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能救我吗？”
“嗯嗯，好的，知道了。”韩凉说完，有点急躁地挂掉了电话。
他是个不怎么出名的小编剧，大学的时候认了个好导师，可惜没遇上什么好的机遇，多年过去了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一直在电影创作的路上默默耕耘。最近写的本有幸被一位小有名气的导演看中，却是左改右改，给韩凉提出了无数的要求，叫他有点烦躁。
“敲定好了的本子，到了临头了怎么就这么多事。”他抱怨着把手机揣进兜里，裹了裹自己的大衣。
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了，天阴得让人心情也跟着灰暗下来。韩凉想去离家不远的一条胡同里喝碗皮蛋瘦肉粥。是一位姓马的奶奶开的粥铺，韩凉是那的常客。
韩凉一边盘算着往后怎么按着导演说的改剧本，一边裹紧了衣服往胡同里走。想得有些入迷了，连路都没看清，突然地就觉得自己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紧接着就差点绊倒在地上。
韩凉被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了看，居然是个人。
他刚刚踩到了那人的胳膊。
是个男人。
“抱歉。”韩凉赶紧蹲下，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想把人扶起来，“我刚刚不小心，你没事吧？”
男人的头发很乱，上面还沾着些像是饭菜的汁水一样的东西，在冬日的寒风中已经结成了粘稠的冰晶。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胸前的衣服甚至全部烂掉了，瑟瑟的寒风里，露出一片惨白的胸部。
以及一片深红色的、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你……”韩凉顿了一下，不敢动作了。
本就缩成一团的人再次狠狠地瑟缩了一下，一只手迅速地捂在了胸前，不知道是想挡住自己的前胸还是自己的伤口。
韩凉一时间说不出话。
“先生……”那人突然抬起头看着韩凉，吐出了这微乎其微的两个字。
那是一张少年的脸。
一个忽略掉现在的狼狈，其实长得十分俊秀的omega男孩。
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紫，一张脸白得像纸，一双透露着哀求的眼睛却异常澄澈明亮，甚至有些稚嫩的感觉，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韩凉的心不可自制地软了一下。
“先生，可以救我吗？”少年的声音软软的，有些颤抖。他怯怯地望着韩凉，一只胳膊还被他抓着，却动也不敢动，也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了。
这个冬天冷得吓人，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可是男孩只穿了一件单衣，颤颤巍巍捂着自己的胸口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韩凉抿抿嘴唇，捏了捏男孩冰凉的手，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样地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坚定的表情，一把把男孩横抱了起来。
不可思议的轻松。
怀里的少年轻得像一片纸，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重量。抱在怀里却并不硌手，甚至还有几分柔软的感觉，轻轻动动手指，能够感受到指尖下面像棉花一样的软肉。
韩凉心痒了一下，随即觉得自己真是有些太过禽兽了。
男孩很乖地缩在韩凉的怀里，悄悄地抬眼带着些好奇地望着他，韩凉若是低下头来与他对视，他就会赶快有点害怕一样地垂下眼睛不看他。男孩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只是有时候会轻轻地调整自己的姿势，似乎是想让韩凉抱得轻松些。
韩凉暗暗地觉得有些好笑。
小孩儿还挺可爱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韩凉问他。
男孩好像是有点惊讶，没办法理解他说了什么一样，消化了几秒才慢慢地说：“我叫江暮，三点水的江，日暮的暮。”
“江暮。”韩凉好像咀嚼一样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惹得怀里的男孩不明所以地再次缩了缩身子。
到了家门口，江暮却突然挣动了起来，弄得韩凉毫无防备差点绊了一下。
“干什么呢你？“他的声音很清冷，让人觉得有些心凉。
江暮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小声地嗫嚅着：“先生，我、我可以下来的……您拿钥匙，会不方便……”
韩凉有些愣。
“抱歉，先生，我……”
“没事，道什么歉呢？”韩凉笑了一下，有点僵硬地安慰着少年，一只手已经灵巧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去开门，“你要是能站得起来还至于躺在路边吗？我不会不方便。”
江暮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门就被打开了。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驱赶着冷风把人包裹进去，几乎有些不真实了。
韩凉把江暮放在了沙发上：“你在这躺着，我去给你倒杯水。”
江暮几乎没有听见韩凉的话，完全地沉浸在了沙发的舒适里。
那么柔软，那么舒服。
江暮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么美好的东西。
“嘿，想什么呢？”韩凉端着杯子站在一边望着他。
江暮被吓得当即就想站起来道歉，被一把按住了。
“你躺好，不要乱动。”韩凉的语气并不严厉，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alpha与生俱来的那种威严，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能叫小小的omega微微地颤抖。江暮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了，韩凉便扶起他的头，把杯子放到了他的嘴边：“喝点水。”
omega很乖地一口一口地把水喝完，看着韩凉把水杯放在一边，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先生，谢谢您。”
韩凉笑了笑：“先让我看看伤吧。”
江暮低下头，很乖顺地松开了刚刚一直护在胸前的手。
所有的伤口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交错的红痕，有深有浅，还有些地方似乎是被刀划开了一样，露出了雪白皮肤下面深红色的血肉，像一条条难以填补的沟壑。
更让人发指的是，omega娇嫩的左边小花苞变成了焦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右边的小花苞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小环，四周深色的皮肤都有些溃烂。再仔细看，从脖子到腰间，许许多多的圆形烟疤遍布着少年的身体，狰狞地宣告着在这个小小的omega身上发生的痛苦过去。
随着伤口被暴露出来，空气里渐渐弥漫出一种淡淡的潮湿泥土的味道，带着点雨后的凉。
韩凉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很……很难看。”江暮像是在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缓缓地开口，却也并没有伸手去遮挡什么，“很，很抱歉，先生。您……您不用管我的，我，我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只是能不能暂且，在您这里借住两天……”
“你多大了？”韩凉没听他那些磕磕绊绊的话，有些冰冷地打断他。
“十、十九岁，春天就二十岁了了……”江暮被他打断，还以为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我，我现在走也可以的。谢谢您的水，我……”
“你父母呢？”韩凉还是没理他，自顾地问着。
“没……我父母去世了。”江暮这句话回答得倒是平静。
“你这伤……谁弄的？”
江暮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十九岁……你没上学？”
“我……没，高中念完就不念了。”江暮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却只是有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韩凉也不逼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突然间就沉默了那么几秒。
“……身上还有别的伤吗？“韩凉低低地开口。
其实这话不该问的——有什么好问的呢？他上半身的伤口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江暮不出所料地没有回答。
“我送你去医院。”韩凉伸手似乎要去抱他，一句话说得不容置疑。
却出乎意料地被看似十分胆小的omega抓住了手腕。
“……不要……”声音听起来倒是有些颤抖，带着恐惧，“您别，求您。”
韩凉皱起了眉头。
omega看着他，畏缩地松开了手，却还是很是倔强地小声说着：“不要，先生，不要去医院……我现在就走就好，别送我去医院，求您……”
小孩这么倔强的样子，叫人看着有点气恼，可是那一副畏畏缩缩的可怜样又叫人没办法拒绝。韩凉心下有点憋屈。
“你这个样子，上哪去啊？”韩凉有点无奈地说。
江暮还是哀求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他躺在沙发上，乖巧地一动不动，只是仰望着坐在旁边的韩凉。
完全弱者的姿态，就好像一只脆弱的小兽，将自己的生杀大权全部放在了韩凉的手中。
妈的。韩凉心里骂了一句。
真是一点也狠不下心了。
“你在这躺着吧，不要动。我去给你拿些药涂。”韩凉完全泄了气地站了起来，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多年不用的医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