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价值
孟侍郎夫人和孟三小姐失踪了。
连丁嬷嬷都不见了。
还是孟府丫鬟半夜起来剪烛的时候发现的。
孟府的人连夜跑去报官，府衙门口的鼓第一次在半夜的时候被击响。
还在睡梦中的知府被惊醒后，传了击鼓之人，得知此事，吓得睡意全无，连忙下令派官差去找。
府城与各县一大早就被各路官差吵醒，一时鸡飞狗跳，闹得许多商铺和住户人心惶惶。
但在过了一天一夜后，清早，孟侍郎夫人与孟小姐母女俩，在闹市的一处巷子被人发现了。
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浓妆艳抹，还穿得跟风尘女子似的，一时流言四起。
孟侍郎夫人好长一段时间都闭门不出，连孟小姐也不似从前活泼了，整天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
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关心丁嬷嬷去了哪里。
但在孟府出事的时间里，纪洇病了一场。
听到消息的时候，芷兰和李木就关了铺子，跑去看她。
房间里，纪洇正在熟睡。
芷兰走到大夫旁边，满脸的忧愁：“大夫，我们掌柜的怎么样了？”
大夫背起药箱，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纪掌柜大概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这才病倒了，这几日要好生休养，再吃几服降热的药便能好了。”
芷兰这才稍稍放心了些，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大夫：“多谢大夫，我送您。”
他们走后，没过多久，香儿端着药，李木端着一盆水，俩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看到纪洇后，香儿下意识加快了脚步，走到纪洇床边坐下，开始给她喂药。
李木站在一旁将帕子放进铜盆里浸湿，拧干后叠好，走过去放在了纪洇额头上。
喂完药，看纪洇脸色比起之前多了些血色，香儿才松了口气：“小姐被送回来的时候，浑身都发着烫，给我吓死了。”
李木愣了一下，下意识问：“是谁送掌柜的回来的？”
香儿想起前日萧宫台满脸阴沉地命她去找大夫的模样，打了个寒战：“一，一个好心人……”
李木：“……”
这时芷兰送走大夫从外面回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进了门就问：“你可知掌柜的为何会生病？”
香儿摇了摇头，她那时哪里敢多问，只一心担心纪洇去请了大夫，回来以后萧宫台就不在了……
芷兰和李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到底是年纪小，做不到事事周全。
晚上的时候，李木跟芷兰都留了下来，帮着香儿照顾纪洇，三人晚上轮流守着。
纪洇醒来的时候，就模模糊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她心中惊惧，下意识要尖叫的时候，那人忽然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
“是本王。”
纪洇安静下来，视线渐渐清明，她看到了他的脸。
她没有一点反应，就那样看着他，无声的目光，让萧宫台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缓缓收了手，放缓声音问：”可觉得好些了？“
那日在春兰苑她晕倒在地上，还有一点意识的时候，死死攥住他的衣袖说不想待在春兰苑，想回家。他答应了以后，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然后就发起了高热。
他那时担心她，又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将她安置好后，便回了府衙命人捉了那卢夫人和孟小姐，扔进烟柳巷一家妓·院关了起来。
至于那丁嬷嬷……
萧宫台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纪洇这时慢慢撑起身体，萧宫台伸手去扶她，却被她躲开。
他动作一顿，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生他气，沉吟了下，缓声开口：“那日本王做得有些过了，你若生气，也要顾着身子，等病好了再与本王置气可好？”
纪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请王爷放手吧，民女配不上王爷的。”
她靠着床柱，浓密的长发散落在她肩头，苍白的面容清冷而孤傲。
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遥远。
她今晚很不对劲。
萧宫台心里没来由的一慌，他目光沉沉：“你之前分明答应本王……”
纪洇垂下眼眸，声音淡漠：“民女做不到了，若从未记起，民女或许可以坚持下去，但是现在民女不能昧着心再继续……”
他忽然嗤笑一声。
在夜晚中多了几分寒意。
萧宫台俯身，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玩味地看着她：“说说看，你记起了什么？可以让你不惜忤逆本王。”
纪洇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她隐忍着情绪：“当初在长丰县，那些强盗杀白芮的时候，你为何不出手救她，你明明，你明明是来得及救她的……”
萧宫台面露一丝怔色，似是迷茫，但又很快消失。
她不提，他真的想不起来初见时一直跟着她的那个姑娘。
对她很重要吗？
萧宫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记得出事的那几日，她也病倒过，他以为只是受了惊吓，现在看来，也有伤心过度的缘故。
病好后，大概也将此事忘了，否则这些日子，她怎么可能与他心平气和地相处？
啧。
为什么不忘得彻底一点，这种事还要记起来做什么。
萧宫台不明白，死了一个丫鬟罢了，为何要因为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与他置气。
难不成在她心中，他还比不上一个丫鬟不成？
想到这里，萧宫台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她作为丫鬟，护主是她的职责，只要你没事，她也算死得其所不是吗？”
纪洇真真是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有些疲倦地闭上眼睛。
“你为什么不救她？”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道带着茫然的声音。
纪洇睁开眼睛，就见李木愣愣地站在屏风旁边，两只眼睛黑洞洞的，脸却惨白一片，看起来犹如游魂，没有一丝活气。
糟了。
“阿木……”
纪洇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萧宫台却将她摁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李木跟前，思忖一息，看着李木的眼神淡漠，语气充满了不屑：“这是本王的事，何况没有价值的人，也不配让本王出手，怎么，你有意见？”
李木身形有些不稳，他手颤抖着，干裂的唇张开重复萧宫台的话：“没，没有价值……”
他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男人，衣着华贵，神情冷峻，浑身都散发矜贵高不可攀的气度。
是啊。
跟他比起来，杨白芮这个勾栏院出身的，自然不值一提。
李木低下头，久久不语。
萧宫台似是觉得乏味一般，随意挥了下手：“下去，莫要再进来打搅她休息。”
说完，他转身便要往纪洇那里走，李木这时却动了一下，纪洇匆匆瞥见一抹寒光，急忙出声喊道：“李木，住手！”
但是已经晚了，李木已经朝萧宫台那儿扑去，匕首在要捅进萧宫台身体的时候，萧宫台闪躲了一下，却还不够及时，被划了一刀。
芷兰和香儿听到纪洇的喊声，披着外衣赶来了纪洇这里。
芷兰一进门，正好看到李木跟魔怔了似的，拿着刀准备再次朝萧宫台刺去的画面，吓得她脸色一白，想也不想地就扑上去死死抱住了李木，崩溃地吼道：“快点住手！你疯了李木！”
香儿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去看向纪洇的方向，却见纪洇趴在床边昏死了过去。
“小姐！”
这声喊，将所有的注意都引了过去。
李木这才渐渐清醒过来，他看着手上沾血的匕首，大叫一声，连忙将匕首扔了出去。
芷兰松开他，去将蜡烛点燃，一瞬间屋子里变得明亮起来。
这时屋子里又多了一名陌生男子，那人已经将刀架在了李木脖子上：“王爷，此人是否要杀？”
听到那人的称呼，芷兰两眼一黑，几乎要瘫坐在地，刺杀皇亲国戚，李木完了。
萧宫台捂着渗血的手臂，脸色铁青地看着昏迷过去的纪洇，沉声开口：“去叫大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