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战火
通用历1535年11月17日下午5点。
极北地区的夜晚总是来得更快,傍晚的残阳渐渐落下了海平面,但坎桑比克海域此时却如同白昼一般耀眼。
无数的导弹争相掠过海浪上空,炸起的热浪汇聚形成了一朵朵小型的蘑菇云,子弹在腥臭的海风和硝烟中穿插,金属残片穿透血肉与骨骼,在战场上开出一片片凋零的玫瑰花海,海浪飞溅透过弹幕蒸发成水雾,人群四散奔走,硝烟滚滚而来。
数以百计的运输油管在枪林弹雨中炸裂开来,火焰将海水点燃,驱逐舰与护卫舰飞快地在美奥瑞坦海上基地的四周来回穿插,海面上到处都漂浮着破碎的铁板和冰冷的尸体,消逝的生命随着黑烟飘散在海域上方。
呼喊声、惨叫声、爆炸声响彻云霄,人类最原始的争斗此刻正在赫底斯海岸线上演,肉体与金属的悲鸣像是各种大小调在乐章上的排列组合,谱写出一篇打开地狱之门的末日奏鸣曲。
生命飞速流逝,战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全靠奥克米亚的军事力量当然是做不到与美奥瑞坦联邦军队相抗衡的,哪怕就近从盎格鲁菲市征兵,但科技的差距不是人数所能拉近的。
但自从战场加入了三位不明来历的进化者之后,随着海上基地的护卫队指挥官一个个相继被杀,美奥瑞坦的指挥系统全面瘫痪,联邦军队如无头苍蝇在被分割的战场上各自为战,士气一降再降,眼看着已成溃败之势。
“列兵,本部指挥系统现在由我接管,报告战损!”约翰宾尼·巴特尔一脚踢开控制室大门,用沾满油污的袖口擦了擦被黑烟熏得红肿的眼眶,抓过指挥塔的一名通讯员问道。
通讯员此时还在努力联系远海的美奥瑞坦军队,闻言看了看对方肩上的的军衔,敬了个礼后大声回答到:“抱歉上尉,只有至少上校军衔才能临时接管指挥系统!”
约翰听完后一脚把对方踢到控制台边,抽出克拉马尼330手枪对准其头部大吼道:“狗屎!你带脑子了吗?睁大你那狗眼睛仔细看清楚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抓起通讯兵的头按在控制台前方玻璃窗上,后者的脸顿时和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
窗外的战火还在继续,带火的弹道在通讯兵扭曲的脸前飞来飞去,硝烟滚滚,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各个角落,鲜血把甲板染成了一片赤红,本方军队死伤惨重,明显大势已去,无论军事力量有多强大,没人指挥的情况下是做不出有效反击的。
“该死!该死!西奥塔在上,老子头上当官的全都被干掉了,你以为老子愿意接替这个指挥权吗!?”约翰把枪收回腰间,放开通讯兵气急败坏的跺着腿,随后他扯开领口,撸起袖管,准备下达各种命令还击。
脑海里的反击战术还没形成,眼神瞟过窗外,他突然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主基地甲板上正缓慢的行走着一位身披奥克米亚王室长袍的中年男子,该男子一边向着主控室走来,一边朝着舰载炮台挥动手掌,他手掌四周游离着白色火焰,手型变换火舌吞吐,焰浪漫卷疏狂,在零下十多度的风雪中光芒大作,让这名男子的身形在白色的夜色与刺目的探照灯之间不断扩大,弹指间化身成为一位沐浴着熊熊烈火的巨人。
那是何等的高温,钢铁甲板在他的每一步踩踏下都熔出了一个浅坑,飘飞的雪花稍一近身就化成了垂直下落的热雨,雨水落下将身前地面的鲜血和金属渣冲刷干净,与寒霜撞击之后形成蒸腾的热气,热气攀升至小腿处,整个身体仿佛都置身于一条水雾氤氲的朝圣之路,他神色淡然,目光坚定,火焰随着心意在空气中肆意翻滚,口中念念有词,
“神爱世人,故予其炽热的火,予其白色的光,使其得以温暖,驱散黑暗。”
话音一落,被操控的白色火焰隔空引爆,无形的能量在空中压缩又释放,只是一眨眼,几门舰载炮台便被超高温的白色火焰包裹,不出三秒就爆炸销毁。
巨大的爆炸声将众人的耳鼓膜震得嗡鸣,黑色的浓烟顷刻间便被海风吹散,控制室内鸦雀无声,这荒谬而又强大的力量直接在众人内心重重的敲上了一锤。
“西奥塔在上,我的炮台呢?就这么没了?谁能告诉我这他妈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发呆的约翰最先缓过神来,抱着头目眦欲裂,三观直接崩坏,他拍了拍脑袋,双手用力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再望过去,原本是冷冽森然的舰载炮台群,现在已经是一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
“给那暴虐的施以暴虐,让那邪恶的不得善终。”
声音轻柔,却像生长在耳边一般,盖过爆炸声和海浪声,直接在众人脑内响起,如同西奥塔亲述。
巴德尔·盖尔罗德,这位年近半百才归来的奥克米亚国王,一边朝着控制室前进一边平静的吟唱着,这是《神书—天启卷》,是一本描述了西奥塔带领他的子民们开创新纪元的纪传体诗歌,爆炸之声还在不断响起,白色的火焰围绕在他身旁。
那是神书中记载的,西奥塔降下神罚时所用的白色火焰,昼火!
这一刻,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代替西奥塔行走在世间的神。
“阿伦特,我找不到目标了,你没给我留点?”一名身材黑色紧身皮衣,身材火辣的年轻女子在海上狂奔,是的你没看错,她就是在海面上狂奔,黑面红底的牛皮靴踩着浪花如履平地,她一边用钢铁般坚硬的手指抓开美奥瑞坦护卫舰的舰身,一边对着入耳式对讲机抱怨道:“拆这些玩具有什么好玩的,你那边有什么厉害角色吗?”
舰艇上的士兵们如同见了鬼一般大喊大叫,并纷纷举枪朝着她射击,但子弹打在她皮肤上如同碰到了最坚固的合金装甲,只听叮叮当当的声响传来,子弹被她看似柔嫩的白皙皮肤弹开,失去动能后无力的掉落进海里。
“抱歉,丝黛拉,我这边没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名叫阿伦特的年轻男子正在更靠近海岸线的一座基地上疯狂杀戮,但凡和他双目对视过的人脑袋全都爆裂开来,整座基地上目前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放眼望去全是脑浆、鲜血、以及无头尸体,他停下搜寻的脚步按住耳机:“我们是来执行命令的,不是来玩的,丝黛拉。”
丝黛拉一拳打爆一艘大型护卫舰的机舱侧板,看似柔弱无骨的粉拳直接将十多公分厚的钢板打穿,汹涌的海水瞬间往里猛灌,船身开始倾斜,她伫立在海面上,整个身体像浮水的海鸟一样随着海浪高低起伏,甩了甩略微有些打湿的金黄色卷发,散落的水滴穿过探照灯在她四周形成了美丽的光幕:“你知道吗,美丽的女人最讨厌无聊的男人。”
“所以呢?”阿伦特眨眨眼,空气中一团黑雾凝聚又分散,他的身影跨过数百米的大海,瞬间出现在了另一座基地上。
早就收到第一座基地上死去士兵的报告,这边虽然还和奥克米亚军队对射着,但已经是高度戒备着这名穿着长风衣的男子,等到阿伦特一上甲板,所有轻重火力全部调转枪头,瞬间集火阿伦特。
但毫无成效。
阿伦特周身缠绕着黑色的浓雾,枪林弹雨一接触到浓雾便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阿伦特神色如常,双手朝前一抓,最前面一排美奥瑞坦士兵纷纷窒息,周围的空气仿佛被阿伦特抽离出来,让他们掐着喉咙发不出声音,舌头吐得像要断开一般,眼球充血血管突起,不消片刻便脸色发紫的倒在了甲板上没了呼吸。
这还没完,阿伦特抬起头,眼中全被黑色覆盖,甲板上方控制室内与其视线相交的人头部开始不规律的鼓胀,他们哭喊着,剧烈的疼痛让他们一边用手锤打脑袋一边漫无目的的来回奔跑,桌椅倾倒,纸片飞舞,火光映照下,整个基地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也就不到两个呼吸,控制室内传来砰砰爆炸声,红黄色粘稠的液体顿时糊满正面的落地玻璃,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名美奥瑞坦士兵的头上,让他们连手里的武器都有些拿不稳。
这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这是场屠杀。
“我要告诉你妈妈,让他为你的不绅士行为狠狠打你的屁股,我喜欢那个场面。”丝黛拉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惨叫声,联想到那边的画面,身上也是不自觉地生出鸡皮疙瘩。
“以赛亚允许的话,我不介意送你去见我妈妈,她在地狱估计也挺无聊的。”阿伦特阴笑着回道。
丝黛拉闻言闭上了嘴,虽然并不怕他,但正常人都不想招惹神经病。
“邪恶者承担我们的忧患,背负我们的痛苦,于迷途之海徘徊游走,不得归途。”
巴德尔步伐还在前进,上百米的甲板已经被他烧成了断壁残垣,无论炮火还是子弹靠近他十米均被高温融化成了铁水。
“上上尉,我们怎怎么办?”通讯员彻底被吓傻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救生艇和逃脱船都已经被那个女人摧毁,所有人此刻均是进退不得。
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卫星通讯塔已经被奥克米亚军队占领,对外的联系也被切断了,武器对那三人毫无用处,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稍微阻挡他们哪怕片刻,约翰明白自己这边是凶多吉少。
此刻的他心乱如麻,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做不出有效的决策,浓烟滚滚,屏幕上的阵亡统计数量还在上升,弹药见底,人心涣散,强大的美奥瑞坦军队将会在坎桑比克海域迎来近现代最惨烈的败局。
可军人的素养不允许他就此认命,他扶正军帽,摸了摸胸口美奥瑞坦联邦共和国国徽,立刻命令通讯兵发出信号让所有剩下的人全部通过海底甬道聚集到这个基地来,分兵不如集合于一处,与对方作殊死一搏。
通讯兵发出的信号没有得到回应,另一头的信号源安静的如同家乡的清晨。
“因他们受的刑罚,我们得以安宁;因他们受的伤痛,我们得以医治。”
最后一门舰炮被焚烧殆尽,巴德尔抬头望向控制室,油管的爆炸声响彻天际,海面上尸首无数,放眼望去全是红色。
丝黛拉翻身跳上了甲板,静静的靠在栏杆上看着巴德尔,并不打算再出手,周围沉没的舰艇大部分都是她的杰作,剩下的就交给奥克米亚的军队处理吧。
风雪卷过海上基地的上空,洁白的大雪狂乱的飞舞,在这一刻,白色和红色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颜色,叫喊声慢慢平息,战斗渐渐进入了尾声,滔天的巨浪从基地四周狂啸而上,一波接一波的将战争的痕迹洗刷。
约翰看着甲板上的两人,对方轻松的表情仿佛是对美奥瑞坦军队无能的嘲笑,他狠狠的咬住牙齿,目露凶光,抄起一把手枪冲出了控制室,站在漫天的大雪下把枪管隔空对准了巴德尔:“魔鬼!联邦军人无所畏惧!来吧!来拿我的命!”
崩崩两声枪响,子弹依旧被白色火焰熔化。
剩下的几十名美奥瑞坦士兵见状也纷纷跟了出去,站在约翰两侧抽出配枪指向巴德尔,他们的双腿还在颤抖,汗水和血水打湿了军服,但握着枪身的手却异常稳重。
奥克米亚军队此时也登上了这最后一个还未被清理完的基地,上百名士兵在埃布拉维齐的带领下快速的集结在了巴德尔身旁,举起步枪对准了美奥瑞坦士兵们。
寒风呼啸,剑拔弩张,最后的对决来了。
“罪恶者终将刀斧加身,我必封缄其嘴,使其深陷困境,却不得诵念我的名。”
沉闷的嗓音如同祷告一般厚重有力,声音极具穿透性,平静却又深刻,把除它以外的所有杂音全部掩盖,火光冲天而起,白色的火焰和白色的浪花交错而过,刺鼻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世间于此一片纯白,刺目的光芒使人头晕目眩,浓烟与白火撕咬着升上高空,天之将倾,仿佛神书中语言的末日,所有人的知道,那就是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