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涌
“我……”
姬芜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见褚岁寒的笑颜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褚岁寒像是没看出姬芜的异样，他笑颜依旧：“好吃吗？”
“好吃。”姬芜点了点头，犹豫道：“我……”
她该怎么说？
姬芜别过头，不敢看褚岁寒。
她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褚岁寒记着她爱吃栗子糕，学会如何使用了轮椅后，就巴巴的去给她做。
而她却在这边用如此恶毒的想法，去恶意揣测一个温柔少年。
自己真是个糟糕的姐姐。
栗子糕香甜，可姬芜却觉得味同嚼蜡。
褚岁寒微微歪着头，等了姬芜半天都没见她说出话来。
“姐姐若有什么难言之隐，那便别说了。”褚岁寒温声道，“姐姐不是说过吗？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有些事情无需介意。”褚岁寒眸光微深，意有所指的说道。
姬芜闻言愕然。
褚岁寒是否猜到了什么？
她红唇微张，呆呆的看着褚岁寒。
褚岁寒微微一笑，学着她方才那样，用帕子细细擦去她唇边的点心碎屑。
“栗子还有很多，姐姐若是喜欢吃，那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褚岁寒收回帕子，面上笑意温柔。
“……好。”姬芜点头。
虽然褚岁寒这么说了，可她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想了又想，道：“我给你泡杯山楂茶吧。”
方才王大壮送了一小袋山楂，褚岁寒胃口不好，用来给褚岁寒开胃最合适不过。
褚岁寒温顺的点了点头。
姬芜急忙忙去切了山楂，又放了一勺糖。
沸水冲下，艳红的山楂在杯中舞蹈，在碰到杯壁后落于杯底。
红与白的配色，简单又好看。
姬芜将山楂茶端给了褚岁寒，自己则去院里喂鸡。
褚岁寒捧着山楂茶暖手。
他目送姬芜离开后，又翻开了画册。
画册中夹着不少临摹手稿，其中有几张已经画的相当成熟出色了。
褚岁寒拈起一张手稿，细细看了会儿。
“还不行。”
他敛下眉眼，像丢垃圾一样，随手将那张精美的手稿丢进了炭盆。
微小的火苗窜起，将手稿燃成灰烬。
褚岁寒拿起杯子浅啜。
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子。
随后，他拿起毛笔。
浅浅的墨色在宣纸上晕开，笔式奇诡凌厉，宛若游龙般随着笔下山石的形态远近而变化。
之后便是勾、皴、擦、点、染。
渐渐的，画中的山石有了坚硬质感，溪水似乎在潺潺流动。
雾气笼罩山腰，侧耳细听，似乎能听见山林里的风声。
褚岁寒神情专注，落下最后一笔。
一瞬间，归鸟还林，明月高悬。
这张山水画，似乎活了。
褚岁寒轻呼出一口气。
他拿起一旁的山楂茶。
褚岁寒想起姬芜倒水时的认真模样，唇角微微勾了勾，仰头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已经凉了，泡的有些酸。
一阵又一阵的酸意在舌尖蔓延，一直酸到褚岁寒的心底。
他低头，泡软了的山楂片，此刻正烂泥般堆在杯底。
他忽然就想起了方才拼命献殷勤的铁匠。
眸色渐深，褚岁寒似乎觉得更酸了。
他面上笑意不减，然后将食指与中指伸入杯中，夹起那碍眼的山楂片。
一片，一片，又一片。
湿润的山楂片被丢入入炭盆，发出滋滋的声音。
“真酸啊。”
褚岁寒感叹着，将二指上的水渍抹于唇上。
粉色的唇因为茶水的缘故越发润泽，隐约映衬出跳动的火光。
褚岁寒笑着，看着山楂片被炭渐渐烤干，然后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临近年关，天气越来越冷，先是夜里飘小雪，后来连白天都飘起了雪。
一连好几日，都是下雪天。
即使日日吃药按摩调养，可褚岁寒的腿依旧疼了起来。
姬芜坐在廊下，借着日光缝手上的东西。
沙沙的轮椅声响起，姬芜顿时做贼似的将东西藏在了身后。
下一秒，褚岁寒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少年似乎长高了些，脸上的轮廓也依稀有了些许棱角。
他披着白色兔毛外套，头带灰色毡帽，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清秀俊朗。
生的这般俊俏，性子又柔和，也不知道褚岁寒长大后，会便宜了哪个女子。
姬芜在心中感叹。
“姐姐，王大哥又送东西来了。”褚岁寒递过来一对手炉。
“……给你用吧。”姬芜头疼扶额。
她当初就不该收下王大壮送的山楂。
这个小小的举动，似乎无形中鼓舞了王大壮，导致他隔三差五的来送东西。
偏偏他自己也知道姬芜不会接受，所以每次都是直接放在门口就走人了。
姬芜连拒绝都没有办法。
“姐姐，王大哥似乎真的很喜欢你。”褚岁寒查看了下手炉道：“这两个手炉做工很精致呢。”
“他是铁匠，做工自然是好的。”姬芜心不在焉的道。
她有心想找个时间去和王大壮说清楚，可连着几日都是雪天，带着褚岁寒实在不方便去找人。
若是不带上褚岁寒，这天寒地冻的，褚岁寒的腿又痛。
留他一个人在家，姬芜实在是不放心。
姬芜再次叹气。
“王大哥这么辛苦，姐姐要不要给他准备点回礼？”褚岁寒目光澄澈，面上一派天真无邪，“……比如做些小玩意儿？”
“不行。”姬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褚岁寒。
看着褚岁寒一脸天真的模样，姬芜苦口婆心的道：“你年纪小不知道，若是我此次回了礼，那么在王大哥看来，我便是同意了他的追求。”
“同意了他的追求，那以后便是要做夫妻的。”姬芜越说越觉得头疼：“夫妻，是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
“……一辈子在一起？”褚岁寒神色微滞。
他的心中隐约闪过什么东西，但是那些东西转瞬即逝，他竟没有抓住。
“若是你不想要那个手炉，便将这些东西放回门口吧。”姬芜道：“反正咱们家住的偏，应该没人会来拿。”
褚岁寒的思绪蓦然被打断。
他并不介意的点点头，递给姬芜一杯热茶。
“天气冷，姐姐做针线活儿小心着凉。”褚岁寒温声道。
“我、我不凉。”姬芜神色躲闪，拒绝道：“你把茶杯放桌上就好了。”
少年笑容不减，轮椅微微上前，几乎和姬芜面贴面。
他眸光微闪，当着姬芜的面，将茶杯放在了小桌上。
就在姬芜松了口气时，褚岁寒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姐姐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褚岁寒笑意浅浅，眸中却满是认真。
“我……”姬芜语塞。
她和褚岁寒离的很近，近的能在对方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
面对这么美丽澄澈的一双眼眸，没有人会忍心说谎话。
姬芜沉默以对。
褚岁寒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将手从后背拉到面前。
目光落于手上的那一刻，少年的唇瓣微微颤抖。
姬芜白皙纤长的手上满是针孔，指尖红肿不堪。
握着姬芜手腕的手不自觉使劲儿，褚岁寒抿住嘴唇，忘了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儿？”他的声音凉如冰雪。
不笑的褚岁寒气场过于强大，姬芜被少年的眸光一扫，就觉得脊背发凉。
她像个鹌鹑般缩了缩，掏出了身后之物。
是一对手套，还有缝了一半的护膝。
少年的目光像是被烫到，受惊一般的松开了握着姬芜的手。
“你这些天，偷偷摸摸的就是缝这个？”他神色复杂。
他还以为……
褚岁寒垂眸。
“你早就发现了？”姬芜震惊。
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呢！
“姐姐似乎不想让我知道，所以我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了。”再次抬起头，褚岁寒已经调整好了表情。
“我想给你个惊喜……嘶！”
姬芜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结果却碰到了红肿的指尖。
褚岁寒轻轻握住她的手指。
他的体温比姬芜低些，手掌凉凉的，握住红肿的指尖很舒服。
“以后，别给我缝了。”他的声音轻不可闻。
“为什么？”姬芜心中一个咯噔，忙问道：“你是不是嫌我缝的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