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机不可失
就这样上上下下直到中午,才将将搬完一个储物间。
任阮气喘吁吁瘫坐在地板上,身上的卫衣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攥着一拧能榨出水来。任阮狠狠喘了两口粗气,摊在两边的手微微颤抖,搬东西不算什么,但搬东西爬楼梯就有那么点事了。
酸软的胳膊勉力抬起捶向小腿肌肉,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的腿不是腿了,从腰截断,整个下半部分都像是缀在云雾里,软绵绵的直发飘,又微微发麻发胀,一拳头下去,酥麻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鸡皮疙瘩嗡一下从后脊背席卷到头皮,叫任阮浑身不受控制地一抖,忍不住一手挫着脸嘶嘶抽气,脚趾也不由自主地蜷成了一团,趾关节交错的噼啪声响闷闷透过鞋子在空气里响起。
还好酥麻引起的刺激只在第一拳明显凸出,在这之后便是肌肉松懈和血液加速流通带来的轻松和暖意,小腿上的酸胀被慢慢冲散,最后留下叫人喟叹的舒爽。
休息一会儿后任阮又摸出了手机,双击点亮屏幕,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完任阮还是难掩失望。
不论是聊天群还是短信界面,早上他发现信号在减弱时发给池愉的两条信息后边,鲜红的叹号依旧刺得人眼睛生疼。
再看顶部状态栏,信号格已经彻底清空,多出来一个灰蒙蒙的叉号。
看来这一个早上都没收到一点信号啊……
池愉那么聪明,他能想到的池愉不可能会想不到,再说,他和桑秋阳屯在宿舍里的吃食绝对不少,池愉一个人,省着点应该可以熬得住。
任阮脑子里思绪万千,这一刻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空茫茫什么都没想到,只感觉心里有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违和感,但还没来得及抓住就隐没在了千万层迷蒙纱帐之后,模糊看不透全貌,伸手也无法触及。
他索性全身放松又靠回墙根,一下一下用后脑勺撞着墙,咚……咚……咚……
是什么呢?气味?声音?
“不对啊……到底是什么呢……”任阮眼神落入虚空,抵着墙不自觉喃喃低语。
“什么不对?软软,要坐换身衣裳去凳子上坐着,地上寒气重会感冒的。”秋华奶奶刚从楼下拿了笼屉上来,刚转过楼道就听见任阮在那儿一直嘟囔着不对不对。
声音!
“是不对,我得去阁楼上看看。”任阮忽然神情一震,有如醍醐灌顶,顾不得酸软的胳膊腿还没缓过劲,撑着地爬起来三两步窜上了顶楼。
是声音不对,太平静了。
他都上上下下搬一个早上了,家里再怎么小心多多少少还是闹出了一点动静,怎么一直没有丧尸闻声过来查看呢?
昨晚整个村子都炸了锅,这说明村子里的丧尸绝对不在少数,没有理由直到现在姜家门前除了那只守了一晚上的呆头鹅,连根丧尸毛都没看见。
上到顶楼,任阮先借着楼道的窗户往南边凝神观察了一圈,可除了茂密的树冠和隐约的光秃水田,就是邻居几家的高高的侧墙。
任阮心中深深叹气,现在不仅大城市内卷严重,农村也不遑多让。
姜家早建房砌两层半,除了房子后边任阮爷爷奶奶生前住的老房子,邻居几家后建的统统砌了三层半,都比姜家高出一层的高度,好像这样走出去脸上能更光亮些一样。
楼道窗户看不见,任阮又扒到阁楼的窗户上,瞅着楼与楼之间的间隙看了又看,竖直了耳朵听了又听。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他听到了点动静。
也多亏了今日村子里足够安静,平日里有的虫鸣鸟叫都没有,就连风都没起一丝,这样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才能绕过四邻高墙,传到他的耳朵里。
任阮眉头紧皱,他能听到一点声音,但实在是太细微了,隐隐约约的,可以判断发出声音的地方场面大概是非常嘈杂混乱,好像有玻璃被击碎了,咚咚的锤击声,很多的嘶吼,再后来就只有破碎的杂音,无法判断具体发生了什么。
“听到什么了?”任阮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刚刚听得太认真,连什么时候姜爷爷站到他身边都没有注意到,被耳边乍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听到什么了?”姜爷爷转过脸再次问道,他年纪大了,虽然看起来精神矍铄眼睛依旧有神,但不可否认身体的机能已经走向衰老,他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任阮皱着脸在听些什么,但他站过来这么久,也跟着听了这么久,除了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很闹腾,有点远,在那边好像有很多丧尸。”任阮一手小心拍着胸口安抚狂跳的心脏,一手把方向指给姜爷爷看,却眼神无意间往下一瞥,整个人瞬间呆住。
那个方向,不是早上那只呆头鹅丧尸去的方向吗?
姜爷爷也注意到了,两人都沉默不语。
那边为什么会闹腾为什么会有丧尸聚集,自是不言而喻,只是不知道是哪家被围困了,又是不是他们相熟的人家。
鞭长莫及,也只能自扫门前雪,新鲜马尾松的气味拂过二人鼻端,低低的叹息还没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下去吧,午饭做好了,你奶奶还等着咱们下去吃饭呢。”姜爷爷说完,率先转身离去。
“你们爷俩儿在楼上站那么久看什么去了?也不嫌冷。”秋华奶奶正把蒸屉放上锅,略显拥挤的饭桌上三副碗筷摆的整齐。
“没什么,就看看小阁楼那些老东西,到时候在哪里腾个位置安炉子会比较好。”任阮下楼的时候就已经重新打起了精神,不露半点痕迹。
二人端起碗筷,默契十足,都没有告诉秋华奶奶的意思。
“就那巴掌大的地方,也值得你们看那么久?”秋华奶奶白了二人一眼,擦擦手在姜爷爷旁边坐下。
“快吃,吃完你们看看那个收音机,我捣鼓半天了什么都没收到什么信号,全是沙沙沙的噪音,你们去看看,是不是坏了。”
说起这个秋华奶奶就头疼,她早上坐在那儿捯饬半天,自认为没有调错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收到呢?就是小孩子拿着胡乱扒拉,都能误打误撞扒拉出个音乐广播来。
最后她实在厌烦了,干脆撇下收音机上楼帮忙,好歹做些实在事,她心里也能少些焦躁。
“诶,吃完饭看看。”姜爷爷头也不抬地应声,顺手还给任阮碗里送过去两筷子菜。
“多吃点。”姜爷爷认真叮嘱道,任阮昨天一天就吃了碗红薯糖水,晚上给他准备的粥和小菜也全都留到今天早上被三个人分了,尤其是上午,一楼上二楼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他一个人出的力,一刻都没不停歇,体力消耗巨大,刚刚在阁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任阮的肚子一直在叽咕个不停,想必早就饿坏了。
“嗯嗯。”任阮腮帮子鼓鼓不好说话,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嘴巴一嘟一嘟动得飞快,迅速咀嚼完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你们也多吃点,下午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吃饱了才有力气。”
一顿饭吃的仓促,都没花平时吃饭时间的一半,草草填饱肚子就撤了碗筷。
秋华奶奶吃完饭就去和面了,做死面饼子的小麦粉,做糯米条的糯米粉,都满满当当装了两大盆在客厅的地板上。
“你们瞧瞧,我看着那收音机好像也没哪儿磕着碰着,会不会是里边哪个零件坏了?怎么调哪个都是滋啦滋啦的。”秋华奶奶一边给两盆面加水,一边冲正在检查收音机的爷孙俩说。
任阮拿着收音机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遍,确如秋华奶奶所说,外壳光滑连个划痕都没有,凑到耳朵边用力摇摇,里边也没有零件松动的声音,那就奇怪了。
他对收音机了解不多,只能扭头冲姜爷爷一耸肩,把收音机递过去表示自己也没看出什么问题。
姜爷爷接过收音机,任阮又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装盒和说明书,他买的时候特意跟老板强调了不要网络收音机和学生用的收音机,包装盒背面的产品信息也再次验证了老板没有忽悠他。
至于秋华奶奶调试的频道,也都是收音机产品说明书上温馨备注的几个国家官方频道,厂家不可能自打嘴巴在这个上面翻车,那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任阮百思不得其解。
姜爷爷拿着收音机同样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自带的天线已经拉到了最长,他又照着说明书温馨备注上的频道再次尝试了一遍,同样还是只听到刺耳的滋啦声。
“机子没毛病,频道也没问题,总不可能连无线电波都中断了吧?”姜爷爷老花镜背后的眼睛眯成了细缝,手上收音机依旧翻来覆去看不出任何问题。
“会不会是因为在室内被挡着了,所以收不到信号?”任阮若有所思。
“也有可能。”姜爷爷说着起身,“去楼顶试试。”
上了楼,任阮举着收音机绕了一圈,甚至不死心用秋华奶奶晾衣服的竹竿把收音机吊起来,拼了命往更高的地方举,但依旧没有作用。
“到底是什么呢?”
上蹿下跳忙活半天却一点作用都没起,任阮干脆擦把汗席地坐下,食指一边在地上画圈圈,脑子一边拼命回想为数不多的与收音机有关的知识。
“收音机接收信息靠的是无线电波,而无线电波会受到大型电子设备运行产生的电磁波的干扰,但我们现在在楼顶,旁边也没有变压器之类的东西,所以应该不是电子设备。”
“然后是其他电台的干扰,但这种情况出现串台的比较多,也不该是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啊”
任阮又抬头看看天,虽然没有太阳,但也没有雷暴雨雪之类的恶劣天气。
排除了所有常见因素,那么最不可能的那个,可能就是唯一答案了。
磁场。任阮掏出手机点开了系统自带的指南针,只见屏幕上红色的指针飘忽不定,始终偏转着停不下来。
“爷爷,”任阮面色凝重,“磁场乱了。”
怪不得收音机怎么都接收不到信号,调试了半天也得不到半点回应,磁场这样躁动,信号都被干扰到姥姥家了,怎么可能还接收得到。
甚至手机信号的消失,任阮觉得都可能与此脱不了干系。
凌晨手机信号以时有时无的状态逐渐消失,早上收音机也收不到信号,手机信号也彻底没了,按照这样计算,磁场从昨晚动乱爆发之时就已经发生了变动。
姜爷爷接过手机,同样面沉如水,磁场紊乱,信号无法接收,这就意味着整个清水村都将成为一个孤岛。
“并且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一个地方磁场出现了问题。”任阮喃喃道。
在灾难面前,通信有多重要可想而知,一旦中断,他们都无法得知外界情况,国-家的紧急政-策也不得而知,更不知道救援何时展开何时到来,他们又要在这里围困多久。
之前任阮还很乐观,但不到一天时间现实就给他当头一棒。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爷爷,我想今天就出去搬柴火回来。”任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丧尸都被吸引到了一处,并且离姜家的二层小楼不近,大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