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爱是诅咒,还是浪漫
“……诶?”
沙条绫香宛如死机了一般, 脸上的表情迟钝地卡壳了一会。
可正当我以为她会做出有趣的反应时,她却又突然回神了,疑惑又坦然地回道:
“为什么会想问这个?没有啊。”
“……一直都没有吗?”
“哈?姐姐这种东西只有【有或者没有】的区别吧, 【一直】是什么意思啦?”
“比如本来有的,突然死掉了什么的。”
“没有那种人啦!”
她像是想到什么,望着我的眼神带上了些许质疑,
“你, 你这家伙, 该不会是想借同姓梗玩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妹扮演play吧。”
我微妙地停顿了一瞬:“……绫香好H哦。”
“……明明是你先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姐姐的, 笨蛋!”
大叫着笨蛋的人自己率先脸红起来,少女似乎又想用逃跑来逃避现实了。
然而悬在半空的密闭摩天轮封禁了她的行动, 使得她只能更用力地把自己塞进座位里,坐立不安地,眼神乱瞟着,口中胡乱地找了个话题。
“话说你,你也是姓沙条对吧?”
“嗯。”
“名字呢?你竟然到现在都没介绍过。”
“忘掉了。”
“啊?怎么会连名字都——”
她露出“你在耍我”的生气神态, 但与我分外真诚的双眼四目相接后, 又好像犯错的小动物似的, 放轻了声音开口道,
“你是真的失忆了?”
“为什么你们第一反应都是不信啦?”
“因为你根本没有那种,传说中的失忆人士的气质吧?迷茫啊不安之类的。”
“这评价听上去很耳熟……那是刻板印象哦, 绫香。”
“嗯, 哦……”
她好像更不安了。
是在愧疚自己说错话了吗?
明明是弱者, 却把欺负她的强者也纳入了散播无谓同情心的范围里。
那句话我可没有撒谎,虽然绫香自我评价为配角, 但故事的主人公往往并不是最强大最自我的那些人, 而正是如她这般, 弱小、懵懂、莫名其妙的善良、偶尔迸发的勇气,反倒可能是成长期中的主人公的特质。
眼前这位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主人公,小心翼翼地望着我:
“所以,问我【有没有姐姐】什么的,也是想确认下与我有没有亲缘关系,试图找回记忆吗?”
……诶?
她都脑补了些什么啊?
绫香好像恍然大悟了一样,继续分析着:
“不会连一见钟情也是这个原因吧?
“因为你失忆了,又只对沙条这个姓氏有印象,所以对我这个同姓沙条的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进而把那种感情误以为是一见钟情?”
我支着脑袋,很感慨地评价道:“你是真的很擅长幻想呢,绫香。”
“我是认真地在分析!你不觉得很有道理吗?”
“……摩天轮快要转完了,准备好下去吧。”
“不要突然转移话题啊!你这笨蛋!”
她不满地叫道,又犹犹豫豫地、充满人文关怀地补上了一句,
“交往什么的我是不会答应你这个笨蛋的。
“不过,既然你真失去记忆了,如果我让你产生了亲切感,想让我当你姐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也算是保护我的报酬。”
“……”
“干、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她扭扭捏捏地,“我一看就比你成熟,应该是姐姐而不是妹妹吧。”
“摩天轮快要转完了,准备好下去吧。”
“你倒是换句话来转移话题啊!超级大笨蛋!”
“绫香,你要是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就邀请你一起看姐妹禁断乱O爱情动O片。”
“变、变态!”
然后,摩天轮就这么平稳落地了,什么奇迹的仪式都没有发生。
–
当天深夜,硝子敲响了我寝室的大门,钻了进来。
她像是关心自家猪饮食健康的老父亲般,坐在床边俯视着我,很严肃地询问道:
“所以,你的约会如何了?那两个笨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躺在床上,安详地闭着眼,随口应付道:
“嗯,很顺利吧,他们还助攻了。”
“……你这态度可不像很顺利啊,真要顺利的话现在不该炫耀了吗?”
“绫香试图当我的姐姐——这种情况算顺利吗?”
硝子倒吸了口凉气:
“这不是糟糕透顶了吗?”
“是嘛。”
她戳了戳我:“你是怎么想的啊?打击过头了吗,怎么反应这么小。”
“……”
“说话啊。”
“硝子,”我睁开眼望着她,“你有过喜欢谁的感觉吗?”
“呃,算是,有过?”她虽然有点迟疑,态度倒是很坦然,带着医学生的沉着,“不过只是青春期的短暂萌动罢了,可能还混杂着点生理因素的好奇,性格不适合,也懒得告白,很快那感觉就消失了。”
“那么,你会对喜欢的人产生生理冲动吗?”
“具体指?”
“想亲亲之类的。”
“一般肯定会有的吧。”硝子端详着我的表情,在夜晚的光线下,棕眸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不少,“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突然发现我一点也不想和绫香亲亲。”
“——那不是当然的嘛,老子就说你喜欢她肯定是错觉吧?”
望向天花板的视野里突然多出来个脑袋,五条悟窜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串棉花糖,得意洋洋地俯视着我。
他伪装用的帽子和口罩已经摘了下来,但那副滑稽的墨镜还架在鼻子上,稍稍滑落一截,露出那双蒙着白雾的苍穹之眼。
我下意识撇了撇嘴。
硝子拿起我的抱枕砸他,被灵活地避开了:“你怎么进女生寝室了?”
“有什么关系嘛,你们不也去我们那边的?”
硝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和沙条倒是无所谓,但这里还有歌姬学姐和冥学姐,尤其是歌姬学姐,看见你这么悠闲肯定会生气的吧。”
五条悟满不在乎地咬了一大口棉花糖:“歌姬生气就生气咯,反正她很弱,抗议也没用。”
“悟,即便是弱者也需要尊重。”门口传来了夏油杰的声音,他看向我们,脸上挂着略带歉意的笑容,“抱歉,没拦住悟。”
硝子翻了个更大的白眼:“你根本就是没准备拦还顺势跟过来吧?
“……算了,反正我也很好奇,一起审问她好了。”
“咦咦?审问?”
我大吃一惊,
“我不再是硝子的甜心小宝贝了吗?你不疼我了吗?”
“从来都没有是过吧。”
硝子故作狰狞地笑了一下,
“约会具体怎么样了,给我如实招来——”
–
“如实招来”的结果是,讲故事讲到一半开始讨论起了心理问题,我和五条悟在寝室里从争吵发展成斗殴,劝架的夏油杰也被卷入,最后吵得忍无可忍的歌姬前辈踹开了寝室大门,试图将我们赶走——未果,转而举报给了班主任夜蛾。
现在,我们三个(硝子在我们打起来之时就开溜了)正头顶着水桶,站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的过道上,进行罚站。
五条悟用纸巾捂着鼻子,被我一拳击中的脆弱部位还在流血:
“我说,为什么我们要乖乖听话被罚啊?”
夏油杰拿冰袋敷着额角,那里被五条悟打肿了个大包:
“尊师重道是常识,悟,大晚上的已经给夜蛾老师添麻烦了,倒是稍微表达下歉意吧。”
五条悟气哼哼地:“算了,罚站也行吧,但我不想跟这个家伙站在一起啦!”
“巧了吗这不是,”唯一利用术式使得外形毫发无损的我斜着眼看他,“我也不想跟狗屎五条站一块!”
夏油杰沉默了一瞬,语气怪异地问道:
“你们……这是真吵架了?”
五条悟:“当然啦,难道还有假吵架不成?我从现在开始不想和沙条说话了——杰你帮我把这话告诉她。”
我:“笑死,谁会想和不懂人心的大猩猩交流沟通啊?——杰君,你帮我把话传回去。”
五条悟:“刚刚是不是有个恋爱脑蜜蜂在嗡嗡叫?老子没听见诶。”
我冷哼一声:“我也差不多受够和这种小学生的幼稚斗嘴了,以后我叛逃时就带着杰和硝子走,把他一个人丢在高专孤立他,这怕寂寞的家伙说不定会躲起来偷偷哭吧。”
“谁会哭啊?!”
“……”夏油杰神色更微妙了,“所以,你们只是因为对恋爱问题产生了分歧,就准备冷战了?”
“什么叫【只是因为】啊杰君!”我不满地抗议,“恋爱问题可是很重要的,这可是三观的一部分啊!这证明了我和狗屎五条三观不合。”
夏油杰:“……我看你们倒是挺合的。”
五条悟也不爽地抗议道:“哪里合了啊?这家伙竟然就因为我随口说了句【爱是最扭曲的诅咒】就突然真生气了,要和我绝交——这种见色忘友的人简直和我八字不合!”
“——去死吧,狗屎五条!”
五条悟一边躲开我丢过去的水桶和代替清水藏在里面的剧毒箱水母触须,一边指着我一脸愤愤地对夏油杰告状:
“你看?六眼告诉我她真想因为一句话杀了我!”
夏油杰面无表情:“……你倒是别在人家认真烦恼恋爱问题的时候,故意说些耍帅的中二台词啊。”
五条悟表情闪过一分心虚——以及九十九分不服气:
“什么耍帅啦?明明很有哲理吧,咒术师里有过好几起因为爱意诅咒了死去的恋人、使其沦为咒灵的案例,这不是超扭曲的吗?所以恋爱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不是超浪漫的吗!”
我大声地反驳他,
“能够诅咒自己喜欢的人——连死亡都不能分离——这不是超浪漫的吗?简直是超过结婚的浪漫了吧!”
我说完,忽然自己愣住了。
我的两颗心脏好像也跟着愣住了一样,安静了好几秒,才重新恢复了跳动。
砰砰。
血液泵出,与之同时涌入我脑中的,是莫名的【知识】与【画面】。
关于未来的。
——那是漆黑的身影,邪性的光晕,压倒性的魔力下,绫香的乌鸦羽弹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狼狈地奔逃着,窜过拐角的走道,抵达了相当于工房的植物园。
——然后。
“绫香……”
我捂住心脏的位置,若有所悟地呢喃,
“绫香会遇到危险。
“然后她——”
她什么?
这【预见】并非是属于我的能力——至少尚未属于我,可我对那些来自未来的画面毫无怀疑,已经确定了会发生。
在解读出正确的预言前,身体自行动了。
我飞了起来,一边给绫香打电话,一边启动了投影咒法用来奢侈地赶路:
“杰君,狗屎,帮我给夜蛾老师请假。
“我又要去英雄救美了。”
“谁是狗屎啦?!你下来给我说清楚!”
“——谁答应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