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道歉
几个人骑在马上遮挡住了西沉的落日，站在角门外背光的众人人一时看不清都他们。但知道是认识的人，郑如意安心很多，挪回了正要跑进去的脚。
她绕道琬琰身边，觑着马上的人，小声对琬琰说着：“没想到一留就是这么晚，我还想请琰娘小住一晚呢，但看来你夫君是等不及啦。”
琬琰不答，对面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如意，不要冒冒失失的，时候不早了，该送客人回家了。”
郑如意骇了一跳，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原来是她的从兄郑修德。如意张口结舌，不由问：“阿兄怎么也来了？”
听了这话，郑修德也纳罕“我早上就来过这里，你忘啦？要不是我过来一趟，还记着看见过二郎夫人的丫鬟在这里出现，二郎还不知道自己夫人去哪里作客了。如意你也不小了，怎么请客也不知会一声，差点以为人丢了……”
他说得大大咧咧，如意只想一头撞死，也幸好来过的是自己这个不怎么着调的从兄，没有发现这里还藏了一个宝璐。不过转而她看了看琬琰身后的红芝，心里琢磨着，从兄什么时候和琰娘认识的？路过看到就能认出来。
只是眼下这么站着确实不好看，如意很自觉接过郑修德的话，连声说自己的不是，打算殷勤地就此送客。
李世民和颜悦色地婉拒了留宿：“家中有长辈尚在，只能改日再行拜访。”
郑修德忙不迭邀请：“不用再家里家外地忙活了，有空我直接带你们去永兴坊那里玩，比钻这边破林子有意思多了！”他说得得意洋洋，显然不知道长孙无忌的旧宅就在永兴坊。
这二货毕竟单纯，李世民笑着说：“我们现在就住在永兴坊，该是我们相请才是。”
看着李世民牵着琬琰骑上马，郑家兄妹原地目送他们一行人驰马而去。
连续吃了两波烟尘，如意悻悻然：“这李公子怎么也不备一辆马车，就这样跑回城里，多让琰娘受罪。他也太心急了。”
听不见从兄回应，如意拐了拐他手臂：“阿兄，你说早上来了，我怎么没见着你，也没人通报我一声？你今晚在这里住下吗？还有还有啊，你何时就认识琰娘的，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记得，怎么一回事啊……”最关键是宝璐在屋里，他不会发现吧？！
郑修德已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自然是要在这里住下的，好妹妹，快去帮我准备点吃的，陪李二郎跑这一路可把我累坏了……”言罢转身就走进门，也不理会如意的叽叽喳喳了。
那边一行人马疾驰而去，琬琰觉得自己不控马，窝在别人身前毫无乐趣可言，只觉得颠簸。身后的人还没有同她说一句话，估计还在气头上。
突然想起红芝还是头一次骑马，不知道是怎生个情况。
琬琰侧过头去看侧边的马，红芝早已经吓得不成，六神无主地紧紧环抱着身前的青年，对方非常不为所动，只确保她不掉下去就可。
红芝眼泪哗哗，感觉自己命在旦夕，身下是自己从未有勇气接触的生物，马匹肆意跑动的颠簸让她仿佛置身于噩梦中地动的悬崖。只能更紧地环抱住身前的救命稻草。
看着红芝那魂魄出窍的样子，琬琰于心不忍，她仰头问：“若是赶得及关城门之前回去，能不能不要这么快？”
李世民便顺势控住了马的速度，一行人慢了下来。红芝被琬琰命令坐到前面去，也终于安心了点。
到了家，李世民只交代了孙思邈夫妻俩去拜访朋友，刚刚回来。琬琰点头：“那等他们休息一阵我再去看看。”
见她就没有别的话再说，似乎全不知自己犯了错，李世民憋屈了半天，还是憋不出一句质问。
看着他径直离开的背影，李道玄感叹，阿兄这是真的生气了呀。嫂嫂一句话不说，这态度，若是僵持下去，影响可大可小。但怎么说，这开始跟他有点关系，他不希望这夫妻俩因为他生嫌隙。
“嫂嫂您别在意，今天我回来问阿兄您怎么没有去三娘府上，大家都不知道您去了哪里，阿兄也很着急。他只是心里担忧，并不说出来。”
琬琰摸摸他的发顶，小孩子寄人篱下过得已经不够自在，如果还要从中周全大人的关系，那也太累了。她郑重地道歉：“是我的错，答应去接你却没有做到，是我言而无信，对不住。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李道玄忙摇头：“我不在意的，倒是阿兄那边……”
“我晓得，这次真的是有要事去办所以没有回来，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和他好好道歉的。”
听说有要事，李道玄又活泛起来：“阿嫂，什么难事把您都绊住了。您要不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琬琰大乐：“好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定你真能帮我。”这小子出了洛阳就躁动起来，一身的精力没处使，得借点由头让他做点事。不过眼下没工夫陪他玩这些。
那边李世民扔下两人，依旧寒着脸回了院子。下人们头一次见他这般，吓得噤若寒蝉，竟没一个人敢上来伺候更衣的。他坐下自己倒了水，温凉的触感也没浇灭心头的火气。
这事本应该是她有错，但是她如果不知道自己有错，那怎么办？
他不想对她发火，因为仔细想想，以前她没有做过值得自己生气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对她发火过……不对，也是有的，她说因为不想成婚就把自己晾了三年那次……
屋前的下人挤挤挨挨，不敢往里面凑，看来也是被吓得。琬琰想，要是换做阿狸在这里，可能就处之平常了。
红芝从马上下来，到现在还是手脚发软，强打精神跟着。两个主子都在屋里，没人伺候就太不像话了。但琬琰还是命令她去歇着，自己进屋去。
见到她进来，李世民倒也没有不理人。琬琰伸手示意他起来，要先帮他更衣，他静默着起身配合她。
两人成婚以来，身边没有人管，连个经验老道的嬷嬷都没有放在身边。寻常妇人也许被教导过这样的事情，但没人督促琬琰这么做，这还是第一次给他更衣。果然，连在哪里解开都不知道。
展开手等了半晌，她还是一脸安娴坦然，认认真真仿佛得心应手，实则手上动作笨拙得要打结，外衣都解不开。李世民禁不住好笑，孰知扬起的嘴角还没放下，琬琰抬头看他。
李世民笑意一僵，那人却已经就势环住了他的腰：“对不起，”她十分认真诚恳，“我今天真的不该不告诉你一声就走，让你们凭白担心了。我以后不会再犯了，你原谅我吗？”
脑子空白一瞬，但教养让他本能地回答：“嗯，我自然原谅你。”
等回过神来，他还是没能更好衣裳，琬琰笑眯眯松开了他。
李世民有点傻眼，迟疑地放下手，就这样？
琬琰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但她实在忍不住笑。如果不是怕他被吓到，她或许已经忍不住亲他一下了。好吧，他脾气是比自己想的要好多了。作为回报，自己应该更坦诚。
她主动将今天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世民听说燕王那一节，止不住冷笑：“你知道燕王今年才多大么？他和九郎一样的年纪，能和杨家娘子互生情愫？恐怕燕王也只是她编的一个幌子。”
琬琰确实不知道，燕王今年，原来才十岁？！她很囧然，但实际上她也没有信这个说辞，只是不知道还有这个破绽。
只听宝璐一面之词，她是不会就这样把人送去燕王面前的。今天她让人送去的是长安外的一座寺庙，那里有宝璐的乳母在等着。在没有理出头绪前，她不会让人出山门一步。
琬琰微微有些低落，其实终南山是个不错的去处，如果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那里过得很好。奈何人各有志，她也不能强求别人接受她的安排。此事尘埃落定后，就任凭宝璐自己的心意去决定吧。
李世民曲指扣了扣桌面，“你把她送去哪个庙了？”
“草堂寺。你做什么？”他转身往外走，琬琰急忙喊住。
他走的头也不回：“她是不会对你说实话的，你不要管了，我来解决。”
这是什么话，琬琰上前抓住他的手想阻止，没拉住人，一个趔趄差点绊倒自己。这人昨晚还疼得要死不活的，今天就这么生龙活虎了。好在这插曲让他止住了脚步。
琬琰强拉着他坐下：“我又不傻，她说的真不真，我都自有主意。倒是你，今天不许你出去了。”昨晚头疼得那样，今天原来是决计让他在家里先休息。结果……不知道白日里出门找了她多久，但来回又疯狂纵马，关中已经要入冬了，再让他上外面吹风，恐怕今晚再发作起来，有得好受的。
屋里已经生了炭火驱寒，暖融的温度让人忍不住靠近，胆子大点的下人也不缩在屋外头，捧着水盆清水进去了。主人们的好心情也感染了她们，虽然郎君有点衣衫不整的看着奇怪，但好在是不吵不闹，雨过天晴了！
而对于此刻的红芝来说，最让她欣慰的是，紫檀她们终于来了！终于不用陪娘子出门做个拖累了！
阿狸如今对这间宅子不太有印象了，进来看到新住处就只顾着四处张望。这次带来的人和物件可着实不少，紫檀她，只剩下阿狸轻简收拾了小院，就闲下来了。
阿狸兴致勃勃地摆弄屋里的陈设，将带来的物件一一摆上去，按着自己心意调换摆弄。红芝还揉着腰，看她忙活，不由失笑：“你这架势，倒像是要在这边长住似的。指不定过几天我们就要收拾走的，你到时再按样全打包一通，到时喊累我可不帮你。”
闻言丝毫没有打消阿狸的兴致：“我这是听娘子说的，以后指不定还要来长安住着，这里按我们自己想要的样子收拾不是更方便。”
搬运收拾的人来来往往，红芝终究坐不住，起来去看他们布置。在一堆忙忙碌碌的人里，却一眼瞧着一个郎君模样的人闲庭信步往内院踱去。
定眼一看，红芝惊喜地喊道：“灵均！”
那郎君打扮的人微笑着和她招呼，果然是灵均。她乐呵地问：“你也来长安啦！娘子估计还不知道你来了，瞧见你肯定很惊喜。可真是太好了，我家娘子和郎君正巧都在，我带你去见他们。”
灵均笑脸一僵：“先不着急，我听说孙先生现在也在府上，我好歹跟过他老人家学过几年。咳，不先去拜见就太没有礼数了，你说是吧。走走走，咱们先去见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