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想成为人的野兽
游泳部的更衣室里，金城枫刚把上衣脱掉，正巧又露出那一头被修剪好的夺目发色的短发。而这个时候，中岛来斗走到他身旁打开了一边的衣柜。
“你……头发剪了？”
亮橘发的人动作没停，只用嗓子低低“嗯”一声，却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感觉比平时更耐心的样子。
棕红色短发的高大男生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衣柜里面，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就轻松下来。虽然他的确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详情，但光看这人的样子，都能莫名心领神会，于是他也情不禁就顺着这人的心情说出他会想听的话、同时也是自己真心的话：
“跟从前有点不一样，现在一看就让人感觉品味还不错的样子。而且戴泳镜和泳帽时再把头发拢到两侧也更方便了吧……各方面都恰到好处呢。”
金城枫的动作终于慢了一拍，但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良久才释然般叹了口气，答了声“是”。他知道中岛来斗的意思……无非是想提醒他，给他修剪头发的那个人恐怕是真的把他给放到心尖上了，连剪个头发都看得出来的在切实处处为他着想。
可这些事，金城枫却早就知道。
所以他才会那样沉迷。
对来自少女的温暖，他那近乎不讲理地赋予她的一切期待都必然会被回应的小孩子一般的愿望，从以前到现在，都在她身上如此贪婪的渴求。
如果真的能有与她相拥共度黑夜的那一天，他一定会抱着她交颈而眠，恨不得融为一体吧。
想要，好想要得到遥。
好想要独占遥。
或许最重要的不是陪她共同度过黑夜，而是能够将她心安理得的禁锢在自己怀里。或许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不是爱护遥，而是想将她变成自己的东西，跟其他那些想要在她身上满足欲望的人没有区别。
全部都只是借口罢了。
第一次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下意识忽略。
因为能深深感受到遥那蛮不讲理的爱，完全对自己独一份的爱，真挚而热烈，好像什么都可以被包容，她爱的是自己这一整个人啊。即使有些令人羞愧的想法似乎也是没关系的，不如说就算让遥知道那种内心深处，她也一定只会说……只要这样就好。
她会觉得，那再好不过。
她不需要他的爱，而他也不会爱。
原本同样能够真挚热烈的去爱一个人的少年，在很多年前就丧失了正常爱人的能力，余下的只是一个多年以来冷眼旁观着别人的情感，坚定理智又不屑的同时、渴求着只属于自己极致羁绊的欲望野兽。他受内心空洞的欲望驱使来争夺胜利填充自我，也受这份欲望支配才掏出舍弃的温柔，拿出青春里所有冲动因子，甚至处心积虑的靠近，佯装成猎物。
喜欢吗？爱吗？答案当然都是肯定的，是毫无疑问存在于那里的事实。但是，好像无法拿出真正与之相称的理解，心无法作出与之相称的活动。
但为了她，想要重新学会……
“来斗，你是副部长……对吧？”
听到他发沉的声音，中岛来斗换衣服的手一顿。
“怎么了？”
那个人转过头来看他，神色认真但又罕见地染着一种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试探。因为金城枫向来想要什么就是什么，从不会有这样模棱两可的感觉。
“如果我把社团活动训练开始时间推迟十五分钟左右，之后再补训，你觉得部长会认可吗？”
真的说出来后，他低沉亮烈的声线却又显得平淡无奇，只不过中岛来斗却震惊的连手中毛巾都掉了。
亮橘发的男生低敛那双明金色的眸子，不发一言的又替他重新捡起，直到交付到手上的那刻他似乎才回过神来，平复心情问道：“你要去干什么啊？”
“送遥到车站去她滑冰训练的地方，虽然现在她身体还没恢复好，训几天就要停几天，有时只在舞蹈部训练就不用走动了，偶尔她妈妈也会送……反正什么都没有的话，那我就只送她回家。”
话说得甚至都不太连贯，但能感受到他就是想抽出时间极力为她做点什么。好吧，中岛来斗扶了扶额头，虽然在刚说的时候就猜到会与女友有关。
“你不会跟部长也要这么说吧？”
“这不就是事实吗？”
“……”
那真是幸好你先跟我说了。
毕竟听听，那是什么推迟训练的理由啊，别说十五分钟哪怕只是五分钟，送女朋友回家啊喂！
“你应该也明白吧，虽然就连社团里看不惯你的人都会相信你绝对会把补训做好，因为本来你也就经常留训，甚至你平时那些加训不知道早就超出日常训练多少了……但是，还有很多别的事存在。”
“比如，假设部长真同意的话，可谁都知道你是王牌一样的存在，会不会有人觉得你特权独行？就算你不在意，也会有人说部长私心偏爱。再说现实一点的影响，开了这样的先例会不会再有别人有样学样？别人可不是谁都能做到像你那样自律的，肯定很难得到许可，到时候又是你处于众矢之的。”
这种事就是如此，听起来很简单，觉得有什么不能同意啊，但其实很多地方都完全是一团乱麻。
集体生活，就是如禁忌般不可违抗。
“可是——”
他竟然还不打算放弃。
“枫，你知道我们班体育都跟b组一起上吧？”
亮橘发的人不再言语，他似乎不是在单纯为这件事而觉得不满，而是被某种更深的存在打击到了。
比如野兽好像终究无法成为人类。
“嘛，有一次那些现充人士们在自由活动时间聚在一起玩真心话，还非要拉上慈光寺同学，当然我也在。然后果然她就被问到了喜欢什么类型的人这种经典问题……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的吗？”
“她才不会敷衍别人，反正说的一定是真心话。”他的语气不太好，因为他觉得慈光寺见遥肯定不会喜欢玩这种游戏，或者说是不会喜欢跟那些没有距离感的人玩，但最终却又会难免于那么多的推搡。
“嗯，总之她这样回答呢——”
“如果非要说的话，喜欢不受自己影响，就算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也跟以前没什么不同的人。”
现在连中岛来斗都搞不明白了。
到底金城枫是那种人更悲哀一点，更好一点。
还是与那种人相反才更悲哀一点，更好一点。
那么多好像每段时间没有一段恋情就不行的人都没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多运动社团里谈恋爱的男生压根都没想过想要通过某种努力改变那种约定俗成同时又绝对不耽误自己的事务。
为什么，为什么反而竟然是那个从来独来独往的金城枫提出了这种闻所未闻。
“我……”
被修剪好的短发不失日系特有的那份微长感觉却又有一种利落的凝练感，更衣室光线微昏，打在轮廓凌厉的侧脸，金城枫抬起自己的右手——
“吆，现在的样子不错嘛。”
然而刚要陷入某种思绪之前，就被熟悉的那副嬉皮笑脸声音给打断。肩膀也被人一把搭上。
“可以啊……”
铃木一护看了看金城枫右手没来得及摘下去的皮筋，又仔细打量了下他的头发，口中啧啧称奇。
“这应该叫什么，我们的王牌现在可真是到了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自家女神形状的地步了~哎呀，真是让人觉得好可怕啊，难道这就是拥有女神的代价？迷恋到恨不得把全部的身心乃至故乡都献给她？”
虽然但是，好像没什么不对。
中岛来斗头一次对某人的话表示肯定。
“为什么我觉得铃木前辈的语气有点熟悉？”
王野纯一郎犹疑不定，一旁跟铃木一护一起放课也才刚来到这的部长大人则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的说道：“电视里的吉原遣婆大概也就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