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愁
琬琰半转过身，眼前就被一个身影占据，抬起头来才看见人脸，李世民？果然也跟着父母来了。
三年过去，长高了，五官也长开了点，有点陌生，但是笑起来还是很好认：“李二郎，多时不见了。”窦氏还拉着她的手，一时只能侧身对他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李世民不在意的样子，还知道绕过来省得她要一直侧身看。现在更有点少年的样子了，开始快速拔高的身材让他显得瘦了些，比起三年前轮廓更分明英气了些。
不笑的时候让琬琰有点晃神，似乎是陌生的，可是笑起来就又像故友一样熟悉，他就这样看着她说：“你好像一点没变，我看背影就认出来了。”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她也在长个子，就是没他快。三个人其乐融融的，宝璐这才从懵然中回过神来。
刚才被李世民挡住，她现在才转到窦氏面前行礼。那边的三人似乎才发现她也在。宝璐都快好奇死了，想拉住小伙伴问问，可是窦氏的手就没松开过，这架势是要牵着走了。再看看剩余的空位又被李世民占了，竟找不到适合的插空地方。这场景，怎么有点眼熟……
好在前方已经开宴，宝璐作为主家还是提醒他们去就座，窦氏这才放开手，李世民去前面的宴席，宝璐就引着窦氏她们去郑太夫人处。
终于得了机会和琬琰坐在一处，宝璐赶紧分享：“你说巧不巧，我今天见到的小郎君就是刚才那人。我还想给你引见，没想到你们认识。快说说怎么回事！”
倒是没想到宝璐说的那人是李世民，“三年前你也见过他呢，那时候他给我针灸，记得吗？”
宝璐恍然大悟，“三年前那个鼻孔朝天看的小孩就是他呀，真是一点没认出来，变化还挺大。”
琬琰哭笑不得，明明那时候两个人互不搭理，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虽然勾起了不甚愉快的记忆，宝璐还是对李世民起了好奇心。她是个想了就做的姑娘，很快就行动起来要交新的小伙伴了。杨府的宴会结束不久，琬琰就能听到宝璐加入李世民飞鹰走马的活动了。
闷在长安几年，原本活泼好动的姑娘摩拳擦掌已久，正好这次碰上李世民这样的骑射高手，更是玩得畅意。只见她手里抱着一只兔子，兴高采烈地递给琬琰：“这他送我的，大概是看我骑射生疏没什么收获，特意捉了这只兔子给我。你摸摸看，兔子毛也很好摸。”浑然把那点陈年恩怨抛却了。
琬琰顺手接过兔子，给它顺了顺毛，突然就很想以前摸过的那只猞猁。自从高氏下决心管教她以来，她的功课就从读书骑射变成女红管家了，本来不好动的人这样闷一个月也郁闷。听见宝璐这样自在，难得也羡慕了：“我还记得从前我们要带着猞猁一起出去玩，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话说你的大猫现在还好吗？”
“它好着呢，放心，下一次它出门就是为了我家琬琰，到时也让它陪你你玩个痛快！”宝璐如是说。
可惜几天后她就带着猞猁和李世民一起玩去了，小孩子的玩兴哪里等得起。琬琰只能望天兴叹，想出门还是曲线救国吧。高氏不同意自己出门，那就想办法让别人带她出去了。
无忌倒是经常有出去的机会，现在不知道和谁一起打得火热，但是他可拗不过高氏。长孙晟现在养好病，又回原职，还是忙碌得很。无计可施之时，总算有个好消息，灵均从江南回来了。
现在灵均已经十五岁了，个子拔的很高，每次抬起头仰望都会让琬琰有种年龄错位的滑稽感。不过确实，走出年长者给她的避风港，出去历练的这几年也让她真正成熟起来了。三年前还是个生涩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行商于异乡了。
灵均答应过刘氏，在洛阳立足稳当后，就想办法去江南寻访家人的下落。前陈国灭，但并没有大遭屠戮，百姓还是没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抱着这样的念头，这几年灵均也着手准备去江南找人。这次趁着行商的机会，她亲自顺着刘氏给的线索去找，这一行动就是四个多月才回来。
可惜这次走访没有收获。刘氏老家在江都，在杨广时期这会是个出名的地方。回想起这一路上的见闻，灵均难得有点唏嘘：“疏通运河，征调民工不在少数，一路上所见所闻，真令我信了有数百万人将要为此征发。我去江都，那边也在开工程，你也知道的，他日后巡幸江都不止一次，那附近的人手也被抽调，大修行宫。因着这一遭混乱，我打听的难度又增加了。”
琬琰吸了口气，其实何止是修运河，从即位开始就修新都，接着开运河，再来征突厥巡边防，最后还有一个征高丽，所要调用的人工还多着，哪次不是以万为单位的人口在耗费、牺牲。这还只是大业五年啊。
虽然这话很幼稚，但是灵均还是说了出来：“这狗屁倒灶的未来，就只能眼看着它发生，却没有办法阻止吗！”
琬琰摇摇头，跟她说了最近长孙晟分配部曲奴仆一事：“阿耶给了我部曲奴仆等名册，我才发现，原来其中不少人是这一两年才沦为部曲佃农一类的。”
灵均不解，琬琰解释道：“这说明有越来越多多小农破产，失去田地以后只能出卖自己或者依附豪族。这两年多出来的这些人就是这么来的。往后如果情况恶化，别说是世家豪门，大大小小的地主也能吸收不少失地良民。”没说出口的话两人心里都明白，如果局势按照历史轨迹走，那比这更惨无人道、骇人听闻的景象是不会少见的。
看着灵均沉默下来，琬琰还是安抚她，“没有预兆显示我们是所谓天将降大任于你我，也只能尽我们的力做好眼前的事情，也算不愧对良心了。原本我怕阿耶熬不过去这场病，可是我三年多来耐心给他调养身体，还有齐师兄帮忙，阿耶还是挺过来了，说不定已经比原有的他长命了。所以我认为还是事在人为，能做一点是一点，或许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转机。”
这么认真的话倒确实宽慰了灵均不少，而且她现在几乎就是成年人的身高，看一个自己下巴以下的姑娘这样安慰自己，倒变得有点好笑。她果然噗嗤笑出声来，琬琰立马收回正经神色，懒懒地依靠回靠枕，心想，还好是个心大的，不然真的要钻牛角尖可拉不回来。
既然说到部曲，就要问到怎么安排他们。
琬琰自然是想要把这些人发挥出来的，人口和土地的价值那么大，她总不会想犯傻把这些资源优势浪费掉。不出意外祖宅田庄就是家里最重要的根据地，万一自己日后不想嫁人，抑或安业还是要赶人，那么根据地建设好了，有人有地可以住，至少过的不会太落魄。
灵均也很赞同，“现在这世界我是看不懂，变数真多，早做准备是最好的。就比如说那个李世民，不知道怎么没有去山西，我最近还在洛阳看见他，跟宝璐出双入对，言笑晏晏的，这发展我是瞧不透了。”
说起李家根据地，灵均根据粗糙的历史知识，就记得山西太原，晋阳起兵了，难怪以为人家现在该待在太原。琬琰忍俊不禁：“不兴人家官职变了呀，李渊现在是京官啦。”
灵均不由吐槽，“李世民现在真就他爹娘腿部挂件，走哪跟哪啊，”伸了把懒腰，她也懒懒地躺在琬琰身边。红芝等人进来侍奉，对这位前奴婢的所为早已见怪不怪。自从长孙晟答应琬琰经商的要求，还同意把灵均作为心腹来培养，就顺带把灵均一家子都改为良籍了。
除了红芝，现在院子里贴身的大丫鬟，阿狸、紫檀和杜鹃，都是灵均带过甚至被她推荐提拔进来的。大家都相熟，丫鬟们见了灵均这位前同事，比在琬琰面前自在多了。
尤其当中的杜鹃是个怪力姑娘，外表英气，胆子也大，还能主动来问灵均下江南的趣事。灵均也不摆谱，大摆龙门阵，丫鬟们都过来凑趣，听得津津有味。
杜鹃很是羡慕，“灵均去过这么多地方，那一定得武技高强，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走出那么远。”灵均哈哈笑：“我的武技可不高强，比杜鹃你差远了，能走这么远除了因为我机智过人，还因为小娘子请人护送我呀。”
琬琰捧着书，半仰在榻上翻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她们讲话。此时听见这番言论，倒是抬起头，看向双目放光的杜鹃，心里联想起庄园的事情。
终于等到高氏觉得可以解禁了，琬琰立马带人去庄园。每次服侍出门的丫鬟各有不同，除了红芝温和内向，其他三个大丫鬟都轮流陪她出去过。这次一反常态，琬琰把四个人都带上了。同时长孙晟赶上休沐，也欣然陪着女儿一起，一堆人就此浩浩荡荡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