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您戴上手套吗?”
第二天韩凉要出去和周雨枫商量电影的事,还有一个话剧的本子也要他去和人商议。一大早吃完饭就匆匆地要往外走。
“……先,凉、凉哥……”韩凉都要开门出去了,却听见身后传来江暮细如蚊蝇的声音。
“嗯?”韩凉转过头,还以为是江暮害怕自己在家,正开始冥思苦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看见江暮捧了两只手套在手里。
是他放在门口鞋柜上的一对手套。韩凉平时很少开车,冬天就算是把手放在口袋里还是会觉得冷,他就买了这副手套放在门口,提醒自己出门戴上。可就算这样还是总忘,等到了寒风中想起来手冷的时候,又懒得再上楼去取,只能这样一路冷下去。
“外面、外面很冷的……您戴上、您戴上手套吗?……”江暮一句话说得坑坑巴巴,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要听不见了。
韩凉有点惊讶,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的心再次软成一汪水。
上次能有人惦记着自己,提醒自己出门别忘带东西、担心自己着凉,或许还是在家里,上学的时候。
江暮却还没等韩凉说话就又慌慌张张地开始认错:“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我多嘴了,对不起……”他边说着边频频地朝韩凉鞠躬,手里捧着的手套被高高地举起。
他道歉的话倒是说得很流利。
韩凉看着,深感无力。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太过心软,可是小孩却似乎一直在挑战着他的底线,叫他心疼。
“别道歉。”韩凉走过去,自然地揽了揽他的腰,轻轻地,带着点绅士的感觉,亲近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知道了,谢谢你。”韩凉把手套接过来,另一只手像安抚受伤的小兽一样摸了摸江暮的头发,“今天在家可不要伤到自己啊,记得按时吃药。中午我回不来,给你订外卖,我叫人放门口你直接开门拿了吃就好,听到了没有?”
这些话韩凉刚才吃早饭的时候就跟他交代过了,这样再说一遍,几乎给了江暮一种错觉,就好像……就好像,先生很在乎自己,甚至会有一点点……担心自己。
江暮不敢想下去。他不敢期望。
“听到没有啊?”韩凉轻轻地拍了拍江暮的脑袋,给人的第一反应是似乎像是惩罚,可是却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难受。
还有一点点……舒服。
几乎要让人觉得自己被宠爱着。
“我听到了、听到了先生!”江暮抬头看他,看到的目光是温和的、平静的,就像梦里的小溪,清澈、凉爽,很漂亮,很舒服。
“那我走啦?不舒服的话记得要给我打电话啊!”韩凉拍了拍他的背,“还有,记得叫凉哥就行了!”
声音轻快,鲜活。
江暮愣愣地看着门口,目送韩凉出去。
……先生……真好。
周雨枫和韩凉合作起来倒是比较融洽的。两个人在一些问题上看法不同,但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师兄弟,即使没有相处太久,还是有着某种程度上的默契,两个人见了面,连客套话都不用多说,直接就能开门见山切入正题,效率很高。
周雨枫最担心的还是演员的问题。剧本里的omega叫左语,从小受到的校园霸凌让他自卑、敏感又脆弱,曾经想过向外界求助的他被一次次打回低谷:父亲早逝、母亲强势又霸道,一心只希望儿子搞好学习;学校老师受到贿赂,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左语痛苦又绝望,无助、崩溃、抑郁,生不如死。
“他的经历太特殊了。”周雨枫向韩凉陈述着,“从小就生活在那种环境里的人,他有一种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绝望感,你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一滩灰黑的死水,没有生机,只能让人想到死亡。”
“现在的流量实在是太多了,没有演技的流量明星根本撑不起这样的一个角色。如果演员选得不好,整个电影就废了。”
“制片人的意思呢?他们没指定咱们用哪个流量吧?”韩凉也不跟他遮遮掩掩避讳什么,直接地问他。
“没有,制片人也希望咱们拍得好。这个本子是好本子,他们也不想就这么废了。”周雨枫说。
“贺京年的演员,你有中意的吗?”韩凉问。
贺京年,电影里那个救赎了左语又再次把他推向深渊的alpha。
“这个倒是有的。”周雨枫说,“姚文星,制片方好像是有意想让他来,不过我看了看,倒是挺好的,很适合这个角色,而且他也算是电影圈里的老人了,演技也挺值得信任的。”
姚文星十八岁出道,今年二十八,十年来还是拍过不少优秀作品的,身上带着流量,但是演技也很受认可,能被周雨枫看重也是韩凉意料之中。
“确实。”韩凉附和着,“那他有什么认识的推荐的人吗?试镜的时候也可以叫他一起去看看,有没有看着有眼缘的合适的人。毕竟两个人搭戏,也需要些默契。”
“你说得对。”周雨枫点头,“你也当是帮我个忙吧,要是你觉得有合适的人,和我说一声。到时候试镜,你也来看看。”
“一定,师哥。”韩凉应是。
和周雨枫告别之后韩凉又去和人敲定了一个话剧剧本。全部办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韩凉不是很喜欢开车,他宁可避开高峰期坐地铁。四点半,他坐上高峰期前的最后一班地铁往家赶。
一个半小时后,倒了两班车才出了地铁站,韩凉掏出手套套在手上,一下子想起来家里的小孩。
其实这一天都记挂着呢,有时候冷不防地就会想起来。尤其是和周雨枫谈剧本的时候。
左语,总是会叫他想起来江暮。
虽然不知道江暮经历了什么,但是那些伤痕,软软的、带着怯懦的声音,他跪在地上的样子,努力讨好自己的样子……
韩凉觉得自己就好像看到深渊中的左语。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甩去,拐到了街角排队去买炒糖栗子。
很想把热乎乎的栗子塞到江暮手里,甚至想给他剥,把甜甜糯糯的栗子心喂到他嘴里,看他小心翼翼的带着欣喜的眼睛。
或许他还会说一句软软的“谢谢先生”。
或许他还是记不住要叫“凉哥”。
可是韩凉不会怪他。
韩凉有些意料之外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