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呸!
“从suv到爆灯小货车,姜老四,我说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你就是抢那台七座五菱宏光都比这个强……卧-槽,不行了,你停车,今天副驾驶必须有一个去蹲货厢,少爷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狭小的驾驶室里被硬塞进去三个大男人和一堆鼓鼓囊囊的旅行背包,顾随言夹在中间,只有半边屁股挨着副驾驶座的皮椅,憋红了脸努力在夹缝中维持不易的平衡,终于在车子碾到石块骤然一下颠簸之中爆发了。
巴掌大点地方硬生生被他摆出来金鸡独立的架势,在失去平衡的瞬间,顾随言果断放开了怀中搂着的大包,左手啪撑在司机姜应脸上,右手勾住了与他同挤副驾驶的方助理的脖子,放手的大包还稳稳靠在胸前,一看才知道,顾少爷拼着拉掉一只鞋,硬生生□□挤得无法动弹的一条腿,高高屈膝护住了他的双肩大黑背包。
“艹,给老子把手挪开,行驶过程中划拉司机不要命了?”姜应一脚刹车,小货车险险斜亘在盘山公路之间,摸黑开车本来就危险,尤其是这路还是曲曲折折的盘山公路,稍有不慎就是车毁人亡,姜应即使再怎么冷静,也差点被这一手吓出一背冷汗。
“是老子不想抢五菱宏光吗?老子车门都关了,一摸那倒霉车主把钥匙给抽走了,难不成让我下车挨个问问谁是车主钥匙在哪儿?”姜应恼怒地说,他也嫌弃这车灯尽废的破玩意儿,也是个奇葩,怎么撞的能正好废了两个车灯。
那一段路堵水泄不通,连着两个弯道都是横七竖八花式追尾的各类车子,中间更是穿插着三辆满座中巴车,当然,他们到哪儿的时候客人们都下车了,不甚宽敞的公路上人头攒动,就等着他们三个去加入呢。
suv性能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像推土机那样一路碾压过去,无奈他们只能弃车走山路绕过那一段。
什么?杀过去?姜应一个白眼翻上天,他又不傻。
绕过那一段之后到清水还有不短的路程,没有车是不行的,而追尾长龙中可以脱离的,除了那辆被拔了钥匙的七座面包车,就只有这一辆车头爆灯的小货车,公路上游荡的丧尸已经发现他们了,所以没得选。
幸而今晚有月光,虽然不甚明亮,但多少可以看清公路往哪边拐,姜应再次缓缓启动小破车。歇是不敢在车上歇的,不说安全与否,只姜应便没这个心情。
“不舒服也忍着,马上就到我二叔家了,到时候你就是想躺车顶也没人管你,现在,”姜应哼哼两声,“给我憋着。”
顾少爷向来是敌强我弱,见姜应心情实在暴躁,他只好讪讪闭嘴,委委屈屈缩回手抱着卡在腿上的背包,也不穷讲究了,右手改为死死搂着方助理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方助理身上。
“挤挤好,挤挤好啊,挤一起暖和,呵,呵呵……”顾随言对着方硕谄笑,对方笑笑不说话,顾随言左右碰灰,自讨没趣闭麦了,活跃气氛得看有没有人捧场,他也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
漏风的驾驶室内一片沉默。
之前跟二叔通电话的时候他正带着方硕在隔壁j省出差,原本是打算那边工作了结就来清水探望二老,不曾想,出发前一天遇到了来j省旅游的发小顾随言,高考后他们一个入伍一个出国,算下来也十多年没有见过了,理所当然得约着吃顿饭喝顿酒,而就一顿饭的功夫,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姜应扣着方向盘眉头紧锁,发现信号中断之时他没有多做等待,而是当机立断立刻驱车往清水赶,平常走高速一个白天就能到的路,由于信号中断交通瘫痪,弯弯绕绕硬生生走了一个月,现在目的地近在眼前,姜应发现他心底甚至比一个月之前还要焦躁。
难道这叫近乡情怯吗?姜应自嘲。
进了清水村慢慢开到记忆中那幢二层半小楼前,熟悉的建筑黑黢黢静静立在那儿,车子停稳熄火,也没有听见有丧尸的嘶吼嚎叫,月光下的门锁完好,姜应看见院子里被搬走的压水机,心里倏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二叔他们没出事。
只是后来事态的发展,是姜应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二叔是没出事,他自己倒是差点出事。
早先还能看清路的月光被风一吹,自顾自拉过一片云灭了灯,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只姜家二楼不曾拉死的窗帘边泄露处一两缕锃亮的led手电筒白光。
姜应一行三人成功进自家二叔的门了,在被酒精喷雾上上下下一通洗礼之后。
秋华奶奶披着睡衣,紧紧拉住姜应的手,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
“……这孩子,你这孩子,不好好躲着,大老远跑过来做什么……死孩子忒不叫人省心了……”秋华奶奶嘴唇哆嗦着,分明是激动的,突然她又像是想到什么,福至心灵扭头望向一脸淡定的姜爷爷:
“你是不是早知道阿应会过来?死老头子也不告诉我……是想……是想吓死我吗?”秋华奶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吓得姜爷爷赶忙上前搂住她承认错误。
“之前跟阿应通电话,他说刚好在j省出差,说工作完就过来看看我们……”
“是我不让二叔告诉您的,”姜应接过姜爷爷的话,冷硬的面容少有的出现了柔和与亲近之色,“本来是想给您一个惊喜的,才特意告诉二叔先不跟您说。”
他是家中老么,但是父母却罕见的从未偏疼溺爱过他这个老来子,反而处处要求更为严苛,但男孩子嘛,越想压制反弹得就越厉害,尤其是完美继承了姜父拧脾气的姜应,小时候没爪子都能给他爹咬口牙印来,长大一些就嚣张叛逆了,处处与姜父针尖对麦芒地对着干,鸡飞狗跳是家常便饭。
而母亲又醉心科研无暇顾及小儿子的教育,就这么水火不容闹腾着,日子长了,一身刺谁都能扎两下的小姜应不知怎么的就和他二叔夫妻俩对了眼,无儿无女的夫妻俩也乐得照顾这么个孩子,姜父就更别说了,姜爷爷夫妻二人没回清水的时候就时常把孩子往自家弟弟手上丢,等他们到清水定居了,姜父也掐着寒暑假把孩子打包跨越半个华国清水,给自己换几天清静日子,一直到姜应高考之后。
在各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中,姜应就像是姜爷爷和秋华奶奶的半子。
“那后来呢,后来你也不告诉我。”秋华奶奶怒瞪姜爷爷。
姜爷爷苦笑,说:“后来出了事,我电话都打不通,怕跟你说了你更着急,我也不知道他会跑过来啊。”姜爷爷委屈,他知道姜应自小胆子大,但不知道这孩子胆子这么大,刚刚在楼下听到他喊二叔的时候他受到的惊吓不比秋华奶奶小。
这厢叔侄三人叙着旧,任阮上楼之后就跑到小阁楼烧热水去了,低头借着火光一看自己的手,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可不是么,他以为自己随手抓的是根长木棍,却没想到是绑了匕首的长-枪,以为怼的是上门打劫的强盗,却没想到是姜爷爷的亲侄儿。
差点酿成大祸啊,任阮直咽口水。
水烧开了,任阮拿出三个大碗一字排开,里头放上秋华奶奶做的炒面,再冲进去滚烫的开水,小阁楼里霎时飘起特有的香气。
刚刚喷酒精消毒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姜应一行三人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五脏庙的抗议声此起彼伏,夜晚也没什么能迅速做出来的,先冲一碗炒面应应急,待到明天天亮了再好好招待他们。
任阮端着冲好的炒面下了楼,正在和顾随言他们说话的秋华奶奶眼尖,一眼就看到他了,赶忙招呼他到跟前,拉着他满面笑容对姜应说:“快看看,你们两个也有……哟,得有个十年没见了吧?看看还记得没有?”
秋华奶奶笑呵呵,姜应高考之后来清水的日子是断崖式减少,而且每次来探望他们的时间都不固定,每次都来去匆匆,每次都与任阮在家的日子错过了,所以秋华奶奶的话也没说错,两人确实有十多年没见过了。
月黑夜风高,姜应费尽周折终于进了自家亲二叔的家门,却水都没喝一口,就被拉着跟差点一刀戳瞎自己眼睛的小刺猬“再续前缘”,姜应笑容虚假。
任阮眼神飘忽笑得尴尬,完全不知道秋华奶奶在说什么,心里像是住进了一只尖叫鸡:好尴尬,脚趾抓地抠穿地心,怎么办怎么办突然直面自己干的蠢事的受害人,要用怎么样的姿势道歉才够真诚够用心,才能春风化雨相逢一笑泯恩仇,在线等,真着急!
见二人面面相觑恍若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秋华奶奶满心疑惑,不应该啊,这两个她记得小时候不是挺要好的么?
“不记得了?你俩小时候天天腻在一块儿的,阿应你还背软软来咱家吃过饭呢!”秋华奶奶笑呵呵,“软软哭成个小花猫在阿应背上擦脸,阿应也不生气,我记得那身衣裳是你当时最喜欢的了吧,呵呵呵……”
姜应目瞪口呆,任阮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会是他!!!
怎么可能会是他!!!
老人家热情似火:“怎么?不记得了?都忘了?我还记得……”
任阮当即出言打断,那些黑历史就不要一件一件翻出来说了,抬脸皮笑肉不笑对上姜应:“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一直都记得。”死都不会忘。
心中却是警铃大作:造孽啊,时隔这么多年,还逃不过那个神经病。刚才一刀子怎么没怼他心口上,黑心肝的狗东西,欺负小孩的混账玩意儿,呸!
姜应当面对着秋华奶奶端肃持节,笑容满面:“没忘没忘,怎么会忘记,一直都记得。”死都还记得。
垂眸间却是头大如斗:造孽啊,时隔这么多年,还逃不过那个哭包。还追到家里来了,那一刀子确定不是趁机报复么?小里小气的,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