘子的丈夫儿子之所以经常在外面跑还是为她办事，如此说来礼物更得好好送。便连夜挑了一些首饰出来，算是投其所好。
琬琰把礼物交给刘越转交，否则刘娘子必定是不收的。
刘越毫不在意送的是什么，他懒得在这些人情上动心思，只说：“阿耶他们在前面待客，那些人您都不认识，我便做主给您在偏院另外安置了一桌，您看如何。”
琬琰来的本意就不只是祝寿，两人心知肚明，自然应好。在前面庆贺完寿星便来偏院等着。
出乎意料，刘越很快就脱身赶来了。
灵均送了礼物，人却没有来，琬琰有些担忧是不是刘家人不待见她。刘越道是他决定不请灵均来，毕竟今天作客的多是街坊领居，没有一个和灵均相熟，也觉得她来了会不自在，更何况亲事还没有定下，出现在这里就更添尴尬。
这样安排对灵均也是好的，琬琰便没有多问。
偏院里只有琬琰这一个客人，屏退了其余的侍从就只剩刘越和她。
到这份上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琬琰平静地问：“听说你从前本是关中人士？”
刘越爽朗一笑，这个从前指的是哪个从前自不必多说：“正是，不过只是户籍在那里，幼年生活数载便搬离了，此后求学到入伍，都离关中很远了。”
琬琰颔首，难怪后来他能与自小长在南方的灵均相识了。
他颇为不满道：“你对我知之甚详，我还对你一无所知呢。”
“灵均也只是说了说从前几件旧事，对你我倒谈不上了解。不过我说些对等的也无妨。”但此刻两人谁又真的会对彼此过往感兴趣？时间宝贵，说正事要紧。
最终还是刘越先开口：“其实如果没有遇到灵均，我对你不会有任何怀疑，相信你也是如此。”这倒是真的，琬琰至多欣赏他的气度，同样身份下就是比旁人要洒脱大方，和他交流从不拘谨，不过这在少年间也不算绝无仅有，无甚可揣摩的。
即使现在知道他过去的经历，琬琰也对他没有什么恶感。“我们三人在这时候看来，处境都不算差。坦白说我也没有要利用自己或者你们，来出人头地更进一步的意思。”这话琬琰也是很有几分相信的。如果他想要有所动作，早就可以着手准备了，一个在两个时空都是首屈一指的军队里服役过的人，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但直到我确信了你们的真实身份，才有新的念头冒出来。”
刘越曾经在完全不同的时代服役，方方面面都差别甚大，自然，在后来那个保持了数十年和平的国度里，他的军旅生涯也和这个时空的极度反差。这一点在心理上的影响又一次得到了验证。从前的他牺牲并不是为了与敌人厮杀，而是救援平民，他不后悔这样做。
然而来到冷兵器的战场，他作为被一支绝无仅有的队伍锻炼出来的军人，他真正开始执行所谓军人的天职，上战场杀敌了，却开始迷茫退却。
不仅是冷兵器搏斗厮杀带来的强烈感受刺激他，更是对于自己作战的目标毫无动力。他驱赶杀戮流民，尽管他知道这些人很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纪律性不比烧杀淫掠的匪徒好；但他也清楚这是个什么世界，一个让百姓上交粮食建造应急赈济用的义仓，结果真到了需要赈济的时候死活不开义仓的世界。有因必有果，对哪一方都是如此。
刘越很快就对这里的军旅失去兴趣了。他的本性和思维就注定不可能想着效忠谁，成为李渊心腹这事儿更是没有一点吸引力。他尽可以利用自己已知的历史细节去牟利，但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
琬琰静静听着，她边思索边道：“我明白，我们都会理解……如果你需要离开，我也能办到。现在你们一家都已是自由身，想抽身也不是问题。你放心，你和刘先生都帮了我很多……”
但刘越温和地打断了她：“我并不需要别人为我开解，如果想彻底逃离自己也能做到。我想提出的，是我们之间可以合作。”
“刘越，我不是以自己为中心幻想呼风唤雨改变世界的人，即使我也想要做到改变这世间。所以你的愿景最好不要不切实际，否则我是没有兴趣和你谈下去。”她能理解这种在最野蛮的对抗前线被刺激的心情，但不能支持一时热血冲动后的无理野望。
“那你可以放心，我不是妄人。现在只说一点，我们完全可以把消息互通有无，我可以确定，接下来二十年的许多事情你没有我清楚。而你所在的位置，可以让我的信息价值发挥到最大。”
琬琰扯了下嘴角：“提前说好我的位置不是永远有用的。”
刘越不以为意：“怎么，你最后跟他离了？抱歉后宫的史料我从来不看，记个人名就差不多了，这方面肯定没有你清楚。”真是个不含一丝杂色的直男，话到这份儿上，哪怕不走心地安慰她几句呢？
“总之，你会想着去找占城稻，灵均会想着改进制糖，但你们还是想得太简单。就比如占城稻，别说你们不清楚去哪里找，就算找到了也只能在长江以南发挥作用，然而这个年代南方的粮食增产不算最大的事，要点在于把粮食运到关中河南来。而南边的人口还是不够，土皇帝却不少，更要紧的是，稻种拿到你们手上，你们会种？”
琬琰凝神，她郑重地问：“那么你确实懂农事吗？如果可以，这事情还真需要你帮忙。”
刘越云淡风轻：“我对农事不算精通，但这个时代的田作确实刻意去了解过，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琬琰盯着他的眼睛：“看来你的能耐，足以办成许多事情了，其实用不着我们提供什么情报了。”
他耸了耸肩：“没办法，毕竟老乡见老乡，既然相认了互帮互助不是更好。何况你我的处境，都没有难堪到要利用彼此去行不轨之事，大可以彼此信任。而眼下，我其实还真有事情是需要你一臂之力的。”
“我倒不介意帮你，不过你前头铺垫了这么多，真怕你要我帮你刺王杀驾以拯救苍生，”琬琰轻叹，“但如果是有益之事，我能帮则帮。”
刘越失笑：“放心，保证利人利己。名义上我现在是自由身，但实际上谁不清楚我们是利益相干、休戚与共？眼下我是不耐烦在李渊那里待着了，我实话告诉你，他接下来至少三年都没甚大事可做。我不能在他手下一直蹉跎，需要你帮忙把我先调走。”
“这不难办到，但你接下来的动向、目的，需提前和我说清楚。”
“那是自然！”刘越痛快地应下来。
琬琰想，这个合作接下来可有的谈了，但无论如何，眼下刘越这个新发现，尚算“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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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则说河东那里，李世民已经把人送到家了。
郑氏出来迎接他们，把归家的李四娘好生劝慰。而后看向李世民身后，有些纳罕：“弟妹没有和你一道回来么？”
李世民不好意思地回道：“观音婢本来也想回来的，不巧阿姑身体抱恙，她便留下照顾。只能等年底阿娘带她回来再见您。”
郑氏听说年底窦氏要回来，很高兴，还不忘关怀高氏的病严不严重。李世民咳了声，随口说的借口而已，高氏身体好得很。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搪塞。
李世民又想去见见家里其他兄弟姐妹，最要紧的是阿兄和四弟不在。他想着快点见了面，第二天就好赶回去了。
郑氏面露歉意：“世子他们不知道你们今日到，否则定会在府里等着。今日他们是应邀和段府的小郎君去狩猎了，我已经着人去知会他们尽早回来了。”她心里却知道怕是一时半会儿叫不回来。
李世民随口道：“是哪个段家？莫不是段元起将军府上？”
“正是呢，你兴许记得段将军八年病逝了，他家中人扶柩回来守孝，今年才出来走动。今日世子他们就是与段家那位二郎同去的。”
段二郎，本名段纶，也是从前在洛阳和李世民厮混过的，两人挺合得来。只是段纶回了关中后就再没见过面。
李世民听说有他，便催动兴致，干脆要自己寻他们去。郑氏拦不住，只好随他去了，自己则去好好安顿李四娘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