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把伤养好，再出去住，好不好？”
刚带着江暮回家，周雨枫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昨晚韩凉跟他用手机聊天聊到后半夜，一直忙到凌晨两点半才把本子改好发过去，周雨枫看起来对剧本还是很满意的，跟韩凉说他准备开始着手分镜脚本的写作了，过一段时间或许就可以开拍，到时候可能还需要韩凉跟组进行一些临时的修改。
韩凉应着好。
“还有一件事。”周雨枫在电话那头说，“关于演员的。”
“嗯，师兄你说。”韩凉应道。
“最近有一些演员联系我，但是怎么说……很多的流量，你知道的，不怎么适合演电影。有一些学院派，又显得有点刻意。演员这事我想了很久了，圈内人也都想了一遍了，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人。你要是有认识的，你觉得行，也就介绍介绍给我，毕竟这电影拍得好，也是咱们共同的功劳。”周雨枫对韩凉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同一师门下的师兄弟，哪怕第一次合作，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行，我帮你看着。”韩凉答应得很爽快，“你也别太担心，到时候也可以搞个海选，试镜的人那么多，总能找到合适的。”
周雨枫的声音低沉有力，只是短促地说了一句：“好。”
韩凉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去解自己大衣的扣子。周雨枫这个电话来得急，韩凉还没来得及脱掉外套。
扭头去看身后的小孩，却看见江暮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站在门口，这么久了也没脱外套，低着头，有点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你怎么……”韩凉再一次地无奈了，“站在那干什么呢？进屋啊。”
江暮听到命令，好像突然活过来一样，飞速地抬头，轻轻地朝韩凉走过去，又低着头站在了他面前。
“……”韩凉无语。
韩凉把外套脱下来放在了沙发上，看江暮不动，沉默了两秒，伸了手去解他外衣的扣子。
江暮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又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畏畏缩缩地不再后退，甚至悄悄地朝韩凉倾了倾身子，方便他动作。
这一天多来的相处过去，江暮的一系列动作几乎就已经让韩凉猜到了他的想法。
韩凉竟暗暗觉得有点好笑。
小孩软得可爱，有点招人疼。
一颗一颗把江暮的扣子解开，韩凉又慢慢地拉住江暮的袖子，示意他把胳膊伸开。
江暮乖乖地伸开双臂，任凭韩凉帮他脱下厚厚的大衣。
那是韩凉的外套，罩在江暮身上松松垮垮的。这么一被脱掉，就展示出了少年单薄得不成样子的身材。
“好啦，坐下歇会。”韩凉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一边，扶着江暮坐在了沙发上。
江暮有点惊奇地抬头看他，似乎不能理解韩凉的做法。
“怎么了？”韩凉的脸上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别想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没那么多癖好。”
“……”江暮的脸烧了起来。
他的确……又误会先生了。
有点泄气，有点难过，又有一点点……安心。
先生是好的。
到现在，先生都是很好很好的。
是他总想些不该想的东西，玷污了先生。
……就像在幻境中，他的血污染了河水，弄脏了向日葵巨大的、芬芳的花盘。
“想什么呢？”韩凉很快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没叫他一直这样在这种痛苦的思想中沉沦下去。
“没有！”江暮赶紧否认，“没……没想什么的。”
韩凉终究还是没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很轻，很温柔，几乎像是在哄小孩。
“别想了，什么都别想。”韩凉对着江暮低下去的发顶笑了笑，“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时间，把伤养好吧。”
江暮抬起头看了看韩凉，似乎有话要说，又不太敢，一双眼睛小狗一样闪着无辜的光，几秒之后又有点无措地低下头去。
“想说什么？”韩凉问，“直接说，不要有顾虑。”
“……我不会，浪费先生的钱。”江暮想了一会才开口，声音小小的，“已经够麻烦您了，我、我什么时候走都行的，还有医药费，我会还给您……”
韩凉揉着太阳穴打断他：“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说你费钱。”
江暮霎时噤了声。
“你说你要走，你上哪去？”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韩凉重复他的话，“你连自己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这么急着走？我家住着不舒服？还是我这待客不周到，让你觉得住不下去了？”
“没有！”江暮摇着头，“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错了……”
“……我是不是说过了不要随便道歉？”韩凉的声音听不出太大情绪，“我也没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地方去，就先跟我住几天，把伤养好了，你去找份工作，到时候就自己出去住。你自己看行不行？”
先生在跟他商量。
这样一件对先生完全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他要和自己商量。
江暮有点不知所措了。
“……行，行的。”很久之后，江暮听见自己的声音。
今天回来的路上先生跟他提起这件事，江暮是有些按捺不住的惊喜的。
因为先生那么好，还能和先生多呆几天。
可是后来仔细一想，自己才来了不到两天，就给先生带来了这么多麻烦，还有那一大笔医药费……
alpha最讨厌的就是麻烦的omega。
omega要乖，要服从、温顺，无条件地听话，什么活都能干，怎么玩都不会坏。
这是根植在江暮心里的信条。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很多的omega不是这样的，他们和alpha一样光鲜、潇洒、放肆。
他们甚至和alpha一样施暴于人。
但那不是江暮的生活。在江暮的生活里，只有铭记那从儿时就根植于心的信条，才能做到最基本的，活下去。
而他已经这么麻烦了。
先生会讨厌他的。
再这么住下去，不知道还要麻烦先生多久。
如果先生真的生气了，那之前的那些温柔，那些舒适、温馨，那些仅有的快乐，都会化为乌有。
那时候先生就不是一个好人了。
江暮想在自己的记忆里留下先生，希望能记住这个好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再回忆起这短暂的时光，都会是温暖的、欣喜的。
江暮想要一块完整的明亮。
哪怕一生只有这一天半呢。他不想让自己回忆起先生的时候也会想到痛苦的东西。
毕竟估计……自己的一生也没有多长。
可是后来的对话……对于两个人都挺意外的。
韩凉鬼使神差地坚持要他留下。
他就鬼使神差地应了。
江暮说完那句“行”，觉得几乎有些过度疲惫了。
他闭了闭眼睛，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真心的开心还是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