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二亮的往事
今天回来比较晚,许氏觉得孩子们太辛苦,下午喂鸡喂猪后,说什么也不让苏蕊、苏朵、苏木三个帮忙给菜园子浇水拔草。
“你们回屋歇着去,娘再干一会儿就完事儿了。”
三人看着娘和大姐干活自是闲不住,主动跟随苏絮去河边洗衣服。苏蕊扫了一眼,苏絮盆里可不只是二房的衣服,而是老苏家全家的衣服,甚至其他房的里衣也在里面。
连里衣肚兜都让侄女儿洗。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五月的天气阳光明媚,河里扑腾着几只鸭子四处觅食,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河边四处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都在大石头上热火朝天的敲着木棒。
三人跟着苏絮来到她熟悉的几个妇女身边,她们惯常都是在一处洗的。
贾大娘也在,她家和苏家只隔着两户,一直对苏絮几姐弟很照顾。贾大娘的公婆早就去世了,兄弟三个早早就分了家,家家自己说话算数,矛盾自然就小。家里男人又是个明理的,除了侍弄田地,还有一门编背篓的手艺,因此贾大娘的腰杆子也直的很。
贾大娘人长的英气,说话也直:“絮儿,你弟妹几个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说完又转头问苏蕊几个,“你奶那个黑心的没让你们去干活?”
四姐弟满脸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虽然苏王氏压榨他们的劳动力是事实,但这么大咧咧当着人孙子孙女开骂真的好吗?
不过这话听着怎么这么顺耳呢。
果然,旁边的赵婶子赶忙拉巴了她一下:“贾嫂子快别说了,几个娃还小,黑心白心的怎么回你。要是有那碎嘴的传出去,孩子还得挨打。”
贾大娘就是个脾气直的,听了呵呵直笑:“怕人说就别做那些下作事儿啊,谁不知道苏老太是怎么搓磨几个孩子的。真是家里活儿干不过来就算了,问题是那张氏和刘氏天天闲的四处串门。指使几个孩子干活儿,脸是真大!”
说罢,看着苏絮几个抱来的衣服,那可是一大家子的衣服,每日基本都是靠二房几个女眷洗。
贾大娘是个直肠子,憋不住话。
“你们也是跟着你爹受委屈,你爹也不容易。再怎么说也是亲生的,苏老太怎的就这么狠呢。”
呃,什么叫跟着他爹受委屈?苏蕊敏锐的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快步坐到了贾大娘身边,自然而然继续了话题:“大娘,您说我奶对我们这房怎的就不一样呢。和大伯、三叔比,简直差太多了!”
“不光奶,家里人都欺负我们。就说今天这衣服,侄女儿常年给叔叔伯伯、小姑洗内衣,这真是,我们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苏蕊大大的杏眼儿里是明晃晃的苦闷和疑惑,看的贾大娘一阵心疼。
贾大娘本就怕说他们家坏话惹人嫌,如今正主来问了,自然有啥说啥:“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很多人都知道,今日告诉你们,你们也明白明白,你们那爷奶,就不是个好的……”
这是三十年前的旧事儿了,苏王氏刚生完苏二亮没多久就怀上了苏三金。受不了一边带个奶娃娃,一边怀孕的苦,就把两个月的苏二亮扔给了婆婆。
苏二亮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这期间刻薄的苏王氏一点孝敬银子也没给俩老人,对不养在身边的儿子也漠不关心。
苏二亮十岁的时候,俩老人先后撒手人寰,苏老汉两口子收了老两口的地,却想两张薄席卷了了事儿。
于是苏二亮找到了苏老汉和苏王氏,声称如果不给老两口买好点的棺木下葬,就去族长和里正那里状告两口子不孝。
最终苏老汉和苏王氏妥协了,规规矩矩办了丧事,从此却是记恨上了苏二亮。
迫于村里和族里的压力,再一个考虑到苏二亮年纪不小了,很快就是把干农活的好手了,就把苏二亮接回了家。
苏家孩子本来就多,这个本来没在身边长起来的,显然一点也不亲近。加上丧礼的事情,苏老太更讨厌苏二亮,只恨没生过他才好。
直到后来给苏二亮娶妻,苏老太特意挑了空有好样貌却没什么家底儿的许氏。
只因为娘家单薄,好掌控。既要了面子又全了里子,外人只夸她给苏二亮娶了个漂亮媳妇。
许氏生了孩子后,苏老太更是拿这一家子当奴隶使,使劲儿搓磨。
贾大娘说的眉飞色舞的,其实这些事儿是她婆婆在的时候说给她听的。村里如今也就老一辈儿的人知道了。
苏蕊几个没想到无意间探听到了这么一段往事,有点面面相觑。
赵婶子颇为感慨:“所以说,苏二哥是孝顺了爷奶却忤逆了爹娘,所以事事迁就苏老太?”怪不得,苏王氏这么对待苏二亮,苏二亮也不曾反抗。
贾大娘唏嘘不已:“谁说不是呢,也别怨你爹,你爹是个憨厚的,遇上那样的爹娘,也够难的。”
苏絮道:“大娘,还得谢谢您,要不,我们还一直不知道爹是祖爷祖奶养大的。赶明儿个,得多给祖爷祖奶烧点纸钱。”
苏蕊暗自思忖:怕是在苏二亮心里,他也是这样想的。孝顺了爷奶,却忤逆了爹娘,心里有愧。但是他怎么就没想想,一切都是因为苏老汉两口子不孝在先。
这个便宜爹爹,这些年还真是“傻傻的付出”啊,将隐忍两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今日意外找到问题的症结,苏蕊莫名松了一口气。
不是天生这样就好,爹如果天生这样愚孝,那后面改造之路得多难啊!
苏蕊道:“不对啊,大娘,婶子。我常听我四叔背书,其中就有一条,子女该对父母的过错进行规劝,这可是上了书本的,怎的就招了记恨。爷奶不孝顺祖爷祖奶,爹这算是规劝,根本就不是忤逆。难道村里人一直都觉得我爹错了?甚至,我爹自己也这么认为的?所以任由爷奶搓磨我们二房也不吭声。”
贾大娘一下来了精神:“书上真有这条?”当年这事儿到底谁对谁错,还有这么些说法呢。
苏蕊道:“自是有的。大娘,娘说这些年您帮我我家不少,今儿这事儿,恐怕还得劳您帮我家个大忙。我们家就算被搓磨,那也不想背着不孝顺的名声。”
话到此处,姐弟四人眼圈都红了。
贾大娘就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当即归拢了下手里的衣服:“你爹娘这些年不容易,这事儿啊,我去问问咱村的老秀才。要是你爹没错,看我把那老虔婆的作为给宣扬出去,咋地也不能吃闷亏。你们姐妹的日子兴许也能好过点。”照她一个老农来说,就是苏老汉两口子错,是得要个说法。
刘婶子也有孩子,看不得乖巧的四个娃这样的眼神儿。再说这事儿也简单,也不花银子,当即道:“那我俩一块儿去。要真是这个理儿,就找个人多的地儿唠嗑,把这事儿散出去。”
俩人结伴而走,苏蕊暗想,这两天捕的鱼,得偷偷给贾大娘和刘婶子家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