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您别道歉。”
韩凉之前就知道omega的愈合能力很差，可是见到了江暮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自愈能力这样差。不知道是因为伤口太深还是单纯的身体原因，一个星期过去了，那些疤痕也只是浅浅地淡下去一点，和最开始几乎没什么变化。
韩凉每天晚上都会帮江暮擦拭身体，一点一点地避免碰到他的伤口。两个人挤在略显狭小的浴室里，水汽蒸腾，热乎乎地浮在镜子上、玻璃门上。一只alpha只是轻轻地、认真地给omega擦拭着身体，前前后后，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第一次这样的时候江暮很害怕，韩凉提出帮他洗澡，他整个脑子都嗡的一声响，可还是不敢拒绝，跟着他进了浴室。韩凉碰到他的时候他没法自制地颤抖着身体，韩凉还以为弄疼他了，问了句：“疼？”江暮哆嗦着嘴唇说不是的。
“不喜欢我碰你？”韩凉收了手，“我是害怕你自己有的地方够不到，会拉到伤口。”
江暮抖得厉害，还是摇着头说没有，没有不喜欢。
韩凉拿着毛巾浸湿了，一点一点擦拭他没有伤口的地方，脖子，腋下，背部，胸口，肚子。没有别的一点感情，好像在擦拭一件玉器，小心翼翼，因为珍贵，但终究是个物件，什么情感也不带。全部擦完之后他会很自觉地出去，让江暮自己清洗隐私部位。
这对于江暮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甚至可以叫做奢念。
江暮胸口右边小花苞上的金色小环还没被摘掉。韩凉不敢乱碰，只能每次都尽量避开那里。有一次不小心碰到了，omega狠狠地抖了抖。韩凉跟他说抱歉，是不是弄疼你了？omega只是抖着，却似乎在努力平复着自己，还是摇头说没有。
韩凉又道了一次歉，江暮咬着嘴唇没说话。韩凉半跪下来给他擦拭腿部，江暮颤颤巍巍叫了一句先生。
“怎么了？”韩凉抬头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江暮。
江暮眼角有水珠流下来。
“您不用……”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韩凉有点无措，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把小孩弄哭了。
江暮想说您不用这样对我，根本不值得。
说不出来，嗓子里卡了东西一样难受。
“行了，不能总是哭啊，眼睛哭坏了。”韩凉去拿了另一条毛巾湿了水去给他擦脸，很细致，就像哄小孩。
那天晚上躺到床上，韩凉都快要睡着了，朦朦胧胧听见了一句很小声的“凉哥”。
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欸，慢慢反应过来估计是小孩有话跟他说。
“您……我可以跟您、说一句话吗？”小心翼翼，就好像试探。
韩凉强打起精神回他：“你说。”
“真的很、很感谢您。”江暮说话慢慢的，有点吞吐，像在斟酌，“还有您、您别道歉……您、不用跟我道歉的……”
韩凉想了半天才知道是晚上洗澡时候那件事。
他还以为小孩生气了呢。
“是我做得不对，就得跟你道歉。”韩凉伸手虚虚地揽了一下omega，又松开，“今天估计碰疼了吧？以后不会了。”
江暮在黑暗里才敢偷偷地抬头去看他的眼睛：“不疼的……”
韩凉笑了笑，没发出声音，也没说话，却突然有点清醒了。
“我能问……你那个……环，是怎么弄的吗？”韩凉有时候细致，有时候又脑回路简单，这句话几乎没怎么考虑江暮的感受就问了出来。
然后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实在太不体贴。
江暮一时没说话，沉默中韩凉补了一句：“没事，不想说不说，其实我不该问的，抱歉啊。”
“不是的，可以……可以说。”江暮有点紧张地绷紧了身体，“我就是，我没想好怎么说，您别道歉……”
“就是，我之前在，郁总家……有的时候我会犯错，犯错了他会罚我……有时候我会去……帮他招待客人，那次我表现得很不好，所以就……”
江暮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两个人挨得近，后面的话几乎都要听不见了。他会很羞耻，很难过，他不愿意说，可是先生问了，先生想知道，他就要说。
说到最后却几乎有点委屈了。江暮自己都没意识到。
只是突然很想握先生的手。
然后就被揽进了一个怀抱。
“好了。没事了。”韩凉实在没忍住抱住了小小的omega，闻到他身上森林里泥土的信息素味道。
韩凉最喜欢这种味道。
但现在他只是想安慰一下小孩。
江暮缩在韩凉的怀里，一边害怕自己会惹到先生不高兴，一边又贪恋先生怀里的温暖。两个人挨得太近，就算是韩凉没有刻意释放信息素，江暮还是能闻见他身上向日葵的清香，不是很浓烈，甚至有点隐隐约约的感觉，就像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好像有些熟悉。
江暮甚至在想，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先生呢？或许很多年以前，先生就曾……救过他？
江暮只记得那一片向日葵花田，却想不起其他任何东西。
没法仔细想。只要稍微地回忆曾经，就是那些破碎的、凋零的日子。
江暮还是没忍住往韩凉怀里缩了缩。
只是一点点，但是韩凉感觉到了。
微微翘了翘嘴角，心里想着小孩还学会撒娇了。
伸了手把人完全搂进了怀里，感觉到怀里的omega身体一僵，微微颤抖着又不敢动地贴在了自己胸口。
向日葵的清香和雨后泥土的味道融合在了一起，一点都不违和，反倒有种令人舒服的芬芳。韩凉甚至觉得心里有些踏实的、温暖的感觉。
“那你现在不在那里了，以后也不会回去了，是不是？”韩凉搂着江暮，耳语一样问他。
“……我不想、我不想回去了……”江暮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alpha的胸膛能这么坚实温暖，让人贴在上面就愿意几乎毫无顾忌地说出所有心里话，“我回去、会……我会被打死的。”
韩凉轻轻地抚了抚江暮的背：“不怕。再也不回去了。”
“先生……”江暮像是鼓起了全部勇气，抬了头在黑暗里去寻找alpha的眼睛，“您会扔了我吗？”
韩凉像是惩罚一样拍了拍江暮的头：“我是那种人啊？”
江暮呆呆地抬着头看他，黑夜里，韩凉能看见江暮的瞳仁映着月光一闪一闪。他总觉得江暮是有些委屈的，又有些哀求，好像自己说这些还不够，好像他想要一个承诺。
“不会。”韩凉看着他许诺，捏了捏江暮细细的软软的脖颈，“以后不会那么难过了，永远都不会了。”
韩凉很少给人承诺。轻易承诺在他看来是不负责任的，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从来不答应，更别说承诺。
可是这一刻韩凉很快地就给了小孩承诺，而且承诺的是永远。
连他自己都很惊讶。
这一瞬间，脑子里只有江暮，只想保护他，永远不再让他受伤害了。
“快睡吧，很晚啦。”韩凉就是觉得江暮眼睛里全是惊喜和难以置信，不知道自己感觉得对不对，可就是觉得挺开心，拍着omega的背，好像在哄小孩睡觉。
“晚安……凉哥。”黑暗里传来江暮的声音，明显带了些喜悦的，甚至好像有了底气，声音也大了些。
韩凉感觉到小孩悄悄地贴了贴自己。
不会还以为自己发现不了吧？韩凉在黑暗中笑了笑。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