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疼的。”

    韩凉从来没给人处理过伤口，他甚至连给自己包扎的经验都没有。

    韩凉家境虽并不是特别富裕，可好歹也能算是小康家庭里的孩子，从小到大也都被保护得很好，哪里受过什么伤。对于韩凉来说，手指流血了贴个创可贴就已经是自己的最高技能了。

    于是他费尽心机地找到了万年不用的医药箱，打开看了看，只有一瓶没开封的碘伏、一瓶没开封的酒精，没开封的棉签，还有一盒只用了一个的创可贴。

    印象里应该是要先在伤口上涂些碘伏，小时候妈妈好像这么给自己擦过因为调皮磕到的伤口。韩凉努力地回忆着，坐在了江暮身边。

    “我也不太会处理伤口。你不愿意去医院……就先涂些碘伏吧？”韩凉有点生疏地撕开封口，看向躺着的少年。

    “不用……不用那么麻烦的，先生。”江暮垂着眸子，看不出情绪，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似乎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安，“过几天，自己就会好的……”

    “你少说几句话吧。”韩凉看着冷淡，心却总是很软，小小的omega简单的几句话就让他心里透不过气来一样不舒服，但他自己不愿意承认那是心疼。

    omega很乖顺地一下子噤了声，浓密的睫毛向上翘起，抖动着，让韩凉想到蝴蝶在悄悄扇动翅膀。

    多漂亮的omega啊。

    韩凉发现自己已经第二次不合时宜地想到不该想的东西了。再次默默地骂了自己一句。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处理伤口上。

    “可能有点疼，稍微忍一下。”因为刚刚在心里骂过自己，带着不太美丽的心情再看向那些血淋淋的伤口，alpha的声音有些不自觉的冷。韩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是敏感的江暮已经听出了他话语里命令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让alpha不高兴了，omega还是紧紧咬住了嘴唇，做好了再怎么痛都生忍过去的准备。

    韩凉没他那么多心思，只是拿起棉签沾了些碘伏，小心翼翼地点在了少年胸前的一道伤口上。

    他没敢涂在那些深深裂开的血肉处，韩凉自己也没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心里也有些怕。第一次只是涂在了一条看起来比较浅的伤痕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凌厉的侧脸看起来有点怕人，但手上的动作却是十分温柔，每一下的力度都控制得很好，轻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出疼来。

    江暮抬起来头看着他。

    眼神几乎是有些好奇。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alpha。

    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又不会让人觉得冷冽。

    omega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被勾起，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段日子，自己淌过一条刚刚下过雨的小溪，溪流里的水就是这样，很凉，又不刺骨，反而很舒服，小溪的那边，有一片很大很大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向日葵，在雨过天晴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金灿灿的，一眼看过去好像种了一片太阳。

    江暮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些记忆来自哪里。

    “疼？”alpha的声音把江暮拉回现实。

    这个时候江暮才意识到自己跑神了那么久。

    “没，不疼、不疼。”omega头摇得像拨浪鼓，慌慌忙忙地否认着，又赶紧把眼睛垂下去，避免和alpha对视。

    “你怎么总是慌慌张张的，我很吓人吗？”韩凉有点无奈地问着，“还有为什么不愿意抬头看我呢，我很难看吗？”

    “没有！……没、没。”江暮又急急地把头抬起来，赶紧说不是，好像生怕韩凉就这么以为了。

    可是两个人一对视，江暮就噤声了。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惊奇。

    先生在笑。

    江暮心想。

    韩凉毫不自知地笑着看他。韩凉的脸型是带着些一些棱角的，若是在平时总会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可这个时候他却淡淡地笑着，嘴角是小小的浅浅的弧度，眼睛弯下来，眉毛微微翘起，好像有一只小鸟停在上面。

    先生真好看啊。江暮有点不由自主地想。

    那么鲜活，生动，温柔。

    就像向日葵一样。

    比向日葵还要好看。

    直到韩凉低下头去，继续地给他上药，江暮还在失神地想着。

    身上的伤口被抹上碘伏，清清凉凉的，只有一点点疼，和自己感受到的舒服与安心相比几乎微不足道。

    从来没有这么舒适过。

    江暮忽然觉得，就好像在自己的生命中，淅淅沥沥下了十九年叫人绝望的阴暗的雨，而这一刻，有阳光照了进来。清凉的小溪没过脚踝，对岸是一片金色的向日葵随风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