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
“说真的, 绫香。”
我飞在半空中，一个俯冲闪躲过连射的魔弹，
“我都有点佩服你了——美沙夜至今都还没碰上过敌对的master，你到底是从哪里招惹来这种来你家夜袭的从者的？”
绫香无暇回答我, 她正专注于在地面上逃跑, 背后追着她的是成群结队的骨头架子——被操控的使魔。
正如【预见】中所展示的, 沙条家府邸遭遇了从者的攻击。
一路紧赶慢赶, 耗光了一半咒力, 才堪堪赶上了【预见】提供的画面。
漆黑的身影，邪性的光晕——
“呵呵。”
令人联想到妖艳与绮丽容貌的声音，来自披裹着黑色斗篷、宽松兜帽下只露出半张脸的从者，
“如果不是我那烦人的master的请求, 我本来不会来这里。
“不过，比起那个无趣的末位御主, 你倒是很惹人怜爱呢。”
魔弹轨道的起始点，正悬停着一名大概是女性的东西。
作为英灵之身、周围涌荡着异常魔力的她，自然已经不能以“人”来评价了。
然而, 除了力量本身，更让她有别于“人”的, 应该是某种氛围感吧？
悠然自得地，同时并大量张设着以现代魔术师的才能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大型魔术阵, 恐怖的魔力化作密集狂暴的攻击，随便被擦中一次, 大概就能带来一次“死亡”。
不过, 目前躲起来还很轻松。
从直哉君身上免费获取永久支配权后, 我也获得了投影咒法的永久使用权, 即便直哉君死掉, 依旧能自由地使用。
拥有这一在速度上特化的术式助力，我在常规战斗中发挥的实力进一步得到增强。
如果现在再遇到速度快到超出我身体反应能力的枪兵的话，我也不至于“咻”地一下被刺穿心脏，还要特地装死等待烂片世界发动困住对方吧？
就这样轻轻松松地闪避着人头大小的魔弹，我一边回应着女性的话语：
“唔，这是第二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奖我呢？感谢你哦。”
“怎么会，”英灵像是感到讶异，“像你这样可爱的少女，理应得到许多的夸奖才对。”
“对哦，我也觉得你说得非常对。”
“所以，要不要来我们这边？那个末位御主必然不可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为了她与我折腾纯属浪费时间。”
“蛊惑别人的时候，下手不应该轻点才对吗？”
“呵呵，那可不行。如果被你找到空隙的话，就会一下子扑上来展开近战吧，那我会很苦恼的。”
“呜哇，就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近战薄弱的缺点了吗？你是caster？好自信呢。”
我故作吃惊地叹道，指尖点向她的方位，比出发射的姿势，
“那么，就来试试吧。”
“哦？你准备动真格了吗？”女性英灵很悠然地说道，也不知道有几分是在装腔作势。
我歪了歪头：
“本来准备等绫香召唤出英灵，让她亲自解决的。既然你都亲口提示弱点来邀请我了——不尝试一下杀掉你，也说不过去吧？”
–
英灵，按照美沙夜给我科普的官方说法，原本是人类史中闪耀的灵魂，借由传说升格进入英灵座，又在这名为圣杯战争的大型“降灵仪式”中，降下听从魔术师使役的本体的复制品。
库丘林无疑是很符合英灵的描述的——尽管他有冷酷又凶残的一面，但只要注视着他就能明白，毫无疑问，即便尚未成熟，他也早已具备了英雄的资质与气魄。
然而，眼前的女性……
我悬停于大迷宫之上，垂下眸，凝望着正持续攻击着迷宫之墙的神代魔术。
以【烂片世界】作为第一重监牢，将【大迷宫】设于其内部，性质相似的空间类能力似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尽管依旧缺乏直接攻击力，但单从【困住敌人】这一效果来评价，应该已经能达到宝具的水平了吧？如果现在用这个来困住库丘林，他可能在里面待上半天都没法脱困。
可那是作为枪兵的库丘林，他舍弃了绝大多数的魔术素养与才能，单纯作为枪之从者降临现世，对结界这类东西苦手也是很正常的。
而眼前的女性，理应是神秘素养最高的caster，能随意操纵着神代魔术，本身在结界方面的眼光也应是超越凡人的最高等。
——她真没有看出迷宫的薄弱点吗？就这么胡乱地浪费魔力来攻击？
“我说，”我若有所思地对着地面上“受困”的从者开口了，“总感觉你一身阴谋家的气质，真的是能称为【英雄】的英灵吗？”
“哎呀，眼光真不错。”
嘴上表扬着我，她周身却涌荡着不快的氛围，
“我确实和英雄那种东西相性不佳呢。不过呢，小妹妹，只是从者的话，也并不总是那种闪闪发光的存在哦。”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艳丽的朱唇倾吐着恶意的字眼，
“一不留神的话，御主被背叛也是可能的，就算有令咒的绝对命令权，只要趁迟钝的御主没有反应过来，瞄准时机除掉她也很轻松吧。
“——让那位柔弱的末位御主独自召唤，真的可以吗？”
“你看起来很熟练啊，从者——唔，你说的话很有魔女的感觉呢，叫你魔女可以吗？你是有过背叛御主的经验了吗？”
我感到她周身气压一下子更低了，仿佛被某个字戳中了死穴一般，但还是恍然未觉般继续道，
“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背叛御主的魔女，却还在老老实实地听从御主命令，甚至不惜脱离caster巩固阵地的职能，亲自夜袭敌方御主的领地——没品得像个assassin一样。”
我看见女性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嘲弄似地咧开嘴，
“所以，你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你的御主的手里了吗？还是对方画的许愿的大饼迷惑住你的双眼了？
“这副乖乖戴好项圈替主人家干活的淑女姿态，与你放的大话完全不符呢。”
大型魔术阵自我身后浮现，魔力汇聚的炮弹瞄准我齐射。
在我平淡地闪避之时，看似被大迷宫困住的Caster瞬息间突破了墙的阻碍，来到毫无防备的我的身后。
空间转移。
即便不在魔术师的工房里，也能使用出这种等级的魔术吗？
但在我想移动的时候，感到了微妙的障碍。
仿佛这一小片空间被凝固了一般。
毫无疑问，这也是魔女施展的魔术效果，为了短暂地困住我而设下的陷阱。
“——都不是。”
在我恍神思考的时候，女性轻柔的吐息在我耳畔拂动。
“只是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异常，于是为了满足我这个‘魔女’的好奇心，暂且结成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然后，她念了某个名字。
与其说是念，更确切的说神秘意义上的【真名解放】。
听上去很中二，但就像【术式展开】一样，神秘意义上的公开真名，自然也有相应的效力。
“——Rule Breaker（万符必应破戒）！”
从者宝具解放的刹那，我的胸口没入了匕首一般、却并非为了切开肉身而存在的武器。
–
“……”
【大迷宫】与更外围的世界正在消失，连带着我背后的翅膀也在崩坏，理论上，术式被封印后，再过一会，我大概就会失去飞行能力坠落在地，任由她宰割。
“这样一来，你那所谓的术式带来的【不死性】，应该也能暂时被封印住了吧？”
很悠然的，以胜利者的姿态，魔女一般的从者如此宣判道。
我有些惊奇地按了按胸口，赞叹道：
“诶，真的没有伤口耶？明明是有实体的刀，切进来却像是无形的空气，这就是你的宝具吗？”
没有我捧场，她仿佛很无语：
“……你有在听吗？这时候倒是给我关注下重点啊。”
“啊，有在听哦，我已经完全理解了，我可不是那种会跑偏关注点的笨蛋。”
“你真的有理解吗？”
这位任性的魔女小姐宛如恋爱中得不到关注就发脾气的恋人一般，炫耀着自己得意的宝具，
“我的【Rule Breaker】能够破解任何魔术效果，因魔力而成的物体与契约——而你们咒术师体内的术式，虽然是此前不曾见过的力量，但很微妙的，似乎有着与神还是什么东西契约的性质，是与魔术共通的力量呢。”
她恶劣地勾起唇：
“我似乎是你们的克星呢，咒术师小妹妹。”
“哇，好像很厉害，不过真的不用再说明了哦，我已经完全理解了。”
我语气敷衍地回应道，看着她得不到想要的反应、逐渐染上不悦的神色，
“无论是你背后的御主并非冲着绫香、而是冲着我来的这件事。
“还是你作为从者，正面作战的能力完全无法与小库抗衡，所以只能暗戳戳地玩弄谋略这件事。
“又或者——”
我稍稍停顿了一下，注视着她彻底阴沉、嘴角绷直的下半张脸，露出了微笑，
“——关于我其实并不是咒术师——这件事。”
“我都完全——彻底地——理解了哦。”
–
兜帽在紧急闪避时从脑后滑落，显露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可以称得上精致绝伦的脸。
但与言谈间的妖艳惑人不同，失去兜帽遮掩的魔女小姐，气质意外地清纯。
尤其是当她遭遇超出掌控的突发情况，慌慌张张地想要掰回局面的时候——
“这不可能！”
显然对自己的魔术十分自信的从者有些失态地叫喊道，
“我们已经对咒术师实验过了，绝对能封印术式——”
“嗯嗯，你说得没错哦，按照【设定】来说，是这样的呢。但那也只是方便在这个世界上行动的设定而已。
“所以——surprise！只能针对术式的话，对我来说是无效的哦！”
我三两步拦下了她的去路。
明明是从者，身躯却十分脆弱，所以只要一脚踹下去……
“咳，咳咳！”
有着精灵似的耳朵的紫发美人凄惨地呕吐着鲜血，这副光景着实惹人怜爱，令人忍不住驻足欣赏。
她似乎想要逃跑，但一度崩碎的【大迷宫】重新显现，【墙】四面八方地围成了狭小的空间，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停下动作，垂眸望着她：
“你的那位御主似乎很了解咒术师，甚至特意做了实验来确认宝具对封印术式的效果。
“说起来，对咒术界这么感兴趣，又很想利用圣杯战争来针对咒术师的人，我最近也遇到过哦。
“——就是你的御主吧？”
她没有回答，这显然并非出于忠诚，单纯是“不想让我得意”这种魔女的本性。
于是我揪住她的脑袋，发动了【支配】。
从者虽说是使魔，但由于过于高级，想要直接支配他们是必然失败的。
这种亲自打败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了。
就像从者之间也会有相性一样，更为全面、构成更为复杂的我战胜了过于依赖魔术知识的魔女小姐——所以，她理应是比我更低等的存在。
可那澎湃的魔力、已有的主从契约，都在强烈地抵抗着我，即便短暂地夺去了控制权，女性英灵的紫眸里依旧燃烧着抵抗的星火，无法完全掌控。
这种时候要是玛奇玛小姐能帮忙代打就好了……唔，过于依赖她也不太好。
我脑中想着乱七八糟的，暂且放弃更彻底的支配，对她下达了命令：
“告诉我吧，caster，你御主的真名，以及它行动的目的。”
她失神地望着我，樱唇吐出了字眼：
“羂……”
【——————】
在听清她的回答前，我忽然松开了手。
“轰——！！！”
伴随着墙体破碎带来的剧烈震响，那束光闯了进来。
笔直、闪耀、一往无前般地，能将一切障碍吞噬粉碎的光。
此时并不是白天，从外部强行破解【大迷宫】，洞口处敞露的理应是黑夜的幽暗才对。
然而。
“——saber！情况怎么样？！她没事吧？”
从外部飘来的，是绫香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焦急。
她是在担心我吗？
嗯，当时为了戏弄她，没让她知道【大迷宫】是我的能力。所以，这是弄巧成拙地，误会我被困住了吗？
Caster也在刚才那一瞬间扭曲空间，顺利逃脱了——应该是她的御主发动了令咒吧？不然没可能那么快。
浪费掉对方一枚令咒是好事，但还是很不爽。
不爽。
不快。
发自内心的不悦，正汩汩地涌上来。
是因为caster逃跑了吗？
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下次再抓住就行了，说到底，圣杯战争也不过是场陪绫香玩的过家家罢了。
真正让我产生如此强烈的、超越“轻飘飘”的情绪波动的——
在诡异的静默中，我抬起眼，望向了闯入大迷宫的那道“光”。
耀金色充满光泽的碎发，绿松石般柔和清澈的眼眸，苍银铠甲裹覆的挺拔英姿，即便立于幽暗的迷宫与破碎的墙体之侧，也宛如绘本中的王子具现般，闪闪发亮。
他的眸光越过沉浮的尘灰，与我相遇了。
那双眼眸中的亲切笑意略微凝固，就连周身自带特效的不明光亮都仿佛黯淡了些许。
“唔。”
王子一般的剑士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单音节，他的脸上还习惯性地残存着优雅从容又亲切温柔的表情，微笑着，如是说道，
“……按照一般的流程，面对陷入困境、亟待拯救的御主友人，我应该问候一句‘没有受伤吧，这位小姐’的。”
“不过，既然是你的话。”
他嘴角的微笑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看似爽朗，实则冒着黑气的“笑”。
“这种时候，应该说——
“好久不见。
“这么气呼呼地瞪着我，是我又打搅你的好事了吗？
“……恶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