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富得流油
“这……”
秋华奶奶神情凝滞,谁都不敢保证不可能,毕竟昨天这个时候还好好的,到今天眼见着信号就没了,光纤断裂也不知道出现在哪个位置,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再一个晚上,哪儿的电线杆子被碰倒导致断电,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是很有可能,任阮对此坚定不移。
“软软说得对,既然要在家里躲着等救援,咱们万事就都要早做准备。”姜爷爷沉声道。
“要是断电,咱们怎么做饭?”
虽然住在村子里,但姜爷爷嫌弃烧柴做饭繁琐又麻烦,早八百年就换成了燃气灶和电饭煲,要是没了电,燃气灶倒是也可以用来煮饭,但问题是家里的煤气罐里的气前几天就所剩无几,打电话跟送气的定了后天送新的过来,但不料天有不测风云。
断了气还能用电磁炉做菜,要是断了电,总不能啃生米吧?
“那就烧柴。”
任阮不假思索,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解决方法了。
“咱们可以烧柴的,家里不是有个炉子吗,跟三婶婶家借几把柴,我记得她家都是烧火塘的,老房子那边的猪栏里屯了不少,不然拿东西跟她们家换也行,或者我想办法偷偷跑出去,到山上捡一些回来。”
山里头别的不多,枯树枝绝对少不了,进去走两步就能捡回来一大把。
就是三婶婶家,任阮在心里默默想着,昨天晚上好像没有听到她家有什么动静,应该是和他们家一样,都平安的吧?
“去什么山上?想都别想。”秋华奶奶板起脸瞪了任阮一眼,出门拿了个收音机胆子就飘了找不着北了?皮子松了欠收拾。
“你当外边那些东西是闹着玩的?还想着往山上跑?你这三两肉还不够它们一口分的,趁早死了这条心听见没有?”
秋华奶奶越想越气,抬手揪住他胳膊上的软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越疼越好,疼了才会长记性。
“柴火能借就借,借不了……”
姜爷爷接过话头,借不借的无所谓,“借不了就去路边搬。”搬那些无主了的。
“用不着你往山上跑。”
任阮疼的龇牙咧嘴,好悬没叫一嗓子出来,跳着脚拼命搓胳膊肉,进门三年,秋华奶奶还从未对他下过如此狠手。
“爷爷你看看奶奶!”任阮眼角泛着泪花找姜爷爷主持公道,他也就说说而已,哪里值得遭此狠手?
“哼,我看还是下手太轻。”不知天高地厚,姜爷爷看都不看一眼。
任阮一噎,满肚子委屈被堵得严严实实,两个老人统一了战线,没一个稀得搭理他。
只能可怜巴巴地擦干净眼角的泪花,瘪着嘴把怨气都发泄在塑料袋,这老板怎么回事,打这么多死扣能多赚几块肉吗,生气。
姜爷爷也不管他,是该紧紧皮子了。
“一楼不方便,也不大安全,咱们今天把东西都搬到二楼去,以后就在二楼住着,把炉子安在小阁楼那里,通风又安全。”姜爷爷想了想道。
“好。”秋华奶奶点头。
“煤气炉不好搬,咱们先把厨房的窗户封死了,把煤气用完了再到楼上烧炉子怎么样?”
秋华奶奶认为,还是把搬不上去的东西先在楼下用掉,这样不浪费,再者窗户都封死了,万一厨房窗户外边来了个什么,也不怕被看见发现里边有人。
“不用,那些煤气用来烧热水,洗漱洗澡方便,现在早晚天凉,炉子烧热水太费柴了,能省则省。”姜爷爷摇头。
十月份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了,这种天洗冷水澡,任阮的身-体都受不了,更何况他们两把老骨头?
“那我们得趁着现在有电,先把水箱抽满水才是。”任阮默默把刚才的事翻篇,小声出言补充,手上还在持续跟死扣作斗争,。
姜爷爷点点头,“先抽满,以后用一次抽一次,以防断电。”
任阮这会儿终于解到倒数第三个死扣了,胜利在望,白净柔软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神色,一边低着头继续哆哆嗦嗦用指甲抠,一边接着出谋划策:
“咱们还可以趁着有电,做一些糯米条那样的,可以长时间存放的食物,这样万一断电了,在不方便做饭的时候就可以吃这些东西了。”
糯米条?
秋华奶奶闻言,激动得挥手就要拍,还好想起现在情况不同以往及时刹车,双手在空中哆嗦半晌,最后激动得狠狠往姜爷爷的胳膊招呼过去。
“诶!还是软软聪明啊!”秋华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何止糯米条,我和你爷爷年轻那会儿出远门,做的干粮啊,什么炒面炒米锅盔大饼子,做好了保存好,放上一两个月都不会坏!糯米条都算是做给你们小孩子的零嘴,算不得干粮!”
姜爷爷也笑了,没想到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再吃上年轻艰苦时候的干粮,还真是另一个层面上的越活越年轻了。
“那咱们把东西搬到楼上,今天就做,免得夜长梦多。”
任阮也跟着笑弯了眼睛,短短一夜,天翻地覆,人间坠入烈狱,任阮是真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无忧无虑和欢笑喜悦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在此时此刻,就为着做干粮的事,大家都兴致勃勃,纯粹地开怀大笑,眼里看不见一丝忧愁,仿佛灾难从未发生,这还是跟过去每一个温暖的早晨一样,大家商量着这一天做些什么好。
笑完之后这才想起今时不同往日,秋华奶奶赶紧捂着嘴,心有余悸地凑到窗户边小心往外看了又看,好半天才回过头拍着胸口庆幸道:“还好没有引来那些东西,以后都得克制住了,知不知道?”
秋华奶奶板起脸严肃正经。
任阮配合地捂住嘴,双眼亮闪闪地点头应和,心里却小声偷笑,明明刚才您笑得最肆意,他和姜爷爷可没有笑出声,这锅他不背。
秋华奶奶说教完,眼一低突然注意到任阮面前提手扭成麻花了的塑料袋。
“软软呐,你要塑料袋有用吗?奶奶有新的,可以给你拿新的用,解那么多死扣你手不疼啊?”
???
塑料袋?他要塑料袋做什么?
任阮浑身一震,如雷击顶,傻愣愣低头去看还剩两个死扣的袋子,是啊!他又不要这个塑料袋,为什么要在这里解十七八个死扣?手指头都抠肿了,他完全可以用剪刀剪开或者干脆直接扯烂的啊!
任阮眼睛瞪的滚圆,脸上一片不可置信,像只惊呆了的兔子,他为什么要做这么久的蠢事?任阮简直欲哭无泪。
受不了这委屈了,他现在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塑料袋,任阮吸吸鼻子胡乱往秋华奶奶面前一推:“奶奶你来弄这个收音机,我去搬东西上楼。”说着撒腿就跑。
这孩子。
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秋华奶奶恐怕早就指着他笑出眼泪花,笑到合不拢嘴了。
姜爷爷无奈纵容地看着老妻,等她笑好一会儿还停不下来才上前给她拍胸口,动作自然熟练,不见一丝突兀,像是已经做过千百遍了的样子。
“慢点,一会儿大脑缺氧又头晕难受。”
秋华奶奶自多年前那场大病后就气血两亏,身体一直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小心保养着,也没能彻底恢复正常,偶尔情绪激动些就容易头晕耳鸣,严重点还会气血上涌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哪有那么严重?”秋华奶奶拂开他的手嗔怪道,“去,你先把水抽了,把该充电的充了,别让软软一个人搬重东西,没分没寸一点都不顾及他那个小身板,我弄完收音机就上去和面,咱们今天得抓紧时间做一批干粮出来。”
“诶,我这就去。”姜爷爷走了两步,又暗自笑着摇头,这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
姜家这栋二层的小楼架构其实非常简单,坐北朝南,正面开门三扇,一扇是正堂屋大门,一扇是一楼主卧的小门,早先秋华奶奶嫌它鸡肋,早就封死不用了,还有一扇是正对着上楼楼梯的双开门。一二楼的结构基本一样,西侧一个主卧一个次卧并排,正堂客厅的北边有一个小小的卧室,东面卫生间厨房楼梯间连成一条直线,厨房和楼梯间之间有一道小门,走那里可以直接从一楼上二楼,二楼大体一样,只是少了一个厨房。顶楼南边一半露天,北边一半建了小阁楼,露天一半平日里晒些东西,小阁楼放些陈年杂物,阴雨天偶尔还挂一些没晾干的衣裳之类的。
一楼姜爷爷和秋华奶奶睡的主卧,次卧改造成了二老的书房,二人时常呆在里边,听姜爷爷给秋华奶奶读书。小卧室也没人睡,一直做的杂物间储藏室,姜爷爷亲自打了方正的木头架子,放一些米面粮油、一年里收的干货和自家做的零嘴。还有楼梯间,那里的空间也没有浪费,姜爷爷也打了高低错落的木头架子,七零八碎的东西大都放在那里。
二楼就空旷许多了,只主卧次卧摆了床,客厅空荡荡连家具都没摆,小卧室一直锁着,任阮也不知道里边是什么。
三年前二楼本来只有主卧摆了床和家具的,那时候任阮被二老领回家,就直接安排住的主卧,据说那间卧室本来是给姜爷爷家一个小侄子留的,任阮住进去以后,秋华奶奶做主又给次卧摆了家具,说以后姜家小侄儿过来,就让他睡次卧,任阮就不必搬了,省得麻烦。
现在那间一直没有人睡过的次卧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姜爷爷他们搬到二楼直接住进去就可以了,也不必说再费力从一楼搬一张床上来。
任阮和姜爷爷经过商量,最后决定先将一楼贮藏室里的口粮都搬到二楼客厅,分门别类,再是厨房里的厨具,锅碗瓢盆之类的。
任阮坚决不让姜爷爷插手搬储物间里的大袋米面,无他奈只能先端着电磁炉之类的小物件上了楼,秋华奶奶不放心任阮一个人在楼下,也跟着留了下来,坐在沙发上把收音机音量调的低低的,聚精会神一点一点调试频道,看能不能接收到哪个广播台的新闻。
这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任阮觉得自家简直富得流油。
五十斤的大米,任阮前几天一口气买了三袋,家里还有吃剩的小半袋,任阮上次还买了一袋二十斤的面粉,一袋二十斤的糯米粉,光这些就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贮藏室里还有一竹筐上次地里收的红薯,一袋子糯玉米棒子,墙角还躺着好几个任阮头那么大的老南瓜,窗户正对着的架子最下边摆着一排大号玻璃罐子,里边装满了红豆绿豆黄豆黑豆,看样子应该都是今年新收的还没来得及吃。
架子第二层也是一些玻璃罐子,个头要小一些,深红浅黄颜色各异,看样子都是秋华奶奶他们腌泡的酒啊酱啊之类的。
架子最上层同样摆满了密封玻璃罐,个头不小,但重量都比不过中间那层,因为里边装的都是些干货,干豇豆干野笋干蘑菇干粉条,同样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
再旁边是一个小一点的架子,上边跟大架子一比就显得格外寒酸,那是姜爷爷专用的,放着一些药材香料,都是些平时熬汤煮茶给秋华奶奶调养身子会用到的东西。
靠窗的墙根任阮看过去口中就不自觉开始冒酸水,那是清水村家家户户都会有的东西,从高到低一排五个酸菜坛子。
清水村家家都会泡酸菜,大点的坛子泡酸辣椒,里边夹杂着酸豇豆和酸蒜头,小号些的坛子腌糟萝卜腌仔姜,最小号的腌着满满一坛子剁椒酱,这些都是下饭的绝佳搭档,家家户户都少不了。
有了这些,他们一家三口,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饿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