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趁机甩锅
叶拾青焦急的步伐在“霍尽珩”跟前停止,面上的忧虑也尽数藏起。
见此人竟然自冷宫出来,他甚为好奇:“霍督主免礼,你这是?”
楚檬收了礼仪,站直身子平视眼前人,她不知霍尽珩面对这些皇家之人时会用怎样的表情,但她看曾经负了她、将她推入万丈深渊的仇人时,面色根本暖不起来。
“公事。”
言简意赅,几乎连半个语气都不愿多赏给他。
也不知叶拾青是不是没察觉“霍尽珩”语气中隐隐透着的冷白眼,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还笑呵呵地称赞:“本殿听闻霍督主前几日救凡儿时受了重伤,如今一醒来就为国事奔走,如此勤勉为公,当真是我天启之幸。”
虽是赞言,在楚檬听来却刺耳得很。
不过她脑中突然想出一计,给冷宫中那具尸体一个合理的死亡解释的一计。
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是谁如此容不下自己,几次三番暗中下毒谋害。
还有那个要让楚家灭族的幕后黑手。
于是谦言:“勤勉不敢当,臣只是想找楚家之女楚檬了解些情况,因关系重大,所以才带病前来。”
一听到“楚檬”这个名字,叶拾青的脸庞当场变了色,不是怒,但也难看,就好似大杂烩,糅入太多,笼统来看仿若不安,可细辨又辨不出什么。
楚檬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数纳入眼底,读不懂没关系,她还有加码的空间,遂继续道:“不过也幸亏臣来得及时,否则恐还不及臣调查情况,见到的就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确实如此,若是以往,那壶加了毒的药她会喝下,只会事后去催吐。
如此算来,是霍尽珩救了自己一命。
说完,楚檬在静等叶拾青的表现,却没想这表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只见叶拾青突然一把抓上她手臂,急问:“那她可有事?”
后索性松开,急迈步伐越过她身侧,欲往里面跑去。
楚檬的目的还未达到,于是忙趁他进去之前开口:“她无碍,只是……”
听得“她无碍”三字,叶拾青的身形一顿,抬起还未跨进冷宫门的右脚终究收了回来,好一阵,才回身看来:“只是什么?”
楚檬循着霍尽珩的那股狠劲儿,语气清冷地回答:“只是那宫女奉命送药,却暗中在药里下毒,禁不住臣的审问,服了那毒药自杀了。”
这个锅,只能让那宫女自己来背。
直到这时,叶拾青的眉宇间才显出了怒意,手握成拳,指节泛白。
良久,方才隐忍下去,再开口时,云淡风轻:“阳奉阴违者,死不足惜,就是不知霍督主审问出了些什么?”
楚檬眸色含嘲,阳奉阴违?好一个阳奉阴违!
试问在这森严皇宫行走的宫女,哪一个不若提线木偶,若无主子的命令,纵然给她们百十个胆子,又哪敢不顾性命,干出这杀人灭口的勾当。
叶拾青终究还是太会伪装,太会欺骗。
早在自己被他亲手送入冷宫的那一刻,她便将他的嘴脸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那杆秤也就此埋下,如今他这些欺言,不过是往这秤上加码罢了,只会让她更憎恶、愤恨。
再无相信。
压下心底怨火,楚檬的试探终究到此为止。
敌暗她明,过火易引火烧身。
再有,如今她才做霍尽珩,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驾驭此身份与这些人博弈,也暂无能力应对过于鲁莽行事而招来的危险,所以见好就收才是她此时的立脚之道。
于是答之:“既是以死护主,臣自然问不出什么。”
叶拾青的神情没多少转变,依旧舒缓,只是没接话,像在思考什么。
楚檬甩锅的目的也算达到,多留无益,揖礼之后便先离开。
他们走后,叶拾青不进不退,就在冷宫门前站了许久。
贴身太监小元宝可没他主子这么淡定,刚刚太子因担心而险些冲进冷宫时,就将他的心吓到了嗓子眼儿,若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可不得了。
于是劝慰:“殿下咱还是回宫吧,若让娘娘知道您来冷宫,又免不得一顿责罚了。”
如今楚家已是戴罪之家,即便世人能容下楚家姑娘,皇宫也容不下,皇家更容不下。
叶拾青望进门里,望向落清园的方向,眉宇结愁思,不出片刻,终究也甩袖离开了。
宫道之内,瞧着前后无人,秦苍才敢向楚檬问出心底疑惑:“楚小姐,你刚刚故意将宫女之死说成是其畏罪自杀,可那被放走的胖宫女也是人证之一,她必然会向其幕后主子如实汇报,甚至添油加醋,双方说辞不一,你可想好如何应对?”
楚檬当然想过:“你,霍督主,小蛮,站哪一边?”
没直接答,反问。
秦苍不假思索:“当然是站你这一边啦。”
旋即恍然,排开当事人“楚小姐”,如今证人是三比一,他们这边还有“督主”这个有分量的人为证,即便有人对这说辞存疑,也不敢轻易求证。
可再深想,他又担忧:“你可想好是什么关系重大之事,需督主亲自来冷宫调查?”
既然在太子跟前开了这个解释,就必须要把这个谎圆满,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楚檬停了脚步,手微微握紧,她的一切目的,都在救家族身上。
既然朝廷给楚家扣的罪名是私营铁矿,那这就是她的破局之口。
“楚家,私营铁矿之罪。”
自己要用好霍尽珩这个身份,还需得秦苍相助,她没必要瞒他。
闻之,秦苍微惊,督主猜得果然没错,这楚小姐以这种方式获得自由,首要之事当真是为楚家平反。
就是苦了督主大人,眼睛一闭一睁,人就睡到冷宫去了。
“督主大人说的两件事中,另一件是要你想办法让他出冷宫,你可有法子?”
不能让大人在那种阴晦的地方待太久,且外面的事还需大人来主持大局。
“有。”
楚檬回得很自信。
“什么?”
秦苍欣喜,追问。
楚檬:“娶他。”
当这俩字飘幽幽塞进秦苍耳中时,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到稳步前行的“督主”身上。
“娶……娶……娶督主?”
楚檬再度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头宽慰:“放心,旁人看到的,是督主娶我。”
随即隐隐染笑,迈步离开。
“楚檬”如今不仅是太子弃妃,也是罪人之女,要让这样一个身份的人离开冷宫,并不简单,楚檬刚刚路上便在想,霍尽珩既是为救大公主而负重伤,那他便算是立了功,或可以此去求皇上赐婚。
当然,作为臣子,纵然得势,也没有主动去邀功的,所以这件事除了配以巧妙的说辞外,还得加一个极为有力的筹码。
楚家之罪便是她可利用的点。
她要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爹娘和兄长光明正大地走出大理寺。
霍尽珩的身子毕竟伤势严重,楚檬回到霍府后将养了两日,她也利用这两日从秦苍那里尽量多了解霍尽珩,以期灵魂互换期间能将霍尽珩这个角色扮演好,平安渡过此劫。
若是在外面还好,楚檬最担心的就是朝堂,因为此时秦苍不能跟在身边,一切都得靠她自己发挥。
所以秦苍多给她讲述的是当前朝堂局势,以及督主手上的政务。
得其告知,楚檬知晓目前霍尽珩正奉命密查的案子与十八年前天启长公主兵变有关。
楚檬虽为女子,却是个不甘受桎于闺阁的女子,再加已帮父亲打理家族生意数年,外面的世界她自然见得多些。
往日在坊间行走时,对十八年前之事多少有些听闻,但残缺不全,今日得秦苍相补,倒是有了一个相对较清晰的轮廓。
二十一年前,先皇驾崩,新帝登基,当时颇得先皇疼爱的长公主叶妩在其父皇的服丧期过后,突然自请离开京城,与驸马越宸光驻守西南。
自表面上看,她不问军事,不议国政,甚至连世事都鲜少关心,只一心做个相夫教子的闲散夫人,因而谁也不会想到,暗下里,她不仅广树党羽,私设军营,更是将势力一点点渗透到朝堂之上。
三年后,趁着与驸马越宸光回京述职之际,一举发兵逼宫。
自古藏阴谋造反之人难得天助,更不得民心,长公主也不例外。
京城战火烧了三个日夜,以长公主落败告终。
本以为一场蓄谋已久的逼宫谋反就此平息,可谁承想长公主在临死前留了一句话,竟让当朝皇帝叶璞后面这十八年在皇位上如坐针毡。
她道:隐兵二十万,后人复仇归。
此意很明显,便是指这世间还藏了她的二十万兵马,而她的后人,也会用这兵马为其复仇。
长公主一家当年在兵变后被满门抄斩,就连其在西南的女儿也被皇上派人斩草除根,后人皆亡,自然无惧,可那隐藏的二十万兵马却成了皇帝叶璞的心头刺。
十几年过去了,与长公主有关的一切似被冰封,再无人提及,人们也渐渐忘了长公主临死前的遗言,直到前些日子皇上突然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竟连夜召霍尽珩入宫,命他密查那二十万兵马之事。
既是密查,如今进展到哪一步,也只有霍尽珩知晓。
此事牵扯太过深远,楚檬自知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和谋略去接手,即便有霍尽珩这个身份、有缉事厂、有秦苍,她也做不到。
所以还是要尽快将霍尽珩从冷宫里捞出来,有他亲自指挥,她也能更逼真地演好他的角色。
用了半晌午的时间,她想出了一个对策,本欲等伤势稍好些就入宫面圣,结果宫中的动作比她快了一步。
午膳过后,宫中来人传口谕,皇上召“他”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