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舞乐共演
霍尽珩于琴前坐定，纤细双手轻覆于琴弦之上，刚欲勾弦弹起，却突然止了。
看好戏的人皆做好准备，舞池中的谢如芸也做好了准备，就等他乐起了。
见他无动，皇后暗含讥讽：“怎么？楚小姐后悔了？”
想跟芸儿比才艺，你只会死得难看至极！
霍尽珩却笑了，那笑容展现在楚檬面上，为楚檬的倾色容颜更添绝美。
这张琴被人动了手脚。
这后宫女人的手段啊，低劣。
懒得搭话，素手拨琴弦，曲乐骤起。
与此同时，舞池中央的谢如芸亦挥衣舞袖，翩翩起舞。
乍一看，一乐一舞甚为和谐，众人似乎也皆醉心欣赏这“和谐”的表演。
然实际上怕不少人都在等好戏上演。
当然，既是自己亲自出马，霍尽珩自然不会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失望。
乐峰一转，原本舒缓的曲乐突然如风驰电掣，激昂转急，节奏比开始快了三四倍不止，那大气磅礴如重锤击鼓，似带人入了刀光剑影之境。
弹曲子，节奏快了亦可成调，但对谢如芸这种淑女跳舞而言，要将舞蹈节奏跟着乐曲加快三四倍，原本的翩翩起舞顷刻变成了疯魔乱舞的既视感。
好戏是上演了，却是以众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形式上演。
乐曲依旧急促高昂，仍可入耳，至于舞蹈嘛……自席间交头接耳的窃笑便可知，怕是够作半年的笑料谈资了。
剧情完全跑偏，超出了万静姝的掌控，这位皇后的脸上已压不住愠怒，猛地一掌拍在席桌上。
楚檬此举明显就是在打她的脸！
恰此时，乐声一个收尾，戛然而止。
也许是这收尾太突然，舞池中的谢如芸根本没料到，所以当乐曲停了，她还在舞，慢了一拍才停下。
整个人有些摇晃，还直喘粗气，秀发衣裳皆已显凌乱。
霍尽珩并不将皇后的愤怒放在眼里，只如不知一般，夸道：“娘娘这时辰掐得极准，一掌落下，正是此曲完结时。”
随即看向舞池中凌乱的谢如芸，表现出惊讶：“谢小姐你这……”
转而“赞”道：“不愧为京城第一舞女。”
寥寥数字，初听是赞，细品却是讥讽至极，好比利剑剜在谢如芸身上。
先是宫门前，再是宴会上，这口气她谢如芸如何咽的下去！
“楚檬你太过分了！”
但作为高门贵女，还有这么多人在看，她不能露出獠牙利爪，所以只能加重语气表达愤怒。
转而看向皇后：“姑母要给芸儿做主。”
只是还不待皇后开口，霍尽珩先抢了话语：“谢小姐身为丞相之女，原来也不过如此，技不如人不虚心进取就算了，倒是把告状这一套玩儿得挺溜。”
刚刚的暗讽已经被霍尽珩挑成了明嘲。
“楚檬你好大的胆子！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吗！”
“楚檬”这高傲无礼的态度在万静姝看来，明显就是在撕她的脸。
此前魅惑太子在先，如今大不敬在后，她堂堂一国皇后，岂容一个卑贱的罪女如此作威作福。
“来人！将她给本宫拉下去，好好教教她尊卑礼仪！”
霍尽珩似乎并不畏她，直言：“并非小女不将娘娘放在眼里。”
随即伸手勾断那根被动了手脚的琴弦：“我本不惹事，奈何总有人为我设局。”
此一举一言，他是要将皇后推到台面上，毕竟这琴是皇后的人亲自奉上的。
接下来，他要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又道：“娘娘身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是否也该为小女做主？”
如此一来，他才有机会进入他真正的目的。
摆开已经押上来的太监的手，面向皇后，看似有敬，申诉道：“冷宫虽僻，却也在后宫之内，在娘娘的管辖之中，小女自被打入冷宫的月余以来，屡遭暗杀，甚至霍督主也被牵系其中，如今因小女于霍督主有用，方得他救出冷宫，但这幕后黑手终究是隐患，遂小女恳请娘娘能为小女做一回主。”
暗杀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突然被人提到明面上来谈，无论是不是凶手，皆免不了心惊。
万静姝没想到楚檬会直接牵出冷宫的杀伐遭遇，更没想到她会直接求助于自己。
在这皇宫之中，最想要她死的人，就是自己。
若单是对付楚檬还好，如今牵扯到霍尽珩，她似乎就不得不找一个替罪羊了……
突然，她想到了一事。
“听说当初霍督主去冷宫时，恰逢有宫女欲毒杀你，幸得霍督主搭救，你才逃过一劫，反倒是那宫女服毒自尽了，可有此事？”
没有再抓住楚檬的大不敬不放，万静姝缓下语气来。
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怪的是，那日自己并不曾派人去冷宫取这女人的性命，难道……还有其他人想杀她？！
若果真如此，替罪羊或就有着落了。
“今日你兜兜转转，以这样的法子挑出此事来求本宫，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霍督主的意思？”
她自皇上处知得霍尽珩要走楚檬是为了查囚山铁矿一案，按理说此案罪证确凿，确为楚家所为，却不知皇上为何还要查。
但既然皇上将此案交给了霍尽珩，那说明背后当真还有的查，她也知道楚檬不过是霍尽珩查此案的一颗棋子，就是不知这颗棋子于霍尽珩查案而言重不重要。
若不过是一颗随时可弃之子，那她就没必要去帮一个该死之人，可若重要，霍尽珩这个面子，她还是要卖的。
毕竟这些年她一直想拉拢霍尽珩及其手上的缉事厂，为青儿积攒势力。
况且霍尽珩在朝堂根基深重，拉拢他，也就意味着能拉拢一大批朝臣。
万皇后心底的这些弯弯绕，即便不透露，霍尽珩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这些年，有意争夺皇位的皇子，没少对他明拉暗拢。
只是缉事厂只为皇上而存在，所以他向来不站营择势。
眼下万皇后这样问了，必然是在权衡。
为了查案，他也只能跟她虚与委蛇。
于是回答：“今日入宫，自是得了督主大人的首肯。”
否则一个小小的罪妇，哪敢不要命地闹出这么大动静。
当然，他这是为楚檬感叹的，至于他自己，就算闹到天塌下来，他也无所谓。
万静姝明了了，既是霍督主的意思，她倒不妨借此机会卖给他一个人情。
况且事至如今，这楚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成为太子妃，自然也就威胁不到芸儿的位置，此处的结，倒可以暂时打开。
如此想来，心下不觉畅快许多，微摆手屏退上来的太监，却也并未给“楚檬”一个明确的答复。
只由贴身宫女扶着站起身来：“本宫今日也乏了，宴会剩余时间，你们且自行赏花罢。”
然后面向太后：“母后，臣妾先告退了。”
也不知是不是上了年岁再加累了的缘故，太后的面色有些晦暗，连皇后向她告礼都处于失神状态，还是贴身的嬷嬷提醒，才回神应下。
不多时，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先后离席，其他妃嫔也都陆续散去，到最后整个御花园只剩下贵女们结群赏花。
难得机会能入宫一趟，这些贵女们可不想错失邂逅皇子贵胄的良机，况且皇后妃嫔们都走了，她们能游玩得更自在，所以迟迟不打算离宫。
虽皇后不曾明确答复，但霍尽珩知道此事已经入了她的心。
若仅关太子妃之位的纠扯，最有嫌疑欲除掉楚檬的，当属皇后和太子，可若再结合昭妩之乱，楚家身为长公主一案的仇人，倒是不好说了。
若是后者，是否意味着已经有长公主的人马潜入进了皇宫。
思及此，霍尽珩的眼眸中覆了寒光。
看来楚檬的这件案子，容不得他不追根究底了。
“小姐，咱们还需留下吗？”
小蛮已经来到霍尽珩身边，刚刚督主跟皇后正面刚上，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也幸亏此人实则是霍督主，若是小姐，怕是难如此巧妙地脱身了。
原来督主说的掐架，就是将小姐在冷宫的遭遇摆到明面上来，以作试探。
她和小姐一直怀疑对她们下毒手的极有可能就是皇后或太子，如今督主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托给皇后，倒看她会如何走这一盘棋了。
“回府。”
霍尽珩简言答之。
今日他与宴的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留。
可是有些人却不这么想，毕竟当众出丑让她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谢如芸三两步追上前来，自后面一把拉转“楚檬”，扬手便朝其脸上扇去。
只是终未得逞，被霍尽珩抬手一挡，轻松给甩出去了。
他霍尽珩的脸，可不是谁都有命碰的。
“怎么？身为堂堂丞相之女，谢小姐如此输不起？”
霍尽珩冷嗤。
他本瞧不起这些女人家的勾心斗角，可奈何他现在变成了女人，还是不少人瞄准的箭靶子，不为也得为了。
“楚檬你真是玩得一手好心机！你以为故意让我在宴会上出丑，你的阴谋就能得逞了吗？我告诉你，有我谢如芸在，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跟太子扯上半点关系！”
她以为楚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再回东宫。
她已经从她手中抢走了一次太子妃之位，就绝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