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分手警告
“果然啊，女孩子还是须田东这边的最有感觉，别的地方的总是透着一种随处可寻的廉价感。”
放学时间在须田东附近蹲守的这几个人身上穿着公立学校的校服，只不过是十分怪异的搭配方式，除了透露着一种轻浮感却又不像街头混混那样流里流气，男生们有的耳朵戴着银质耳钉，有的皮带上挂着修饰的金属链，并不会落得印象不佳。
嘛，毕竟是来这里搭讪女生的。
哪怕对于须田东和白龙，它们这样县内顶尖的私立名校里也都会有这样一部分人。成绩差得可以、整天违反校规、逃课乃是家常便饭，却偏偏有一定的家庭背景或资源保障让他们对那些无所谓。但公立学校的往往会玩得更粗鲁许多，平日拉帮结派的打架上演一出热血高校，那都是基本操作。
“听星野说须田东最近还转来一位超级混血美女唉，搞得那女人每次提起来都阴阳怪气的。”
“哈哈哈她混的是哪国血啊？如果是金发碧眼，最关键的是要有雪白皮肤，那我估计会很感兴趣。”
“不说了，我已经发现一个感觉不错的。”
……
岸神小夜提着书包，低着眉宇从校门口走出来，仿佛在面对什么颇为痛苦的事物。少女本就很瘦，肩背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此刻那样一副让人于心不忍的表情便更显得洋娃娃一样精致脆弱。
少女甜美的面容先抛开不谈，提着书包带的手显露出亮目的美甲，一看便精心打理过的半长发也显得顺直松软，校服更是自己换上了样子别具一格的袖扣……难怪这群人优先把目光瞄准向她，估计是当成那种会在交际圈作风很成人化的女生了。
“这位可爱的学妹，你看起来怎么一副发愁的样子啊，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转换下心情啊~”
几个高大的男生凑上来堵住了岸神小夜。
少女微斜刘海下的冷蓝色眼眸中一瞬闪过憎恶的情绪，但她还是用一口乖巧甜美又难免显得中气不足的声音推脱起来，“还是不了，黄金周回来就要小测试还真让人头疼呢，只能赶回去复习了。”
“唉？只是去唱唱歌喝点东西放松一下嘛，作业复习什么的回去后时间也完全够啦。”
但这几个无赖却明显打算纠缠到底。
岸神小夜抓紧自己书包的带子，显得有些无助。她身体不好，生理期向来不准，而且每次发作都会相当难受，简直半死不活。今天放学后她才发现自己突然来了生理期，只能强撑着身体去竞技舞蹈社请了假。但事发突然，所以没人陪她一起离校。
运气实在太差了。如果身体状况不那么糟糕的话，再怎么说她也能不管不顾的逃跑啊。
街上只是对此悄悄投来目光的人更是见怪不怪，无人出手的结果几乎能预想出来，要么岸神小夜破罐子破摔怎么都不从，但气急败坏的男生绝对马上就会让糟糕的流言传出来，说到底这就是对女性来说无语的日本社会在学生圈这一块的缩影。要么就是她为了让事情化小勉强顺从，然后在ktv包间被强迫喝下用鸡尾酒的漂亮颜色包装的烈酒，发出脆弱的咳嗽声并呛出的眼泪，然后甚至被男生中某一个最按捺不住的直接拉去包厢的洗手间。
“不，我不会去的，我要回家了。”
岸神小夜的脚后退一步，抓紧了书包的提带，转身就要逃跑。她原本还想着就算暴露本性也无所谓，可真到这种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无法像想象中那样可以做出极端的事，她只想要赶紧离开。
但一个发根染了半红毛的男生却轻松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扯着她朝着同伴们站着的地方走去，“跑什么啊，过来陪我们玩玩吧。”
合着生理期疼痛，岸神小夜的双肩都在发抖，在万分哀怒的心情之下，她发抖的肩却被人扣住。男生们那时候也奇异的愣住了，像是被她身后那具有绝对冲击性的美丽惊得说不出话，紧接着几乎失去理智涌上的便是对这份美丽的莫大贪婪。
像是令人安心的依靠一般，用一只手扶住岸神小夜的那人摘下一只耳朵上的耳机后抬起眼。明明是充满浪漫古典气质电影中的慢镜头般的抬眸，但她脸上的表情却根本是冷到让人说不出话的地步。
平时的少女就算经常太过认真正经，也不过是又呆又倔，像块木头。但这一刻的她却冷漠无情。
“没听到她说，要回家吗？”
声音平稳，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就像她冰冷瑰丽的紫眸深处那冻结的火焰，有一种似乎不止为了眼前的情景，而是来自她自身冻结太深、太久的愤怒。
但那一刻岸神小夜听到的，却只有从身后人耳机中泄露出的熟悉的法语歌曲的曲调。
……
慈光寺见遥放学路上原本完全沉浸在耳机中席琳·迪翁那具有穿透力与丰沛情感的歌声里，这是她为夏季杯准备的短节目选曲。席琳刚发行这首传达多年以来遭受无数打击、但对某事物却仍难断绝那份深沉刻入生命的眷恋的歌曲时，她就在想——将来定要诠释这首曲子作为她回归赛场的首次表演。
是的，单就这场夏季杯而言，她本来就不是毫无准备。这个复归节目在慈光寺见遥心中已经静静沉淀了许久，也是她离开父亲后尝试自己编舞的首个成品，更是少女在远离赛场的日日夜夜、却早就在为自己勾勒的归来道路。脑海中进行不断的完善。
“malgrécemalquicourt”
不在乎这传遍全身的痛楚，
“etmetl’amouràmort”
我会将爱进行到底。
一分钟十二秒，慈光寺见遥本就喜爱法语歌曲，这一段更是带着浓重加拿大魁北克法语的香气。
少女忍不住轻轻哼唱出声。
这一段要做什么呢？理想的状态是她在这个情感爆发后又刚归平复的歌段编入跳跃。短节目总共要求三段跳跃，一个a跳，一个单跳，一个连跳，而连跳放在这里占时显得冗长，所以她设想在这编入一个她捡回来的三周跳或如今状态已经不错的2a。
这样的话，她就能在完成跳跃后，随着“etmetl’amouràmort”这一句的三次语气起伏，做她在此处设想的编排——芭蕾舞艾斯美拉达变奏里久负盛名的三段铃鼓踢。她将这段动作原本作为开头的地面旋转转换为冰上的跳跃旋转，然后抬腿踢向舞者手中那并不存在的铃鼓。因为还是显得有点赶，所以她到时候会把这句音乐放慢，侧腿近乎拉平的同时要做得比芭蕾舞者们更加轻迅，但绝对不能抛弃的是那三下踢腿一下比一下高的视觉张力。
就跳跃后紧接的动作而言，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难度滑出。虽然跳跃的执行分主要看高远的质量，但优美的完成姿态也会对执行分的评审有些好处，而最大的好处则是在于为整体的艺术分添彩。
但说到这点，不由得让人觉得好笑。
慈光寺见遥的编舞风格显然与他父亲一脉相承，作为俄罗斯国宝级艺术家的巴雷什尼科夫对于芭蕾，探戈，踢踏等甚至还有众多小舞种都造诣深厚，编排中含有大量如慈光寺见遥这个三段铃鼓踢般不但堪称炫技、而且既向经典致敬的同时又自己合乐做出别出心裁改良有着丰富艺术内涵的元素。
而这是众多花滑选手和编舞师都难以做到、同时舞蹈功底往往不够深厚的花滑选手们更难以执行的。但就算芭蕾也从小完全可以从俄罗斯这样的芭蕾大国杀出来，有着绝对舞蹈功底和身体条件所支撑的慈光寺见遥却能毫不虚浮地表现那样的肢体语言。
舞蹈本就是肢体语言所表现的一种感染，一种美，尽管青年组时期的慈光寺见遥滑冰时一些心理状态确实不对，但她在这方面却无可挑剔，何况还有那无人可比拟的气场与技术加成。然而可笑的是广为评审的眼光却用一个面部表情这样反而只是最浅显的情感表现否定了她艺术表达的全部。
不过当然，这背后其实有很多重原因。而这其实只是借口，一个怀着目的打上的标签，一种集体无意识的控制打压，一块某些事物的遮羞布。
下一个柔韧而有坚定力量感的歌段来临，要编入什么呢？或许很多人觉得不够优雅，但慈光寺见遥却意外喜欢堪称对力与美炫丽礼赞的大跳。而苏联时期莫斯科大剧院炫技著称的老牌技术流芭蕾首席妮娜·蒂莫菲耶娃一直是她欣赏的对象，不仅因为她们都坚守严格风格和精湛训练的技术，那几乎垂直向上拔起的大跳实在体现了莫大气魄。
但思绪到了这里的时候，再容不得她继续下去。慈光寺见遥无法忽视呈现在眼前的糟糕场面。
作为俄罗斯十五大国技之一的桑搏，又被称为无武器徒手防卫术。它分为两种，一种是运动式桑搏，对标现今一种国际性的竞技体育摔跤项目，而另一种是格斗式，即起源于军事格斗的实战桑搏，在目的性上面也更偏重于杀戮，而且综合性极强。
俄罗斯的少年少女们从小锻炼下运动性桑搏并不罕见，但慈光寺见遥掌握的却显而易见是没有丝毫花架子的实战桑搏，但这对于小时候被曾担任苏联军事政要的祖父带过的她来说并不奇特，因为格斗式桑搏在俄罗斯和前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中至今仍然是国家安全部队都必须要接受的训练科目。
于是不必开口，慈光寺见遥便让这群准备动手动脚的家伙们亲身体验了她到底混了哪国的血。
然后她熟练的从失去反击能力那两人的上衣口袋里抽走了他们的学生证。两人立刻挣扎起身往刚才没动手所以没被慈光寺见遥作为目标的同伴早就逃走的方向跑了，但慈光寺见遥也没再管他们。
“小夜，小夜你没事吧？！”
“天啊……”
似乎是和岸神小夜同班的两个关系好的女生在社团活动意外取消后回家路过这里，但看到的却是眼前一切都仿佛已经结束的场景。
“慈光寺前辈……你在做什么？”岸神小夜有些呆呆的看着突然又掏出手机的慈光寺见遥。
“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连衣服都不见有丝毫凌乱的灰白发少女有些淡淡的答道，毕竟后患还是直接杜绝为好。除了学生证她还将一块手帕交给岸神小夜旁边的女生。
并叮嘱，“别打开，上面有药物。”
这东西刚被拿出来想往她面上捂的时候慈光寺见遥都想在心中苦笑，看来他们也是失去理智了，这种东西再怎么说也不该是在学校附近直接用的。而要是对她这么好用的话，那也太小瞧重度失眠患者所忍受的痛苦了，她大脑皮层的所有细胞怕是早就已经对这种和安眠物质类似的成分产生抵抗了。
“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
铁板一般的罪证有了，连确定人事的东西都有了，事情确凿后附近的人证想要也应有尽有……她已经基本搞定一切，整个流程简直不要太熟练，剩下的只要等老师和相关处理人员们来，所以交给已经有朋友陪在身旁的岸神小夜自己也无妨。
她是真的有急事。
今天阿列克谢为她联络了和俱乐部合作的几位编舞师，毕竟是类似预约的事，迟到也太失礼了。
慈光寺见遥一颗心被这些事装满，放学后的这点小插曲实在没在她心中留下痕迹，因为这些事对她来说从小到大经历得太多，实在太正常不过。
到了第二日，上午须田东和周围几所高中合办球类竞技大会，二年级的分场地选在须田东。这让二年级的很多人叹了口气，因为不能去别的学校新奇地乱串，但慈光寺见遥却是松了口气，因为她觉得自己近期积攒的困倦似乎又到达了一个巅峰。
直到安排去篮球馆看比赛时，金城枫样子很在意的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都精神恹恹的。
“昨天放学有人在路上对你动手？”
啊，准确的说他们是龌龊的伸出手想往她身上摸，但真正先动起手来的其实是她。
少女甚至还能在心中毫不在意的纠正这种细节，但面前已经压抑不住内心怒火的人显然不这么想。第一堂课后就有男生嘴欠的把事情告诉了金城枫，之后就是球类大会，那几个混蛋所在的公立学校也是参加的联办学校之一，而且也是二年级，所以金城枫直接就带着一身暴戾可怕的气势去寻人了。
但没想到，慈光寺见遥把事情处理的也是够绝，那几人直接缺席活动，正不知在哪接受教育哪天才能回校复课呢。只能说算他们逃过一劫。
用须田东本校学生的话来评价，你没事招惹他们两个干什么啊，那一对可是一个比一个狠啊！但今后却大概率还是会有这样的家伙继续出现。
“你还好不好，怎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那些混蛋有没有——”察觉到她没精神恐怕并不是因为昨天那档子烂事，金城枫不禁放低了声音，怕惊扰到少女那副在这种时候显得脆弱的神经。
“我没事。”
慈光寺见遥安抚的说道。
面前的人在不管不顾的紧张她，这种认知实在让少女心中按捺不住的泛起甜蜜。但下一刻，这份甜蜜便因那副低沉亮烈的声线所吐露的话殆尽。
“以后放学我和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都送你。”
那双明金色眼眸紧张注视着他，情绪完全不稳定，像是含恨又愧疚，与平时的恣意从容完全不一样。慈光寺见遥像是被他眸光中的什么刺到了，有些不自然的抬起手，去轻轻抚摸他的眼眶。
“那游泳部的训练要怎么办？”
她下意识的呆呆问到。
“我会跟部长说，把开始训练的时间推迟十五分钟左右，之后再留训补回来。”
他答得很快，就像她的那些编舞一样仿佛已经在脑袋里构想过无数遍。大概……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吧，但顾虑着她的自尊才一直在压抑着，但现在，她终究表现得令他觉得失望，绝对不可以了。
“啊啊啊你看你看，我就知道这种问题去咨询慈光寺同学绝对是对的，修君如果也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的话，人家绝对不会再想着分手了！”
之前咨询时烦恼男朋友整个黄金周都在足球部集训的女生刚巧就坐在慈光寺见遥身后的上面一排，听到金城枫提出的话，整颗少女心都艳羡得不行，徒让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平头男生一脸苦笑。
“这样，枫为我推了训练时间……”
属于年少的灰色记忆逐渐漫上少女的眼前。最初同一个组别滑冰的孩子们那些轻视的目光……大家为了维卡选择去参加另一个时间段的纪念赛好不好？两天时间进行的表演滑再换一下顺序好不好？
这样啊，她不想被轻视才选择去变得比任何身体没有缺陷的人都要更强。但不管自己再强……
“为什么，我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
灰白发的少女用一种偏执的眼光注视着金城枫，像个对世界某种她不认可的法则倔强的孩子。
“枫只要继续这样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好了，让我在努力的时候知道你也在努力。枫对我来说比岸神同学那样柔弱的存在还令人担心，把根本配不上前辈称号的人的那些恶意都当做平常的事情——”
说着，她抓住金城枫的手臂，“但枫不用担心我，因为我会连你一起保护，我一定也能保护你的。”
少女认真执著的眼神像深海里的某种存在，大概才不是什么人鱼公主，而是要上岸征服一切的人鱼女皇。她如此宣告着，要将他圈入保护的海域。
金城枫的喉咙吞咽了一下。
他被人说要保护了。
他喜欢的女孩子说会保护他。
少女眼中一面是冰冷璀璨到绝不退让的光，另一面又恍若瑰丽破碎到会为他一言一行牵扯整个泪腺。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自顾自的多管闲事，但如果你碰巧像现在的状态一样不好怎么办？”
亮橘发的男生去抓住触碰到少女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手，低哑声音里盛满的都是柔软下来的担心。但慈光寺见遥却触电似的，逃开了手。
是啊，不管自己再强，只要因为这具身体……
也只是累赘的存在。
拖累别人的存在。
慈光寺见遥低下头。
“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同意的。如果枫一定还要这么想的话，会被我影响到这种程度的话——”
在将那个字眼出口之前，她还以为自己说不定会不争气的哭出来。但真的把话说出来后，她却只觉得自己已经用完全身力气，整个世界都再次变得苍白，变得已经很久没有再这样的索然无味。
“那我们就……分手吧。”
空气霎时寂静。
啊？
不是，等等……为啥你们要走到这步？
连因为他们两人对话被女朋友艳羡而躺枪的平头男生都搞不明白了，他要是也能硬气到为本就是青梅的丽子做到这种地步估计她都能毕业就嫁给她了，但你们两个为什么……要闹成分手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