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啊，您好，我是魏哲的朋友，陈鹿。”陈鹿虽然出乎意料地愣愣神，但还是迅速就反应过来，稍微坐直些身体，礼貌的打招呼说。
“早就听阿哲提你了，我听说你身体不好，怕你过敏就没带什么鲜花之类的。”阿姨说着，把一篮柿子递给魏哲，“现在正是柿子的季节，又柿柿如意嘛。”
深褐色的木质编织篮里，金灿灿的柿子微微泛红，显得秋意甚浓，颇有种丰收的喜气在里面。
“好漂亮啊，长辈送的东西按理说不能随便收，咳咳，但您的礼物太棒了。谢谢您的柿子，我很喜欢。”
陈鹿笑得眼睛弯弯的，热情却恰如其分地表达着喜欢，房间里的气氛倏忽间就热络起来。陈鹿从小就和各色年长的人打交道，就讨好长辈这项技能也算是轻车熟路。
当然他说得再漂亮，也架不住魏哲在旁边拆台：“你可别听他嘴甜，其实他柿子和芒果过敏，碱性水果能吃的不多。”
“你胡说什么。”陈鹿压低声音，暗暗瞪了魏哲一眼，“我爱闻柿子味，不行？”
随后，陈鹿不好意思地对阿姨笑笑，但阿姨却跟着他也瞪了魏哲一眼：“就是，胡说什么嘛？不能吃，还不能看啦。”
“啧，怎么见第一面就联合起来了，和我爸妈似的，一见到小鹿，我就成反面案例了。得得得，我去给你俩倒水。”
阿姨和陈鹿见状相视一笑，俨然是结成同盟的样子。陈鹿虽然接触的年长的人不少，但像阿姨这样随和慈祥，却又不自以为是的，还是很少见。
“哦对，我姓周，在这里做老师，你叫我周姨就行。”周姨笑着和陈鹿自我介绍。
“周姨……啊您，您是研究经济学的。”陈鹿这才想起来，魏哲说要介绍给自己的导师，就是他妈妈在b大研究经济学的朋友。
他的心情瞬间有些紧张，没打点滴的手攥住身前的被子，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起眼前的阿姨。
周姨带着细框圆边眼镜，身穿藏蓝色开衫，里头搭着灰色毛衣，茂密乌黑的头发打着卷披散在肩膀上，手指虽然粗短却肤质细腻，中指骨节上有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知识分子才会有的双手。
陈鹿原本以为，教授应该是满头银发，严肃地讲着专业术语，为此他还专门背了好多概念和名词。没想到真正的导师却是这个样子，让他暗暗舒了口气。
“是啊，阿哲介绍你给我当学生，我听他说就很喜欢，见了面更喜欢。”周姨笑着拍拍陈鹿的肩膀，“当然，我还在阿哲的考察期，还得看你满意不满意呢。”
“我怎么能不满意？”陈鹿又紧张又害羞地低着头说，“我看过您的著作，虽然有些地方看不懂，但还是大受启发，心里非常崇拜您。”
“我做这一行这么多年，当然会有些见解，你不懂的我以后都可以教你。”周姨的声音一贯温和，“你以前是做运动员的？阿哲说你很担心基础薄弱，但实际上专项性理论本科原本就很难接触到，还是能够勤能补拙的。”
陈鹿连忙点头：“是，我最近一直在看相关的书，咳咳，希望能多了解些西方经济学框架，咳咳咳……”
他一说完就咳嗽个不停，连忙捂住口鼻侧过头去，但还是咳得肩膀颤抖，心口又稍微有些绞痛。周姨慌乱地给他捋着脊背顺气，但还是魏哲急匆匆走进了给他喂了两口水，他才稍微好点。
“咳咳，没事没事。”陈鹿咳得眼圈泛红，呼吸急促了不少，但他还是勉强冲周姨笑笑，“不好意思……我有些失态了。”
周姨还没来得及说话，魏哲倒是先心疼地说：“没关系，再喝口水好不好？”说着又把水杯递到陈鹿嘴边。
“其实……这也是我所担心的。”周姨犹豫着说，“学术其实是件极辛苦的事情，很多身体健康的人都很难坚持不下来，我很担心你……”
“周姨！”魏哲打断了她的话。本来陈鹿就对自己有些自我怀疑，甚至可以说是自卑，他不希望周姨加重这种情绪。
但陈鹿却平静地用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阻拦道：“魏哥别这样，我当然知道的，也有心里准备。既然我选择了要做点事情，就只会用尽十二分力气去完成的，您放心吧。”
周姨露出温暖慈祥的微笑，也明显松口气的样子：“那就好，等你身体好点，就来跟着一起上课吧。前面缺的课，我给你发些书和网课，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好。”
魏哲怔怔地看着陈鹿，忽然发现无论陈鹿内心如何彷徨，又如何怀疑和恐慌，但在待人时总有种温柔强大的力量。
在过去的无数次挫败失落中，陈鹿的这种力量鼓舞他支撑他，就像是黑暗风雨中的伞。但他自从陈鹿生病之后才慢慢发现，这把伞其实也在风雨中飘摇，只是勉强把完好无损的那一面展现给自己。
随后，陈鹿和周姨又聊了些其他的内容，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融洽起来。只是魏哲不再插话，默默地把冷掉的饭菜端走，换上助手新送来的果盘。
等周姨告别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阳光从窗台上收敛回去，但外面的树叶油亮反光的样子，更能显出太阳的热烈来。
魏哲把周姨送到门口，转身回来就看见陈留有些萎靡地窝在软乎乎的靠枕里，眼睛轻轻阖着闭目养神，原本就泛紫的嘴唇更加发青，手静静的垂在身侧像是睡着了似的。
魏哲揽住他的肩膀，正准备把靠枕抽掉让他躺下，他就慢慢睁开眼睛，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虚弱：“我和周姨说的，不是假大空的套话，也没有假惺惺。我是真的准备好努力去的，所以，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只是有些心疼你，你原本不需要这么辛苦的，万一身体受不了怎么办？”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呢？魏哲暗暗叹口气，转手把陈鹿身上的被子往上拉拉。
陈鹿听见魏哲的话，嘴角又带上了放松的笑意：“我和你说过啊，我是把读书当作人生正正经经的另一部分的，完全需要这样辛苦好不好？”
“可是……”魏哲脑海中闪过心脏衰竭的诊断书，闪过5年存活率不超过50的统计数据，话一下子哽在嗓子眼。
“好了，中午要吃什么东西啊？我的胃被你们惯得上午吃两顿，现在真的好饿好饿。”陈鹿闭着眼睛岔开话题，玩笑中带着些许疲惫。
“是嘛？有胃口是好事，中午准备了你喜欢的坚果碎米糊和黄瓜鸡丝凉拌菜，我去给你端。”魏哲也配合地转过话头，摸摸他的头站起身，正准备去餐厅把保温盒里的饭菜拿出来，就听见门铃又响了。
魏哲眉头不高兴地簇起，看着已经疲惫困乏的陈鹿，现在只想赶快让陈鹿吃完饭休息，完全不想再接待其他客人。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看见门口是他完全不欢迎的叶祁，这种不耐烦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叶祁领着一大盒粗糙的蔬菜沙拉和鸡肉饼，明显是在运动员食堂里拿到的训练餐。他一见面就晃着他手里的大餐盒，嬉皮笑脸地对魏哲兴高采烈地说：“surprise！一起吃饭啊！”
魏哲懒得搭理他，却又不能当面把这二愣子拍出去，干脆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厨房去拿餐盒。
但叶祁却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蹦蹦跳跳地就往陈鹿的卧室走去。当魏哲端着托盘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和我陈鹿分享自己盒子里都有哪几种菜叶子。
“小鹿不能吃那些。”魏哲把精致的坚果碎米糊放在陈鹿面前。
那米糊是介于棕色和乳白之间的颜色，混合着核桃和榛子碎，装在个乳黄色的橘子形状的小碗里，像是给小宝宝吃的辅食。当然也是有钱人家的贵族小宝宝。
叶祁愣了一下，看看自己面前的大塑料盒子，连生菜叶子都没怎么撕碎，心里觉得自己像是拐走城堡公主的大灰狼。
怪不得魏哥不高兴呢，愣是童话里的国王通常也都不喜欢穷小子的。
叶祁不好意思地笑笑，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和魏哲说：“其实我家条件也不错，这只是国家队发的餐。”
所以我其实也是个骑士。
“所以你是嫌国家队的餐不好咯？”魏哲虽然觉得叶祁有些怪，但依然不影响他阴阳叶祁。
“不是，我才没有……”叶祁才想到国家队的赞助大部分是魏氏在提供，赶忙想解释。
“好了好了，别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陈鹿打断他们奇怪的对话，转头和叶祁说，“说起国家队，有两天没见周沫了，这孩子自从知道我不喜欢游泳后，就一直怪怪的，你平时在队里帮忙照看一下呗。”
“你不知道吗？周沫这两天闹着退役呢，整个国家队都被他父母闹翻天了。你们关系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们实现聊过呢。”
“什么？退役？”陈鹿瞪大眼睛看着他，心脏咚咚乱跳两下，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