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锋
褚岁寒没有接话。
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默。
姬芜抿了抿嘴，失落的低下头：“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嫌弃我手艺差。”
姬芜觉得自己自闭了。
之前她误会了褚岁寒，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再加上褚岁寒这几日腿又开始疼了，她才想着缝个护膝。
艳红的嘴唇抿了又抿，皱的像一朵将绽未绽的花朵。
褚岁寒长叹出一口气。
他将手伸进轮椅的上挂着的袋子，从里面掏出一支药膏。
他替姬芜细细涂抹着。
冰冰凉凉的药膏，有效缓解了指尖的红肿疼痛。
涂完药膏后，褚岁寒便松开了姬芜的手。
“往后，这些针线活儿，就都交给我来做。”褚岁寒长叹出声，“姐姐平时采办山货已经很累了。如今我有了轮椅，自然想替你分担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姬芜握着手指，瞬间就被褚岁寒感动了。
真好，孩子终于长大了。
不得不说，褚岁寒是真的聪慧。
同样是第一次上手做针线活，可他做的活儿却很是细致，根本就看不出是新手做的。
褚岁寒不禁将那做到一半的护膝做完了，还额外给姬芜也缝了双手套。
手套是红色的，周围缝上了一圈白色的毛边，看起来格外漂亮。
里面则是被人细心填充了棉花，摸起来很是柔软舒适。
和姬芜缝的那双比手套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姬芜短暂的羞愧了一下，随后美滋滋的将手套带上。
她顺口问道：“我给你缝的那双手套呢？你是不是也拆了？”
褚岁寒微微一笑，伸出双手。
他手上带着的，正是姬芜做的那副丑到爆的半指手套。
姬芜看了看褚岁寒做的手套，又看了眼自己做的半指手套。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暴击。
“姐姐的手套构思巧妙，戴着写字画画很方便。”褚岁寒温声道。
“嗯……嗯！那当然。”姬芜有些心虚的说道。
就在二人说话间，牛车已经驶到了镇子上。
姬芜熟练的跳下牛车，然后在车夫诧异的目光下单手扛起了轮椅。
车夫的嘴惊的成了o形。
好在这里没什么行人，不然姬芜非得被人围观起来。
姬芜付了钱，和褚岁寒往书铺走。
二人买完文具后，褚岁寒便去后台，向掌柜展示了自己的画。
那是一副山水画。
画中冈峦郁盘，峭壁如削。
一线飞瀑自山间垂落，隐于千崖万壑之中。
山腰处松林盘根虬结，迎风而立，似有海啸江涛之声。
虽然技巧上还略显稚嫩，但构图和气势上很是大气。
连姬芜都看呆了。
她单知道褚岁寒闷在房间里画画，但不知道褚岁寒画的这么好。
书铺老板平常也做些倒卖生意，对于褚岁寒的画很是喜欢，很是爽快的买了下来。
褚岁寒带来的画一共有十二张，卖出去十张好的，还剩下两张完成度不怎么高的。
自家孩子能赚钱了，姬芜很是高兴。
褚岁寒接过钱袋，就将银子全给了姬芜。
“姐姐养家辛苦了。”褚岁寒笑眼弯弯，“这些钱全部交给你保管。”
姬芜推脱不过，只好将银子分为两半，道：“分你一半当零花钱。”
二人正说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姬姑娘。”原来是王大壮。
他穿着一件褂子，露出蜜色的紧致胸膛和粗壮的手臂。
他的背上扛着一大袋米，显得越发高大强壮。
“快过年了，我出来囤些米。”王大壮羞涩笑笑，问道：“姬姑娘要不要来我铺子里坐坐，我好替小公子检查下轮椅。”
姬芜原是想要拒绝的，但听见王大壮的后半句话，她暂时将要说的那些话咽到了肚子里。
毕竟她也算是王大壮的大客户，等王大壮搞完售后服务再提也不迟。
王大壮细细检查了一番，又给小零件上了油。
他一面擦着手，一面不经意般问道：“我送的那些小玩意儿，姑娘可还喜欢？”
此言一出，姬芜条件反射的就看向褚岁寒。
果然，褚岁寒也正看向她。
褚岁寒脸上还是不变的笑容，可不知怎么的，姬芜却莫名有些心虚。
她正了正神色，认真道：“王老板，请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
王大壮擦手的动作一滞，过来好一会儿才转过身。
“姑娘若是不喜欢那些东西，我送些别的便是……”王大壮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王大壮下意识的朝姬芜伸出手，却被褚岁寒用身子挡住了。
“你那些东西，姐姐本来是想还给你的。”褚岁寒笑意浅浅，面上一派纯良：“不过，因为我瞅着那些东西很好，姐姐便送给我用了。”
“王大哥，你应该不会生气吧？”褚岁寒眸中带着些嘲弄之色，“毕竟姐姐最疼我了。”
姬芜觉得褚岁寒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不过，当务之急是断了王大壮的心思，因此姬芜倒也没有细想别的。
“王老板，我是个寡妇。”姬芜深吸一口气，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你一个单身汉子，应该和我保持距离，这样才不会惹人非议。”
“姬姑娘，你知道我的心思。”王大壮期期艾艾，“况且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残……”
王大壮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人欺负你，那该怎么办呢？”
话音刚落，姬芜就单手举起了坐着人的轮椅。
王大壮目瞪口呆。
“多谢你的关心，但我实在是不想找对象。”姬芜放下轮椅，态度很是诚恳：“真是对不起。”
王大壮长叹了一大口气。
他似乎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
过了一好会儿，他才抬起头恳切道：“既然如此，能否让我和小公子单独说几句？”
姬芜担心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因此有些犹豫。
倒是褚岁寒答应的极为利索。
姬芜无奈，只好出门回避。
她前脚刚走，王大壮就对着褚岁寒来了句：“你照顾不好她。”
褚岁寒笑容微滞，静静的看着王大壮不说话。
“我看见她手上的针孔了，若是我当你姐夫，定不会让她受这种罪。”王大壮自说自话，“其实，今日你们刚去书铺我就发现了，我跟了你们一路。小公子，即使你能卖画挣钱，但你也知道你的身子，你卖画挣的这点钱……”
说到此处，王大壮看着褚岁寒的腿摇了摇头。
褚岁寒眸色微深，他握着轮椅的手微微收紧，冷漠的听着王大壮喋喋不休。
“我打听过了，你之前过的很苦，李农户都没把你当人看。”王大壮循循善诱道：“若是我当了你姐夫，我一定顿顿让你们吃上肉。”
“你这是想让我帮你说话？”褚岁寒觉得有些好笑。
这王大壮，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你姐姐生的如此貌美标志，我听闻她连洞房都没入，就成了寡妇。”王大壮面色微红，道：“这些事儿连我都知道，难道你们村里人反而不知道吗？如今你家过的好了，若是没个男人镇着，即使你姐姐力气大，但终究是三拳难敌四脚。”
“王大哥来村里送东西的时候，专门挑这种私密的事儿打听啊？”褚岁寒冷笑着，眸中已经结起了冰。
“你……”王大壮面红耳赤。
“姐姐不会二嫁，她这辈子都只会和我在一起。”褚岁寒唇角勾起，盯着王大壮一字一句道。
王大壮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他惊疑交加的盯着褚岁寒，嘴唇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联想起褚岁寒以往的种种表现，忽然像打通奇经八脉一样，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他指着褚岁寒，手指微微发颤道：“你、你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褚岁寒操纵轮椅，转身向外头驶去。
“她是你嫂子，你不能这样！”王大壮嘶吼道，“你保护不了她，迟早有一天，你会害了她！”
褚岁寒没有回头。
他关上门，隔绝了王大壮聒噪的声音。
天空飘起了小雪。
寒气涌来，他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褚岁寒接住一片雪花，默默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王大壮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荡。
其实，王大壮说的一些话，他并没有听明白。
什么叫做“不可以和嫂子那样”？
他只是想和姬芜永远在一起，难道在世人眼中，这是一件非常人神共愤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