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爷爷!”
任阮捂住额头一声痛呼,眼角泛起浅浅一层泪花。
这这这,他都多少年没被人弹过脑瓜崩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疼啊,眼泪差点没飙出来。
姜爷爷轻哼一声,端着脸扭头往小阁楼走,半点要继续搭理任阮的意思都没有。
小兔崽子鬼精鬼精的很,他自己下手能不知道有多重?瞧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绝对是装可怜,演得,他才不上当呢。
这么大个男孩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卖乖耍泼,也不知道害臊,哼,丑死了,他才不要看呢。
其实任阮懂事后很少露出这样姿态的,从前小小一团的时候像块糯米糕,天天腻在任奶奶身边,娇娇软软漂亮得像个女娃娃,谁逗他说话都能无意识对着别人撒个娇卖个萌,戳得人心窝子软成一滩水。
后来年岁渐长,任阮便渐渐懂事了,小大人一样板着小脸跑前跑后帮着家里做这做那,只偶尔在亲近长辈面前才会露出和小时候差不多的软乎乎的笑脸。
再后来,就是任家爷爷奶奶相继离世,尤其是任奶奶走后,任阮在陷入颓唐绝望之际被秋华奶奶和他带回了家。
自那时起,他便亲眼看着这孩子好似一夜之间突然长大,再没露出过撒娇卖乖的模样,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拼命到叫人心疼。
这是这么些年第二次看到他卖乖,上一次是在村口接他的时候,突然委屈的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第二次就是现在,腻着嗓子痴缠。
也就是任阮模样精致又脸嫩,看起来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否则但凡换个模样揪他袖口冲他卖乖,姜爷爷不敢保证会不会一巴掌糊死对方。
“爷爷我帮你烧火!”任阮屁颠屁颠跟上去,分外殷勤谄媚。
姜爷爷意志坚定。
“糖衣炮弹对我没有。”
“什么糖衣炮弹?哪里来的糖衣炮弹?怎么可能会是糖衣炮弹?”任阮小嘴叭叭否认三连,脸上一派刚正不阿。
“我就是一大早专门守着烧火的,顺便跟您聊聊天谈谈心说说话,爷爷你都没夸夸我,还污蔑我。”
睁眼说瞎话倒打一耙的功夫炉火纯青。
“聊天谈心?聊你怎么出去,谈你怎么和丧尸做朋友?”姜爷爷深谙反讽之道。
任阮一噎,光荣晋升为家里第二个被姜爷爷堵到说不出话的人。
不过任阮还有一个隐藏技能,那就是在姜家二位被他当做亲人的老人面前,他是可以不要脸的。
撒娇算什么,任阮用行动表示,他不要脸了不仅可以撒娇,还可以撒泼。
眼一闭牙一咬,任阮完全无视姜爷爷神情里的嫌弃,把脸拉到地上不算完,自己还上去踩两脚,十八般武艺突突突接连使出,叫姜爷爷应接不暇连连败退。
眼瞧着己方防线即将全面崩溃,姜爷爷额角青筋凸起,掐准时机,眼疾手快一把摁住弹力球一样围着他又叫又跳的赖皮鬼,趁任阮不注意将人嗖一下推出了小阁楼。
“砰——”
不怎么结实的木门擦着任阮鼻尖被拉上,关门声震天响。
任阮不明所以,他是怎么出来的?
“爷爷?”
任阮试探性地伸手推门,嗯?没推动?
“我要做饭了,去找你秋华奶奶说去。”
隔着一道门里,姜爷爷一手摁着门板,一手用力捏了两下山根,透着淡淡疲惫的声音中夹杂着一死劫后余生的微妙庆幸。
嗯?门外任阮推门的手一下子顿在半空,迷惑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明。
不怼他了?四舍五入就是同意了!
任阮见好就收,扒拉扒拉头发乖乖应声,转身脚步轻快往楼下走去,革-命尚未成功,还需继续撒……不,是还需继续努力。
二楼,秋华奶奶刚刚起床,任阮下来的时候她正在洗漱间里梳头发,大片银丝在透过窗户的暖光下反射出细碎的暖金色,梳子梳过时聚拢成片,梳子落下后又跳跃流泻着散开。
从任阮站着的角度望过去,就像是有金子在她头上化成了水,又顺着地心引力流泻而下,最后只在边缘残留着一小部分,好似给秋华奶奶镶了一道金边,配着肩膀后边置物架上摆着的立白大黄瓶洗洁精,这一套组合在一起……
“噗嗤……”
任阮急忙一把捂住了嘴,侧过身肩膀一抖一抖,他不行了,秋华奶奶看起来,好像一个走玛丽苏路线的……
洗洁精推销员!
“大清早捡到宝啦?笑这么高兴。”
秋华奶奶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好笑地看着笑得停不下来的任阮,对他的奇葩脑洞一无所知。
任阮被抓包正不知道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听到秋华奶奶这么调侃道,连忙放下手对着她点头如捣蒜。
可不是捡到宝了么!
任阮小跑着把秋华奶奶又推进了洗漱间,推开朝东面的窗户,一手指着外边,双眼亮晶晶看向秋华奶奶。
“您看!”
秋华奶奶一脸的疑惑,视线顺着任阮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灰扑扑断续不成片的旧瓦房,还有错落其间的楼房,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所以叫她来看什么啊?
“软软啊,这楼房有什么新鲜好看的啊?”
没错,任阮就是带她来看房的,不过不是楼房,而是那些多数无人居住的瓦房。
“奶奶您看那些瓦房。”
“从这里的房顶可以跳到那座小房子上,那里有座平房,你看,就是那个白块那里……”
任阮从紧挨着姜家的那一间小破瓦房指起,顺着临近的瓦房一路东移,断断续续连成一条路线,终点直指任阮家早已无人居住的老房子。
“那些丧尸虽然可以活动,但看起来关节好像不大得用,脑子也不行,他们不会爬墙。”
“所以呢?”
秋华奶奶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丧尸不会爬墙和旧瓦房有什么关系。
“所以我可以从咱家爬房顶,从屋顶上去老房子那里!”任阮信誓旦旦道。
他之前铺垫半天,最终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来。
秋华奶奶诧异地看着一脸笃定的任阮,哭笑不得地说:“你没事儿费那么大力气去老房子干什么啊?”
说着顿了顿,幽幽开玩笑道:“难道是家里的床容纳不了你膨胀的心,想换个地方睡了?”
秋华奶奶猜不到任阮去老房子的用意,大部分原因在于站在二楼的这个小窗户边,他们只能看到老房子露出来的一角墙体,大部分建筑体和老房子背后的那棵柿子树,都被凸起的楼房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不是,”任阮摇头否认,“我早上呀,看到老房子后边那棵柿子树了!”
他像一个发现秘密宝藏的小孩一样拉着秋华奶奶,把嘴巴凑到她耳边用夸张的语气神秘兮兮地说道。
“结了好多好多柿子,都红了,有鸟在偷吃呢!”
秋华奶奶听明白了,“所以你想过去摘柿子?”
“嗯呢!”任阮忙不迭点头,眸子里像缀了小星星,亮闪闪的,心中暗喜自己和秋华奶奶还真是心有灵犀!
但欢喜不过一瞬,下一秒啪啪打脸。
“诶哟——”任阮可怜巴巴捂着头,眸子里尽是委屈和不解,怎么一个两个都打他的头啊。
“哼,小馋猫,一会儿去火炉里煨个地瓜吃,味道都差不多,就别想什么柿子不柿子了。”
说着丢下刚拿来敲完任阮头的梳子,扭头就往外边走。
目的还没有达到,任阮怎么可能就让人这么走了,赶忙一把拉住。
事实证明,人一旦被冲昏头脑不要脸了,潜力是无穷的。
……
秋华奶奶这会儿也受不了了,脑瓜子被抑扬顿挫的嚎叫搅成了一团面糊,心一横想着干脆就让他去算了,放这个小魔星出去折腾那些丧尸去,放过她这把老骨头。
“软软啊,”秋华奶奶声音虚弱,“咱们先停一停,你怎么突然就这么执着那些个柿子呢?”
以前也没见着怎么喜欢吃啊。
“这不是挂树上浪费了么,摘回来做柿饼子还可以吃很久。”任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秋华奶奶闻言一怔,继而低头神情复杂地看着紧紧抱住自己一条腿的孩子。
她一直知道任阮心思敏感缺乏安全感,前些天给玲芳粮食时不假思索,装了那么大两个编织袋他也没有半点犹豫,说送就送干净利落的很,这是个心软的孩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因此而不安惶恐,任阮自以为动作隐蔽,其实她都瞧见好几次了,每天都搬个板凳坐到楼梯间的窗户下看书。
其实哪里是在看书,眼神一飘一飘全落在客厅里堆放的粮食上了,回来的时候还要装作不经意过去摸一摸,眉头一拧能夹死只蚊子。
“软软啊……”
秋华奶奶想说家里粮食够吃,你没必要这么担心害怕,但对上他棕褐色的清透眼眸,这些苍白空洞的话又都说不出口了,言语大多数时候并不能发挥人们所描述的力量,是无力的。
“嗯?”
没听到后话,任阮仰头疑惑地看过去,他怎么感觉秋华奶奶看他的眼神有点奇奇怪怪的?
“算了,你都计划好了,那就去吧,叫上你姜爷爷,让他跟你一块儿去。”秋华奶奶最终长叹一声,松了口。
这是同意了?
任阮的嘴差点咧到了耳后根,小小欢呼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丢人事儿,顿时耳根一红脸颊发烫,坐地耍赖这种事情,明明他四岁起就不干了的。
太丢人了,任阮在心底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
“不用不用,”任阮连连摇头,“我是爬房顶过去的,爷爷老胳膊老腿的,怎么爬得上去?”
还有要背柿子,没准还要背着柿子跑呢,就别折腾他老人家了。
秋华奶奶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要不叫上你长寿哥?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任长寿?那也不行,就他那大块头啤酒肚,任阮是真怕没帮到他不说,脚一蹬房还给他压塌了,到时候还连累自己,得不偿失。
再说他也不喜欢任长寿那副畏缩胆小的样子,找他去不就是给自己找累赘拖后腿么?他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