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自曝
前方的战事不顺，后方的布置也要随之变化。朝廷很快下达了新命令，转督粮草的节点要往前线移，李渊也没有必要在弘化继续待下去了，择日要启程先去洛阳。
作为李渊的部下，刘越自然也要跟着动身。
托了琬琰的面子，灵均这些日子把那个温泉院子包下来住着，住得还算清静自在。此处离刘越的营防也近，见面很方便。今天他收拾好东西告别了营防，就一径赶到了别院。
一见面就扔了个小包裹过去：“路过西城，看见有人卖，顺手买了。”是蜜饯和饴糖，分量不轻，这个时候的糖类零食价格不便宜，灵均知道他的钱大部分上交给家里，留一小部分自用，最近也差不多见底了。这么多在这时候还显得有点奢侈的零食买下来，还真能把他的花用掏空。
灵均瞧着他不说话，刘越便笑：“今年我给家里的钱，我娘都没要，让我自己留着。说是给我攒着娶媳妇的，所以别怕，我还没穷到这钱也花不起。”
“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就好，喏，奖励你一个。”灵均笑嘻嘻地喂了他一个。
院子里还住着不少人，灵均分了许多给他们。刘越在这里看到许多熟人，紫檀也在其中，还有几个守在外院的护卫，是琬琰指定跟过来的。
刘越好奇：“紫檀如今不在娘子身边伺候吗？这些人现在都是你的了？”
自然不可能，这些都是临时被琬琰指派过来的，否则孤身一个女子还随身带着钱财，怎么能放心住在外面？有自己的护卫随行，琬琰才放心，至于紫檀是过来帮忙理账的，在此处确实有一些生意要打理。
刘越挑了挑眉：“娘子对你可真是不一般。不是情同姐妹，做不到这么上心。”
灵均嫌弃地瞪他：“你少阴阳怪气，我们本来就感情好，你嫉妒啊？”这家伙自从知道自己原来的身份，就一直执着于探究琬琰的态度，这说话的阴阳劲儿也是令人熟悉的不痛快。
琬琰曾经问自己看上刘越哪一点，就真的是看中皮相吗？自然不全是，还有个她很不好意思说的原因，刘越给她一种熟悉感，从里到外，都很像她前世的倒霉催的前任。就比如现在，这试探的语气，阴阳的调调，和那个人一样的欠。
刘越很无奈：“你就喜欢曲解人的意思，我并非介意你的出身，算起来你还是皇女，我哪里能挑剔你？不要这么敏感。只是同样是伺候过娘子的，她就不会这么对紫檀，这其中区别在哪里，你自己清楚，但绝不肯对我说实话罢了。”
这话听来灵均有点虚，确实寻根究底的话她的身份比较尴尬，在别人看来她在琬琰那里能得到的待遇确实超乎寻常，连紫檀她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她们默认了这种区别，这是出于职业素养不对主家的隐私寻根究底。但面上灵均还是嘴硬：“照你这么说，和你一样的部曲也有很多，怎么娘子唯独这样抬举你？是不是你们两个之间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我们彼此彼此，都没有一句实话。”
嘴动得比脑子快，刘越还没来得及动怒，就见她自己先懊恼了。也叹口气，其实他也无须计较这些的。自己职责她不坦诚，然而这点上两个人谁也没做到。
他给自己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明天就要回洛阳了，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见他没生气，灵均见好就收：“阿娘不打算回老家了，就想在洛阳定居了。她想以后在洛阳跟着琬琰的师兄继续学医，开个医馆，我打算帮她把医馆在洛阳开起来”刘氏现在的生活状态和志向都很好，灵均也很欣慰，决定全力支持她的新事业。
刘越不动声色：“这样也很好，但是往后几年你们可以先搬出洛阳，在别的地方开医馆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们户籍已经安在洛阳啦，而且现在到处兵荒马乱，别的地方都未必有洛阳安全啊。”
“现在看是如此，但是，”刘越面无表情，“要不了几年，洛阳城就将有一场大浩劫，城池被围，城内断粮，以至于人相食，生灵涂炭，你们到时也是待不下去的。”
灵均霍然抬头，对上他无波无澜坚定的眼睛：“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知道？”
他笑了笑：“你不是说我们彼此不坦诚么？我现在就在改正，不必怀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
静默许久，灵均挤出了声音：“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你知道接下去该接什么吗？”
刘越憋笑憋得发抖：“我忘记了，但我知道是二十四字真言，对吗？”
“！！！还真是你这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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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想得到什么？”琬琰消化着这个信息，深深蹙眉。
得知刘越真是自己那倒霉的前任，灵均百味杂陈。但，“我没有暴露你，他也没发现，真的！我给的理由是，因为我通过一些手段给你敛财，所以你才格外看重我。比如最近我就提出了在这里还没有过的先进熬糖法，一旦做成利润极大，所以你在我成功之前都要保护好我，这个理由，应该没有破绽吧？”
尽管咬牙切齿懊恼不已，但是内心还是知道轻重，没有把实底全交出来。
那一日刘越很郑重：“你听着，我如果要害你，利用你，有的是法子，因为我很早就认出你了。我寻根究底，也只是不想有什么意外伤到你。这种多事之秋，我们要做的准备太多了，必须互通有无才能保全各自的身家性命。前提是，我们彼此还有信任。”
其实在确认这个人是谁以后，灵均已经不怀疑他的用心了。他们确实曾经彼此知心，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曾经的恋人。灵均很久没有这样了，但她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你也许会觉得我太容易受骗了，但我太熟悉他了，他本性就是自律正直的。”一个唯有在后世那样的国度里才能培养出的职业军人，最后牺牲也是为了自己的天职和同胞：灵均和他就死于同一场地震的救援事故。
战友情和恋人的感情相交织，确实非同寻常。但她内心还是保留有一丝清醒的，无论如何琬琰没有同意，自己就不能在刘越面前暴露她。尽管，她很沮丧地想，以自己的城府，或许早就瞒不过了。
琬琰抚了抚她的背：“别怕，就是知道了也不要紧。他预先了解的许多事，正好与我们的互补，他是聪明人，更会希望与我们合作互利。刘越为人我也了解几分，是个随和心胸开阔的，便是蛰伏着筹划什么，也不会把目标局限在算计几个人上。这种品性我还是愿意同他同道的。”
灵均点点头：“他是出于好意提醒我，这我分辨得出。入伍前他就很熟悉战史，尤其李二打过的仗他都专门细读研究，记下来的细节肯定很多，洛阳的事儿我想多半就和李二有关。如果不是他非常肯定，不会这么说。”
“听起来是件好事，以后我们指定有向他讨教的时候，先且记下了。你也不用难过了，刘越先头在你面前可都是滴水不漏，现在记挂你的安危主动坦白，明显是因着爱护你，更该高兴了。至于以前不能及时相认，因着身份受限，你们都已容颜更改，不能放心坦白，也算人之常情，暂且论迹不论心罢了。”
灵均抽了抽鼻子：“太难堪了嘛，你们两个都是不露马脚的神仙，就我这样是给人拖后腿的。呜……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把他卖了……”
不仅卖了，还卖得十分果决迅速，一回来就给琬琰透了个底朝天儿，看来自己在她心中地位还是胜过情人一点的？琬琰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别急着愧疚，他也许就是在试探呢，看你一回来先怎样做。”
“那……那你的打算呢？我觉着我的说辞圆得挺好呀，他至多怀疑，却没有凭据，要不我回去继续糊弄他一番。但，我确实觉得他说的很有几分道理，继续待在洛阳不太好，杨玄感来攻城都岌岌可危，往后这里肯定不安生。”
这个情报其实也很鸡肋。嗅觉灵敏的人不在少数，区别在于是否有足够手段脱身。
刘越兜了一个圈子把这些话传到自己面前，试探有之，自曝的诚意有之，想要的回应肯定不简单。那么自己不妨遂他的意，同他亲自谈谈。
凭借现在这个刘越的出身，若想登青云之路，琬琰自认为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还有什么是他想得到的？难道他还嫌弃这条路不够保险，吃饭都想人亲自喂进他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