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偶遇旧人
直到望见“恶人”的这张脸，小蛮才恍然意识到这杀案现场还有其他目击证人。
此刻她的意识里全是保护小姐，想也没想就一扑通跪在楚檬身前，不停地磕头：“求求你不要把这一切说出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脑袋磕出的那一声声闷重就好似是人拿铁锤砸在楚檬心上，痛又窒息。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才看清小蛮对她的爱护有多坚韧。
立马蹲身将她扶住，那额头上扎眼的红刺痛了她，忍住哽咽，道：“你先起来。”
小蛮却不敢，为了小姐，她必须要求得一个同意。
知她在等什么，楚檬宽慰：“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如此，小蛮欲再叩谢，但被楚檬扶止了。
二人站起身来，楚檬松开小蛮，走到一直保持淡漠脸的霍尽珩跟前，抬手指向秦苍：“他可是你信任之人？”
突然被指，秦苍一脸懵逼，督主大人失忆得连自己这个心腹都不记得了。
伤心。
还把自己指给别人问这种问题。
难过。
可更让他瞠目的是，太子弃妃竟然点了头！
“不是，大人我……”
“你先闭嘴。”
刚欲辩解，竟得督主一语堵住。
楚檬这才正儿八经地跟霍尽珩商量：“如今你我也算是系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此事关系重大，既然他俩皆各自是你我信任之人，我看此事应当让他们知晓，毕竟你我身边都需要一个熟悉你我的人帮衬。”
霍尽珩一开始就有这想法，两人互换了角色，若无熟悉之人帮衬，只怕露馅儿就是分分钟的事。
点头。
想了想，又强调了一句：“你是蚂蚱，本座没意见，然本座可不是。”
楚檬：“……”
你是权势滔天人人怕的霍大督主，你说什么都对。
虽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却让秦苍和小蛮皆懵圈。
他们之间打得是何哑谜？
还有那一句“本座”自称。
秦苍护主的心一下子就起来了，指着太子弃妃“楚檬”质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称本座！你可知站在你面前之人是谁！”
有那么一瞬，楚檬为秦苍暗捏了一把冷汗。
“那个……我来给你隆重介绍一下，她，如今才是你真正的主子，霍……督主。”
终究还是不敢直呼其名讳。
这话从“督主”口中说出来，秦苍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目光愣是在太子弃妃和自家主子之间荡了好几个来回。
随即释笑：“大人你别开玩笑了，怎么可……”
“我没跟你开玩笑。”
楚檬正经着面色回答。
秦苍哑然止住。
楚檬无视其惊讶，只将自己和霍督主灵魂互换之事大致讲了一遍。
直到见到坐在床榻边的“楚小姐”也肯定地点下头颅，秦苍和小蛮才不得不相信这个诡谲到几乎不可能存在的事实。
于秦苍而言，难怪他刚刚看太子弃妃脸上的肃杀与自己督主甚为相像；难怪大人自醒来便行为异常，性格怪异，原来灵魂已然不是督主。
对小蛮来说，难怪小姐会突然性情大变，动手杀人。
可是一想到是霍督主入了小姐的身体，她就怕得发抖。
方才将其当做恶人似乎已经是美化他了，缉事厂的霍督主，那可是活生生的阎罗王，是比恶人还要恐怖千倍万倍之人。
而且自己刚刚竟然当着他的面吼了他的身体，让其……“滚”。
如此一想，她只觉脑袋发麻，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可一想到往后自己还需伺候他，就愈发胆颤心惊。
“既已说开，你先带着你的丫鬟出去，本座要跟秦苍说点事。”
霍尽珩依旧淡漠，对楚檬道。
楚檬也有事要交代小蛮，便领着小蛮先出去了。
待她俩离开屋子后，秦苍立马跪地抱拳：“大人恕罪，是属下没有保护好大人，才让大人陷入如今这种窘境。”
霍尽珩并不怪他：“起来吧。”
待秦苍站起后，他接着道：“此事一定保密，在本座没寻到法子回到自己的身体前，你就要把她当成本座，她对本座一无所知，所以以后无论是朝堂政务还是缉事厂的事，你都要跟她提点好，总之，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自己乃一朝重臣，牵系颇深颇广，或明或暗的危险也极多，如今灵魂离体让危险直翻数倍，他必须要做好部署。
秦苍自然知晓这份利害关系，郑重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誓死保护好您的身体！”
霍尽珩信他，须臾，又接着安排：“回府之后你尽快抽时间亲自去一趟竹影山，让影出山。”
“保护您……的身体？”
秦苍猜问，眼下也就只有这件大事需得动用影。
霍尽珩点头：“这个女人应该不会武功，而本座周围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太多，再加平时办差需要，若仅靠你一人，太过危险，所以让影行于暗处，时刻保护。”
秦苍明了，点头应下。
之后两人又做了些其他安排，霍尽珩才让秦苍去唤这个弃妃进来。
楚檬也刚好跟小蛮做完交代。
回到屋内，霍尽珩率先开口：“你叫什么？”
虽如今灵魂入了此人身体，但他确实不知这女子的闺名。
楚檬不吝解答：“楚檬，柠檬的檬。”
霍尽珩记下了，然后吩咐：“如今你有两件事需要做，第一，想办法尽快让本座出冷宫；第二……”
言至此，他扬下巴指了指地上那具尸体：“这件事，你来平。”
这两件安排皆出乎楚檬的意料，似乎哪一个都不轻松，可她也明白，如今霍尽珩的身份比楚檬的身份好办事太多。
而且凶杀案若落到“楚檬”这个身份上，以其当下处境，自己的身体和小蛮必然危险。
于是只能应下：“我来想办法。”
实则，这不过是霍尽珩给楚檬的考验，他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应下他的安排，楚檬也冒着胆子提自己的要求：“你可否也答应我两件事？”
这可是在跟活阎罗提条件，她既警惕又紧张。
直到霍尽珩言简意赅地道了“说”之一字，她才在心底松口气：“第一便是……你不能再自称本座，会被他人逮着小辫子的；然后就是小蛮，她是我的家人，对我很重要，希望你……不要太为难她，也请替我保护好她。”
她知道小蛮是惧怕霍尽珩的，可眼下她还不能跟着自己，此番叮嘱，只盼霍尽珩能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对小蛮宽容些。
——尽管可能自己的面子在他眼里根本不值钱。
但出意料，霍尽珩并没有给她的要求出难题，很爽快地就应下了。
如此，双方意见算是达成统一，如今才真正算是共撑一条船，环环相扣，哪一环都不能出问题。
因为“这条船”关乎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临离开前，楚檬特意将地上的尸体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个冷宫，就在刚刚霍尽珩灌毒反杀这个宫女之前，发生的事皆与上一世的今日一模一样。
但后面却走成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
霍尽珩的出现是原因之一，可另有一事她想不通。
上一世，自己虽不曾被强灌，但确实当着这两个宫女的面喝了此药，只是她们一走，她立马就去催吐了。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每次也都能逃过一劫。
可是这个宫女从被灌毒到死亡，不到小半盏茶的功夫，而这中间则是毒发的过渡，足见此毒毒性之烈，那么在上一世，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撑到她们离开。
同一份毒，两种结果，是什么导致了这中间的偏差？
此疑惑在她心底默默种下。
她不曾察觉，就在她观察尸体的同时，身后，霍尽珩也在不露痕迹地观察她。
楚檬是带了满腹心事出的落清园，她在想霍尽珩交给她的两件事。
如何让他离开冷宫，如何圆下那具尸体。
一直到在这一片冷宫的总大门外与一人狭路相逢，她才觉得最首要的，还是如何面对渣男负心汉！
是太子叶拾青。
身着缂丝蛟龙纹黑色缎袍，头戴杏黄云竹样玉冠，所有黑发尽数被束起，一丝不乱。
神情依旧是那么高高在上，依旧掩思藏绪，端着一副君子模样，可实则内里却是个心狠绝情的卑劣之徒！
这么多年自己的真心真情，当真是喂了狗！
楚檬因为恨他，所以将他想得极尽得坏。
她停了脚步，拳头在披风下攥紧，恨意都快要在眸子里盛不下了。
她这状态让跟行的秦苍提心吊胆，紧忙自后面悄悄抓上她的手臂，极小声提醒：“如今你是督主，切不可鲁莽行事。”
前一日还十里红妆迎娶，后一日便将新妃打入冷宫，秦苍知道楚檬必然是恨太子的，可她如今已非她，即便是恨，也只能藏在心底，不可流露于面。
楚檬披风下的拳头暗暗松开了，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立在原处，微低头颅，揖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如此，秦苍才暗松一口气，亦跟着督主一同给太子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