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饭吧？”
晚上的时候江暮被裹进了厚厚的被子里，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韩凉家只有一张床，好在床够大，两个人睡在一起也不觉得拥挤。韩凉深刻体会到了宠孩子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过分懂事的小孩一会担心自己弄脏被子，一会害怕自己打扰韩凉睡觉，一会又害怕碰到韩凉弄脏他的身体，一个晚上为了把小孩哄睡韩凉觉得自己把这辈子安抚人的口才都给用尽了。好在看起来小omega是真的累得不行了，闭上眼不一会就睡着了，睫毛乖顺地垂着，叫人看着几乎有点心痒。
韩凉给小孩掖了掖被子，拿出手机开始跟导演继续聊。
这个本子是带些公益性质的文艺片，讲述了一个从小受到校园霸凌的omega男孩被一个英俊的alpha拯救，后来却被alpha骗去家里，受到新的凌n的故事。最后男孩觉得自己全部的信仰与支持都被断送，在一个明媚的春日里带着浑身的伤痛逃出alpha的家，却不堪生理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死在了灿烂阳光照耀下的街道上。
这次合作的导演是在业内小有名气的青年导演周雨枫，刚刚三十二岁，算得上是年轻有为。说起来他和韩凉还能算上是师兄弟，在同一所大学学的同一个专业，两个人的老师基本都是一样的，也算是聊得来。
比较麻烦的就是周导喜欢抠细节，对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台词的要求都很高，韩凉和他一起看了很久的本子，一遍一遍地琢磨着，今天因为江暮来了，没什么时间和他聊，到了这会小孩睡着了，韩凉才开始再次细细地思考着如何继续修订剧本。
大半夜了还在操心着工作，第二天早上不可避免地就起得晚了。
恰好是周末，也没什么事情，何况天还下着雨，阴阴沉沉的像晚上一样，韩凉睡得昏天暗地的，甚至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了。
睁开眼的时候朦朦胧胧的，窗帘拉得很紧，屋里昏暗的光线实在是太有利于睡眠了。韩凉有些奇怪，自己一般晚上关掉灯之后会把窗帘拉开一半，这会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窗帘怎么会被拉上。旁边的位置空空荡荡的，如果不是看见脚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韩凉几乎都要忘了昨天晚上自己身边还睡了个小孩。
……所以，小孩哪去了？
韩凉吓了一跳，赶紧穿上拖鞋走出去，一打开门就看见本该睡在床上的小孩正整个人跪在了门口，一看见韩凉出来，就有点慌忙地轻轻拉住他的裤脚：“先生，我、我服侍您晨起吗……”
声音很轻很小，像一汪软绵绵的雪水，头发很柔顺地垂在耳边，整个人都显得又乖又小。
说着的时候头又要往不该蹭的地方蹭过去。
韩凉却没心情去关心自己那份禽兽的心思，只是很奇怪，这小孩又要干嘛？
“你干什么呢，起来。”
和昨天一样的语气，omega被吓得轻轻抖了一下，随即跪直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一动也不敢动。
“我、我知道错了，先生对不……”
起字还没出口，就被alpha一把抱了起来。
温暖的怀抱让江暮呼吸都停滞住了。
抱着江暮来到餐厅，却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香气扑鼻的饭菜。
包子，豆浆，小油条，还有一碗精致的南瓜粥，中间摆着煎好的鸡蛋，面包卷，还有一盘色泽漂亮的腰果炒虾仁。
韩凉几乎惊呆了。自从工作之后离开家，他什么时候也没见过自己家的餐桌上摆着这么丰盛的早餐。
“……你做的？”
“我、我做了一些早餐……我……”江暮在alpha的怀里慢慢地冷静下来。
今天早上他比先生早些起来，就去给先生买了些早点，又买了一些食材做了些饭菜。
做饭的时候他几乎有种激动人心的归属感，可是阴冷的天气里，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江暮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情绪失控，他会失去理智地弄混那些记忆中的施暴者，以及……看起来对他很好的先生。
这个时候他总是会觉得先生其实和那些人没有什么不同。他会本能地像之前那样对先生做出一些或许并不必要的、甚至十分羞耻的举动。他也会后悔，这是对先生的亵渎。
没有人像先生一样对他好。
他以为先生会生气的，可先生没有掴他的脸，也没有用脚狠狠地碾他的头。
先生只是把他抱了起来。
江暮实在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后来先生问他话，他都几乎没反应过来一样说得吞吞吐吐。
“家里没有菜了，是你去买的吗？”完全温柔的声音，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
“我、我买了一些……”江暮在韩凉怀里也使劲地低头不敢看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没、没有花先生的钱……我自己有一些的……”韩凉有点哭笑不得。
“没说你这个。”把江暮放在椅子上让他坐好，看着小小的omega使劲地缩着肩膀，像是要把自己整个人给减小到消失，韩凉实在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花了多少钱？你身上还有钱吗？”
“花了，花了五十。我正好剩了五十的，够、够花，没有花先生的钱……”
“我说了，没说不让你花。”韩凉坐在了他旁边，“你就剩了五十，全花完了？那你一分钱都没有了？还不花我的钱，不花我的钱你怎么吃饭？”
本来是想跟他开个玩笑的，江暮却直接被吓得站了起来，头拼命地垂下去：“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为了花先生的钱才把自己的钱花完……我、我可以不吃饭的，我几天不吃饭也可以的，先生……”
韩凉有点没办法地站起来，把小孩拉过来，按在怀里，手情不自禁地抚着他的背：“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可以花我的钱，不能不吃饭，明白了？”
江暮抽噎着想哭出来，生生地又忍住了。
他知道alpha在床事以外，都不喜欢omega无缘无故地哭。
“吃饭吧？”韩凉揉了揉他的脑袋，轻轻地问。
江暮的脸埋在他胸口，alpha温柔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贴在omega耳边。
江暮能闻见先生身上很好闻的气味。
淡淡的，像他的声音一样，一点也不激烈，一点都不灼人。
有点像玫瑰，又有点像薄荷。
江暮突然有一种新奇的感觉，一种十九年来，他从没体会到过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