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陈鹿放下手里的勺子,皱着眉头和魏哲说:“借我手机用用,我想给周沫打个电话。”
其实陈鹿现在的身体已经是疲惫得要命,乍听见这个消息急的微微有些气喘,伸出的手都虚弱得发抖,紫绀的嘴唇也跟着无意识地震颤。
魏哲心里只想让陈鹿快点吃完东西休息,但又担心他着急,犹豫了一下还是贴心地把手机解码,拨通周沫的电话后才递给他。
“你别急,周沫他那边有教练和父母拦着,估计也就是小孩子闹脾气,过两天就好了。”叶祁倒是没心没肺,说着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叶子,鼓鼓囊囊地嘎吱大嚼起来。
陈鹿把电话紧紧贴在耳边,心脏快搏得眼前都有些发晕,心中不祥的预感也越发明显。
虽然周沫之前和自己提过退役的事情,但当场就被他给劝阻了。就算周沫后来下定决心时不想和他这个反对者说,那退役之后也该联系自己。
毕竟周沫本来就在队里也没什么朋友,父母又肯定会反对责骂,周沫的性格也不是那种坚毅果断的,孤立无援的状态下却不和唯一的朋友联系,未免有点太反常。
手机里的嘟嘟声停下来,电子机械音冷冰冰地提示“当前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陈鹿本想递换给魏哲,但手指却没力气地颤抖,手机扑通滑落在被褥上。
“对不起,我有点……”陈鹿勉强睁眼看向魏哲,但眼前的事物却闪烁重影,全都惹得人发晕。他歪倒在靠枕上,喉咙里像是哽住似的直发堵,喘气的声音明显大了很多。
“别说话了。”魏哲担心地扶着他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有些严厉。陈鹿的脸色很差,手不自觉地捂住心口,嘴唇肉眼可见地更加暗紫,是血氧快速降低的表现。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舒服?”叶祁也看见不对劲,赶紧凑过来扶住陈鹿。
魏哲没空搭理叶祁的问题,转身把制氧机功率开到最大,匆忙从床头柜里拿出硝酸甘油的药瓶。
他心里有些紧张,拧瓶盖的时候用力过猛,药片一下子洒得到处都是,大部分跌落在被褥上,也有些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还是叶祁不管不顾地从被子上拾起两粒,当即掰开陈鹿的下颚,把药片塞到他的舌头底下。
但陈鹿即使被塞了药,却依旧紧闭双眼,喉咙里传出急促浅浮的喘息声,脸颊也微微有些发青。看样子像是昏厥过去,完全失去了意识,。
“现在怎么办?”叶祁看吃了药也没立刻起效,急得站起身来转了两圈,又自言自语地说,“哦对,打电话给苏医生,电话,电话……”
他毫无章法地从外套里刨出手机,把刚刚放在旁边的蔬菜沙拉打翻在地,也没有功夫顾及,急急忙忙地拨通苏淮的电话,说话也完全乱了方寸:“快点,陈鹿突然很难受,啊?我不懂!你快点来!”
魏哲站起来一把夺过电话,还算是条理地说:“陈鹿之前有些疲惫,突然心率加快,呼吸急促,血氧量目测有些低。现在服用了两片硝酸甘油,制氧机已经开到最大,氧气浓度有33。嗯,嗯,好,我知道了。”
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魏哲连忙点头,之后挂掉电话递给叶祁,顺带看了一眼屏保的时间。
“怎么办啊?”叶祁急忙问。
魏哲没说话,静静地握着陈鹿的手腕,苏淮说脉搏恢复到100左右就是正常的,但现在他感受的脉搏又浮又快。即使不用数,也能感觉出来比常人快了许多。
他本不想搭理叶祁,但现在多个人多个帮手,也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只好回答说:“再过5分钟,如果情况仍然不好转,就再次用药,直到苏淮过来为止。”
叶祁点点头,紧紧握住陈鹿身边的被角,焦急地盯着陈鹿。他焦急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像是主人身边的来回转圈的大型犬。
好在还没等他们第二次喂药,陈鹿就微微睁开眼睛,但胸脯喘息依然稍显费力,嘴唇无力地微微开合了几下,才发出虚弱的气音:“回……医院,嗬嗬……周沫可能去医院找我了……”
“好好,我知道了,别说话了再缓缓。”魏哲给了捋着胸口顺气,言语间的担心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陈鹿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个人,有点不理解他们担忧的样子。但身上的确困乏得厉害,仿佛连喘气都累得出汗,脑袋晕晕乎乎的想不清事情,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浓重,心口处传来闷闷的疼,不一会儿就又没了知觉。
叶祁和魏哲看见他又晕厥过去都吓得够呛,还好苏淮来得够快,甚至怕陈鹿状况不好,直接坐救护车过来的。
陈鹿的状况的确很严重,当他被抬上救护车,胸口迅速贴上电极片后,心电监护立刻就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心电图上的血氧一度跌到78,几乎接近心脏缺氧的心源性休克。
“心律过速,去甲肾上腺激素静脉10μg每分钟滴注,进行70面罩供氧。”苏淮握住陈鹿冰冷的手,看样子是在试肢端温度,但实际上却只是想摸摸他而已。
苏淮绝没想到,还会再在救护车上对陈鹿做急救,而此刻的心情已经与一个月前全然不同了。越是紧张担忧,他就越能感觉到陈鹿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经绝不是普通病人那么简单,甚至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怎么样?苏医生怎么样?”叶祁在救护车上依旧急得团团转。
幸好在用药不久,陈鹿的心率和呼吸频率都恢复正常,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刚刚惨白发青的样子好许多,手心也渐渐染上些温度,不像刚上车那么冰凉得可怕。
苏淮看着心电图上的数据逐渐转好,终于松懈地跌坐在救护车的座椅上,长长呼出一口气:“暂时没事了,到医院后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叶祁也同样跌坐到座椅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做了1000米的自由泳一般。
只有魏哲依旧怔怔地看着陈鹿一言不发。
他有点怀疑让陈鹿读书的正确性。虽然对于陈鹿来说,继续深造是件好事,是件紧重要的大事。但是对于魏哲本人,不失去陈鹿就是唯一的大事。
他可以接受陈鹿不爱他,也可以接受陈鹿喜欢别人,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陈鹿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原本他以为陈鹿可以开开心心地读书,然后等他找到心源,只要做了移植手术就可以好好的活着。但刚才他们好端端说着话,陈鹿就毫无征兆地就晕厥过去,他忽然才意识到,陈鹿到底有多么脆弱。
——
陈鹿再次醒来时,又闻到萦绕在加湿器里的消毒水味,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里。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室内昏暗得像是已经到了晚上,护工窸窸窣窣的收拾声几乎听不见。大概是怕打扰到自己休息,护工都守在隔间,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果然又给魏哲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吧。陈鹿轻轻叹口气,身上还泛着些无力绵软的感觉,懒洋洋地想闭上眼睛再睡会儿,就听见病房被吱呀推开了。
光滑的病房地面上响起高跟鞋碰撞的清脆响声,陈鹿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个优雅的妇人朝着自己走过来。
“您好,您醒了那正好。”那妇人的声音纤细动听,走到病床前微微俯下身问好。
陈鹿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说:“哦,您好,呃……您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发闷,说话也略微有些吃力,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带上了氧气面罩,不免有些气馁地悄悄叹气。
“我是周沫的母亲,我姓刘。”那妇人回答说,“我听周沫说,你在国家队曾经很照顾他,所以过来探望。”
“我听说周沫的事情了,但也不知道原委,咳咳,所以很着急。”陈鹿听着是有关周沫的事情,不禁急得又咳嗽起来,激得胸口有些发疼。
“谢谢你对他的关心,但我们家虽算不上高门大户,但也是家风严谨,最忌讳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周沫这个孩子还小,心气难免浮躁,不过外面家以后会好好教导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什么?”陈鹿听着这一长串话有些懵,呆呆地看着她。
周沫母亲站在床头,看他还一脸无知的样子,目光里满是鄙夷,声音难免有些尖利:
“你这样不懂装懂,倒让我有些难做,那我就直说了。沫沫说,他是听了你的话才退役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拿过几个金牌也永远配不上我们家沫沫,更不配断送他的职业生涯。”
“别以为你撒几个慌就能骗的所有人都团团转,你自己是什么德行心里也应该一清二楚吧?”
“希望你能好自为之,离我们家沫沫远点!别一天到晚想着害人!”
陈鹿原本还想辩解,但听到“撒谎”、“好自为之”的字眼,脑袋里就嗡嗡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昏暗中那妇人隐隐约约变成了自己母亲的样子,但还是鄙夷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