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招兵
到了时间，红芝等人忙碌地给琬琰换着贴身的骑装。红芝骑不了马，便留了紫鹃陪她坐着马车后走。阿狸和杜鹃则也换上利索地骑装，乃至弓箭佩刀，先行策马去和刘涛会合了。
望见琬琰是这样打扮，刘涛难掩惊讶：她不会真要下场搞点事情吧？
琬琰却是神色自若，对他点点头：“刘先生，若是时间到了，我们就出发吧。”
刘涛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便说时候正好，可以出发。几人就骑马往训练场地去。
来到场地边的一块高地，琬琰示意刘涛暂且停下，几人站在这里，先居高临下地看了会儿下面的阵型训练。
实事求是说，对自己能从中看出什么门道来，琬琰是很有数的——唯一知道的标准就是整不整齐，要是这样点评出来的怕不是要被笑死。实际上么她也不想弄得太离谱，非专业无天赋人士，却喜欢跨领域勤快搞事情，这绝对是自取其辱。但是谁让这个世道如此让人没有安全感呢，拒绝这样的武装力量就是给自己的未来增加不稳定性，也理智不到哪里去。
好在她虽没什么统军练兵之能，却还有一个亲爹可以信任。长孙晟给她安排的人手，她只管信任他们放手去做，自己需要做的是争取他们对自己的忠诚。
刘涛在旁边，不动神色地用余光打量琬琰，心里边忖度着。这时候琬琰开口，却不是点评下面的训练，而是交代一会儿要去村里挑人的事情：“阿耶已经同意了，我想这事还是得劳烦刘先生，为我再劳累跑一趟。”刘涛听了，自然是说自己职责所在，不算劳累，一边询问条件。琬琰微微笑：“大概的条件先生心里也是有数的，我需要的约莫十到二十人，不必求个整数，大概数目就可。年纪么，七八岁到十二三，都可以领来看看。”
想了想，琬琰又强调：“先生届时请务必同人家里说清楚，我要来这些人不是做侍女的。但辛苦之处也不少。”刘涛自然明白干系，点头应是，便在心里开始盘算了。
过了一会儿，见下面已经结束了阵型训练，刘涛提示说，这是要开始连连兵器弓箭了。琬琰颔首，也是时候了，便示意可以下去了。于是四骑一起从高地策马下来。
刘越和周季付早知道他们在高处，背对着也感知到是他们的马匹在靠近。便就势先让兵士列阵候着，等到后面的马蹄声停住，两人对琬琰行礼，周季付便扬声向下面人宣布主家身份。其实这事情底下人也早知道，倒不惊讶，但还是对这个年轻的小娘子感到好奇，有人的目光躲躲闪闪地好奇打量。
周季付在说话，刘越就和他并肩站着，眼神森寒地挨个扫视过去，那些不自觉的眼神瞬间消失，安分不少。琬琰不由多看了刘越几眼，这种威慑力她确实学不来。
周季付最后说，请娘子训话。琬琰还骑在马上，毕竟下来了气势就没了，以她现在的个子站平地那就滑稽了。于是她就只是催动马匹往前，然后开口：“诸位便先抬头看看，认认我是谁。”
目光依次从底下人的脸上扫过，琬琰也在打量他们。
部曲在律法上，比奴婢好一点，但也是生死富贵掌握在主家手上。只有主家同意，他们才有获得自由的可能。比如逃走的部曲按律法是不能得到收留，出了坞堡遇上良民起了争执还要被欺负，部曲伤良民是罪，反过来良民可能连赔偿都不用，打就打了。更不必说对主家有背叛行为会得到什么惩戒。这种地位之下，只有依附主家，以军功的方式，部曲才能得到晋升统治阶级的一份子的机会——尽管也是其中相对底层的。
这种社会现状下，他们的心理也被限定住了，至少表面上是恭敬的。但琬琰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强力者为尊的环境里，还是实力才能成为建立威信最可靠的保证。
见他们不敢抬眼，琬琰提高了声音：“不看清楚主家长什么样，你们的钱以后问谁领？一直看地看屯长，怎么着是屯长能生钱还是地上能生钱？”有人终是忍不住笑得泄出了声，又立马止住。刘越也嘴角抽抽，随即大喝：“娘子有令，都聋了吗？抬眼！”
果然立竿见影，众人都抬眼看过来了。
琬琰自若地和他们对视，一个个扫过去，然后才说了些简略场面话，诸如信任屯长，以后还是按旧制行事，以及对他们今日表现很满意等等。
周季付介绍了接下来要练习射箭，琬琰便说：“练箭可有彩头？”周季付摇头说没有。琬琰便说：“今日我单设点彩头，为了犒劳诸位向来辛苦，今天便破例一次。”
此时紫檀她们的马车也到了，紫檀自己骑马过来复命。琬琰点点头。原来是今日准备了一些彩头在马车里，紫檀红芝刚刚带到。为着一会儿射箭表现好的，准备有数百赏钱、肉食、酒之类赏赐不等。
听完这话，众人果然振奋，欢呼起来。
周季付指挥了几个人去把赏赐给搬出来放在场地旁边，众人见到真货，都被调动起来了。一时射箭场上人人争先恐后，热闹非凡。
能者当场就领了赏赐走，看得旁观者眼馋又激动。最后还有人亢奋地起哄头儿也来加入。刘越他们也不是很把这些赏赐放心上，但是难得大家兴致高涨，于是也当仁不让上去露几手，气氛更是推向高潮。
旁观了一阵子，琬琰也来了兴致，决定也凑个热闹。
阿狸把她的弓箭拿出来奉上。这里就她的装备显眼，有着华丽的花纹和装饰点缀其上，正是她的繁弱弓、忘归箭。
众人一时也被她吸引，纷纷屏息凝神看向她如何射箭。
小娘子看起来白皙柔美，典型闺中弱质的样子，连使用的弓箭都显得很没有力量感，众人难免是心内嘀咕的。琬琰则是心平气和地在这些目光里引弓搭箭，还一次搭上三支箭——凝住几息脱弦，三支全中靶心！这样的反差让众人惊讶后，便是欢呼不已。
琬琰干脆让把排成一圈的箭靶上箭镞清空，自己骑马从这些箭靶前依次跑过，挨个射。无一例外，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视下，她边策马边移动射箭，所对准之处，无一例外都准确命中靶心！而且每次接替速度极快，靶子间的距离有一些，但是要控制马边跑边瞄准，这样的移动靶能精准都命中闪过的目标，甚至有时候马跑过了目标也要回头精准去捕捉偏移的目标。且居然无不中在靶心，还是相隔不远的距离，练过的人都知道有多难。
都是年轻人，强悍的力量和精准掌控的技巧都是训练中他们本能崇拜的，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炫技毫无疑问地点燃了这一百人的激情，一时间靶场欢呼震天。
琬琰也觉得今天的潜能算是发挥完了，可以适可而止了，再比力量她力不从心呀。看着这群激动得恨不得脱了膀子狂奔的小伙子，决定给他们留下发挥空间，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嘱咐刘越等人，今天的酒食赏赐下去，要看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饮酒后忘形闹事。刘越此时已经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自然无有不诺。
琬琰又额外请刘涛留意一下，今天没有射箭彩头的人也有点犒赏，记得吩咐下去补给大家。刘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点头称是。这下终于可以退场了，刘涛领着琬琰往村子里找人去了。
村里有里正，算是村长，刘涛带她过来，也是为了让里正配合，这样找人方便些。
里正恭敬地迎接她进屋，得知来意，当即便要去召集全村的女孩过来听命。琬琰连忙阻止，觉得这样不妥，有的人还未必适合，这样眼巴巴过来听候宣示是怎么回事。她想要的是有意愿过来的。
刘涛却赞同让人过来：“他们不来，一个个上门去找更麻烦，把人都聚过来也不是要立刻带走，总得回去家中商量不是。依我之见，不仅要把女儿家召集，他们家人也该叫过来，听着分说清楚。免得娘子的意思被传来传去，变了意思。这会儿就让家里不需忙着农时的都过来，不会碍了正事。”
琬琰听了，觉得确实是这个理，便请里正去召集人来聚到广场上说明，杜娟和紫檀随着刘涛一起去，顺带看看现场的孩子们怎么样。
琬琰留在里正家，思索了一会儿，请里正家娘子给她文房四宝，自己口述了所需人物的要求、待遇，阿狸和红芝帮她写了下来，誊抄了共六张。这些白纸黑字的，让他们亲眼看看就更有数了。
阿狸拿去给里正家娘子，请她找人去村子里贴一贴，好教村民知晓。里正娘子应下自去找人不提。
果然，这一番宣传效果不错，很多人回去商量了以后，都将女儿送来了。三百户人家，送来三十七个女孩，也委实不少。
杜鹃又兴奋又犹疑：“这么多人，合适的我看没有一半。要是不够资格的打发回去了，那她们回去的会不会被家里人刁难？”都是苦孩子出身，杜鹃她们也知道，冲着娘子身边丰厚待遇送来女儿的，如果期望落空，难保女孩回家不会吃挂落。
琬琰很干脆地说：“你尽管挑你觉得适合的，剩下的练不成武，我自也有其他安排，就算还是留不成，也会厚厚赏赐她们，回家也有个交代。”
紫檀也说道：“杜鹃你也太小心啦，我们那一天也反复说了，带过来不是就等于选上了。但是来一趟就有赏赐，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杜鹃这才放下心来。
等忙活完这些女孩们的挑选安置，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留了三十个，剩下的都有赏赐送回去，不希望回去的看着也留下来安排了点外院的活计先坐着。
之前几个丫鬟忙得不可开交，比琬琰思量还多。因为要求女孩们进来后，不管先前如何，进来都要识文断字，阿狸和紫檀就忙着给她们传授一点功课；红芝忙着教导她们礼数；其中杜鹃领走了十五人，倒是每天给她们锻炼身体，却不算很忙。
琬琰看她们这样子，自己也头大，赶紧也帮着掺把手，顺带找长孙晟求援，人不够呀！尤其是文化水平不一的女孩们，教授进度真的让人头大。
长孙晟指派了一个管事过来，刘涛也推荐了女先生来，大家的压力才减缓了不少。松口气后，琬琰主动请来刘涛：“先生也知道我选人的用意，现在是我身边的侍婢在管着，她毕竟年纪不大，于这种事情上还是没有经验。所以我想请令郎来帮忙，给杜鹃指点一下章程，偶尔看顾，不知可否？”
刘涛自然知道这些女孩将来会在琬琰身边起到的作用，能让儿子去结这个善缘，自然求之不得，当即应下。
琬琰随后就嘱托了新来的管事和女先生，并把一些事宜交给了杜鹃，“这些人你慢慢带着练，刘屯长会指点你，他毕竟有经验，为人也可靠，他的意见你要听取。如果有人坚持不了训练，你不要慌，告诉了我，自放她去就是，我也不是一定要这十五人不可。”杜鹃应诺。
至于剩下的十五人，琬琰只先让她们跟着进度学习，不论读书识字还是强身健体都先跟着学，之后琬琰对她们的安排也很明确：学好了愿意伺候就给活计，愿意继续学的就来学医药，现在她身边正好阿狸对医药之学很感兴趣，跟在身边这几年也研究颇深，正好教这些人。不论是她自己还是齐翰他们，都太需要这种帮手了！然而这种专业型人才，可遇不可求，只好先自己试着培养了。
交代好一切之后，除了杜鹃和那三十个女孩留下先学习，红芝三人都随琬琰回洛阳了。奔向洛阳城，琬琰深吸口气，现在自己这么一番招兵买马的操作，也是压力甚大，金库告急，是时候来确认一下自己的钞能力是否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