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柔弱的一面
沈艺赶到烂尾楼时，厉凌北抱着望望在废墟上找路，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往外走。
望望的头发乱七八糟，一只手悬在空中摇摆，鞋子掉了一只，沾满泥灰的袜子降落未落。
这还不算，埋在厉凌北胸膛上的小脸露了一半边脸颊在外头，全是血，连乌黑的眉毛都染红了。
那样子远看像是……儿子没了。
“望望……”
沈艺眼前发黑，拔腿飞奔，脚尖绊在一根断裂的水泥柱上。
卓影眼疾手快抓住她的后腰，但身体重心朝前，还是绊了个踉跄。
前脚踢在石柱上，大拇指硌得生疼。
她伸长手呼唤，“望望，儿子啊……我的宝宝……”
厉凌北看到心爱的女人在废墟那头哭得接不上气，加快了脚步，皮鞋踩着建材废渣，西裤戳破了。
抱着望望来到沈艺面前。
孩子双目紧闭，动也不动。
给人一种没指望的感觉。
沈艺的手伸得很长，心急如焚，但她，不敢去触碰。
她怕摸到冰冷触感，做实失去宝贝儿子的猜测。
忽然膝盖骨一软，直杠杠的跪了下去，面朝厉凌北，扬起泪脸看着望望哭。
撑不住的身体前倾，额头抵住厉凌北的腿。
忽然手臂缠在腿上，脸紧贴满了灰尘的西裤。
“儿子……儿子……我的宝宝……呜呜呜……”
看惯了沈艺倔强带刺的一面，突然面对瘫软无力的她，厉凌北的思绪混乱了好一阵。
他许久不能分辨此时跪在脚边、抱住他腿的这女人是假还是真。
现场如梦似幻。
“北哥，嫂子吓坏了。”纪风摸摸孩子的头。
厉凌北回回神，抱着望望蹲下身，拉上沈艺缠在他腿上的手，柔声说：“不怕，没事了。”
“望望他……他……”沈艺抬着头仰视厉凌北，眼神满是求助之意，满了对他的依赖感。
“儿子吓着了，不要紧。”
卓影搀着沈艺的胳膊肘，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沈艺看着儿子一脸血迹，那样子还是很可怕。
她站都站不稳。
怀疑厉凌北的话，又不敢去触探儿子的鼻息。
眼泪哗啦啦流，抿住了嘴唇。
厉凌北怕她又伤心过度晕倒，便把望望扛了起来，腾出一只手搂在沈艺腰间，半抱着她走出废墟。
车上温度适宜，望望的手渐渐变暖。
沈艺稍稍松口气。
“让我抱抱儿子。”她说。
厉凌北侧目看她一眼，脸色惨白，嘴唇直哆嗦，眼里的恐惧感一点不减，便说道：“你靠在我身上休息，不必操心。”
“我的心七上八下，根本就安静不下来。”
厉凌北轻叹口气，调整望望的身体，把他放在沈艺怀里，而后抄起沈艺的膝盖，抱到腿上去。
他同时抱住母子两个。
温暖柔软的脸贴在沈艺冰冷惨白的面颊上，温声说着话。
“别哭了，儿子没事。”
“看看你，吓得花容失色，精神高度紧张会生病的，你要是病倒了，我怎么办？”
“两个儿子黏你，你需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不哭了，啊？”
说不哭了，沈艺还哭得更伤心。
这辈子的眼泪都攒在这几天流似的，怎么都控制不住。
车还没到医院，沈艺突然一惊。
有一股热水似的液体流到她身上，从腿间晕开，湿润的面积渐渐扩大。
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
厉凌北先反应过来，他说：“望望小便了。”
这可不是好预兆。
要知道双胞胎儿子自两岁开始就不用尿不湿了，夜里也不尿床，卫生间方便的情况下，小便自己去解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陇上厉凌北心头。
他五岁那年目睹妈妈坠楼，脑浆血液溅了他一脸一身，受应激反应影响，他大小便失禁很久，差点废掉。
沈艺没经历过，想的没有那么宽，但她的恐惧感更甚。
望望虽说脱离了虎口，但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小孩子健康状况不佳，当妈妈的，天塌了。
望望在医院连夜接受体检，一身脏衣服脱了，换上儿童病号服。
而厉凌北西裤上，沈艺的裙子上，则沾满尿液，一大片水渍触目惊心。
又没有时间更换，两人跟着医生带望望在楼间穿梭。
一颗心高高悬着。
望望的脖子受了皮外伤，医生给予消炎治疗，小便失禁，初步诊断为应激反应所致。
沈艺坐在病床边，一双眼睛盯紧仰躺着的望望。
橘子阿姨和何阿姨赶到，厉凌北从背后抓着沈艺的双肩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沈艺摇摇头。
手从被子里面探了进去，想摸摸望望的脚。
她记得在车上的时候，小脚冷冰冰的。
不曾想手伸进去后触到一片湿漉漉的床单，望望的腿间还有水渍。
他竟然尿床了。
沈艺惊慌得一下子站起来，回头看着厉凌北不知所措。
“我去买尿不湿。”厉凌北马上往外走。
橘子阿姨跟上他，“厉总，让我去买吧，你留下陪夫人。”
厉凌北拍拍脑门，只顾着操心沈艺了，都忘了身边还有一堆工作人员可以使唤。
卓影带着橘子很快买回来一堆日用品，厉凌北拆开尿不湿。
沈艺从他手上接了过去，出于照顾儿子的本能反应，妈妈帮穿尿不湿理所应当。
然而，她打开软乎乎的纸团，却又不知怎么用，捻在手上搓揉。
“给我。”厉凌北温声说着，又把尿不湿接过去。
揭开被窝，抽湿纸巾给望望擦干净，手法熟练很快穿上。
橘子阿姨选了最大号，可还是小了，尿不湿裤头卡在望望的胖肚肚下方，勒出一道痕迹。
“太小了是不是？”沈艺有些焦虑的问道。
“我明天去看看拉拉裤，尿不湿没有合适他的型号了。”厉凌北把望望抱了起来，手臂搭个小窝给他躺着，拿毯子裹住身体。
抱着儿子在病床边走动，轻轻晃着，给他安全感，便于安睡。
护士换了新的被子，沈艺关上门。灯光下，厉凌北的发丝格外亮，迎着沈艺那一面反射出缕缕光芒。
她盯着厉凌北看久了，似乎是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