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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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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咱们姊妹五个总算有时间聚一聚了。”

    大公主看了一眼对面的三公主,拿起酒杯没再说什么。

    三公主笑着说:“二姐,我这边有人送来了苏州云绫锦,这花样最适合你不过了,等哪天让他们用这些做几件衣服,来年开春穿。”

    二公主笑意盈盈地吩咐人收好,“多谢三妹妹,三妹妹有心了。”

    “咱们姊妹,说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三公主表现得格外活络,仿佛这场宴会她才是主。

    豫王招呼着一岁的五公主走过来,说:“来,华容,地上凉,四哥抱着你。”

    华容走路还有些不平稳,摇摇晃晃着两条小短腿走到豫王面前,伸手要抱抱,“哥,哥,抱。”

    豫王连眼神都变得慈爱了许多,他抱起五公主,挑些软烂的蛋羹一勺一勺精心地喂着。

    一旁的三公主见了,斜着眼说:“四弟,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五妹妹有奶妈看着,你何必这么劳心劳力?”

    豫王头也不抬,拿着帕子细细给华容擦去身上的蛋羹残余,“华容年纪小,照顾她应该的。”

    三公主难得地好心劝他,“她这个公主身份,做不了多久了。”

    豫王手一顿,继续说:“母皇不会那么狠心的,虎毒不食子。”

    二公主也听闻这个叹气,兴许是成亲的缘故,不由自由地也会以一个母亲的角度思考,道:“可怜五妹妹了,若不是因为她的生父——”

    讲到这里,见到华容冲他们咧着嘴笑,二公主也不想再讲下去了。三公主反倒没有什么同情心,道:“自打出生母皇就没来看过她,这跟流弃冷宫有什么区别?”

    大公主看着华容许久,她自己成亲多年没有子嗣,恍然间会联想到自己若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如此般的小小惹人怜。

    华容在豫王怀里探出头来,看着大公主,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没有间杂着任何心机和算计,只是出于血缘的本能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是亲近。

    豫王轻拍她的后背,低语道:“华容,喊姐姐。”

    华容歪着小脑袋,似懂非懂地学着豫王的样子讲:“姐姐!”

    大公主忽然也对着她笑了一瞬,便迅速恢复到原本冷冷的模样。

    华容有点失落,缩到豫王的怀里,豫王揉了揉她的头,“别难过。”

    大公主也说:“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到如今母皇都没能解开心里的结。”

    三公主并不想吵架,宛若平常姊妹间的闺阁谈话,道:“当年母皇给了他不少恩惠,吃穿用度皆是皇帝的级别,外边甚至都传母皇要把皇位禅让给他,可终究是留不住人心。”

    二公主压低了声音,问:“那最后怎么样了?”

    大公主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自然是凌迟处死,不过那人有骨气,行刑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三公主道:“大姐,对一个敌国刺客说有骨气,小心被母皇听到废了你的公主之位。”

    大公主掀起眼皮,满不在乎地道:“多谢三妹提醒,不过我想妹妹你也不会那么闲去母皇那里告状,对不对?”

    三公主说:“大姐何必把妹妹想的那样坏,区区刺客坏了姐妹情分,不值当。”

    二公主见她们俩不对付,道:“大姐,周尚书可还好?”

    “除了不搭理我,哪里都好。”

    “大姐,周尚书是个轴性子,这事急不得,等他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大公主低头抿了一口茶,满眼是盖不住的失落,道:“随他吧。”

    三公主说:“当年就劝你,驸马就要找一个降得住的。周尚书那种脾气,骨子里是文人的傲气,就算想通,也得要个十年八年。”

    大公主道:“有时候想想,我还是挺自私的,借着长公主的身份强行招他为驸马。”

    三公主宽慰她,“他那是嘴硬,为了那点傲气不肯放低姿态。名动天下的状元郎又怎样,他敢说,今日的青云直上没有你的一份力,别人尊他一声周尚书,尊的是他这个人吗?尊的是他这个大驸马的身份,年年高中的状元郎多了去了,大驸马这些年可就出了这一个。”

    二公主也在旁附和道:“大姐,不成的话,以后我让荆岳多去开导开导他。”

    三公主摇摇头,道:“二姐,你让你们家驸马爷去劝,恐怕还没谈几句话,二驸马就要拔剑而起,他俩一个文官,一个武将,不吵起来才怪。”

    二公主有必要为自己的的夫君解释一番:“荆岳人很好的。”

    三公主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姐真是心思单纯,道:“你觉得他柔情似水,那是因为只对你一个人。虽然不比那个秦绛,但是脾气我见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公主被她这句话给逗乐了,说:“怎么会,他俩万一谈得来呢。”

    三公主又道:“大姐,我看这事还得我家那个和四弟出面,也就他俩,周尚书或许还能听几句话。”

    二公主赞同:“我看也行,王司农和四弟都是好说话的人,周尚书也不好驳了他们的面子。”

    大公主婉拒了她们的好意,淡淡地说:“不必了,他见了必定又以为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只会让他对我更失望。”

    三公主有些生气,道:“大姐,你是金贵的公主,他呢,一个商贾之子,最低贱的阶级出来的人,你一纸休书休了他,错也是在他!”

    豫王没有多讲,只是道来一句诗,“大姐,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

    大公主回他,望着远处长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这是彻底伤透了心,虽然还是维持着平日里傲人的姿态,但是神色之中的落寞寂寥是完全遮不住的。

    大公主是母皇最疼爱的孩子,相较于他们姊妹四个,大公主自小就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她自以为这世间只有她不想要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原本女皇已下诏书,招王太师的小儿子为驸马。自知身为公主,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大公主也只好接受母亲定下的亲事。

    但是她还记得,那日,她跟着小丫鬟偷偷跑到含元殿,只见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袭绛红圆领袍,立在万臣之中,从容不迫地回答女皇提出的问题。

    小丫鬟告诉她,今年新晋的状元郎不得了,写的文章连女皇都要赞不绝口,而且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年少的公主不能上朝,便只能鬼鬼祟祟地躲在殿柱后瞧着状元郎。

    女皇赞许地点点头,没再问他,但旁人也看出来此子前程无量,成为朝廷的红人是早晚的事情。

    公主隔得远,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却是不小心撞到归列的状元郎,少年也吓了一跳,扭头便撞见一双清澈双眸,他盯着公主,一时间晃了神。

    碰落的发簪掉在地上来不及捡,公主害怕得只记得提着裙摆飞快地逃走了。

    回去的路上,公主闷闷地想:可惜了一只金钗,那可是她最喜欢一个发钗。

    她有些不高兴,不但人没看到,还白白丢了一只发钗。

    “姑娘——姑娘——”

    这声音喊得她有些疑惑,她回头望。

    跑过来的少年身影扬起一阵清风,撩动着少女的情思。

    额头上沁出一层细汗,少年伸出手掌,道:“姑娘,这是你的发钗。”

    公主接过来,直截了当地问:“喂,状元郎,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扑哧一声笑了,没有回她。

    “叮铃铃——叮铃叮铃——”

    风中传来惊鸟铃的清脆铃声,少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道:“下次可别乱跑了。”

    回来之后,少女直奔母皇的寝宫而去,强硬地拒绝了早先制定的婚事。女皇不准许她由着性子来,同样也毅然决然驳回了她的抗议。

    她红了眼眶,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女皇叹气道:“儿呀,你到底瞧上了谁家的少年郎?”

    “不是谁家的少年郎,是新晋的状元郎。”

    女皇蹙着眉头,“你认识周容衫?”

    “母皇,我非他不可,若是不肯答应,女儿这就去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伴余生!”

    女皇终究是疼爱大女儿,挨不过女儿的倔强,准了这桩婚事。

    回忆着过往历历,大公主抬手揉了揉眉心,大家见她情绪不高,眼观鼻鼻观嘴,戛然转变话题。

    三公主道:“听闻这次刺杀母皇大怒,严令彻查,可是查出什么了?”

    大公主眸中深邃,缓缓说:“尚未找到凶手,不过这样一来,顺便也清了清江南的那群老家伙。”

    “江南那个地方富饶,仗着天高皇帝远,早就不知道吃了多少的油水。”

    “听闻江南多次发生造反骚乱,一次两次是意外,两次以上问题可就不单单是平头百姓的事情了——”

    大公主点到为止,其他人都心下明了。

    二公主素来不愿讨论政治,她岔开了话题,问:“对了,大姐,那位平阳妃还没有真正进宫拜见,改日我下个帖子,请她前来一聚,你看如何?”

    大公主漫不经心地问他们:“说到平阳妃,你们是如何以为的?”

    二公主使了眼色,吩咐所有的下人都下去,只留下几个公主和王爷的心腹。

    三公主轻拢广袖,冷笑道:“冒牌货而已,这次是母皇失算了。”

    “三妹,你说冒牌货?此话断不能乱说,那可是平阳妃!”

    “二姐,我如何就乱说了,你问大姐是否有此事?”

    二公主把目光移向大公主,大公主斟酌言辞,道:“虽然不知道这女的是什么来历,但是真正的陵川郡主早就没了。”

    三公主道:“秦绛的人手脚快,最后查到的也只有这点了。”

    “那母皇呢?母皇知道吗?”

    大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向二妹,道:“母皇特此下旨定的婚,她可比我们清楚得多这其中的门道。”

    “可是我见祭祖那日,母皇不仅没戳破,为何——”

    三公主打断她:“二姐,有些事情你我还是不要明白的才好,譬如这个平阳妃,就算她是假的,母皇说她真的,你便不能说她是假的。”

    许久没说话的豫王犹豫道:“秦将军被关在京城许久,难不成——”

    大公主扫了他一眼,正色道:“臣子终究是臣子,自古君王不容功高盖主,她该是明白。”

    姊妹五个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便多谈,谈了一会也散了。

    散了宴会的豫王牵着五公主,慢慢地走在小道上,她走得慢,豫王也耐着性子陪她走。

    “哥哥,累!”

    小家伙走得累了,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站起来。豫王笑着把她抱起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无奈道:“好了好了,哥哥抱你,你呀,就会偷懒,这才走了多久就不肯走了。”

    忽然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急声喊道:“豫王殿下,豫王殿下!”

    见小厮一脸惊色,豫王直接把五公主交给奶妈,吩咐先把公主带回去。

    待到回了寝宫,确认四下没有旁人,他沉下脸道:“何事?”

    “豫王,不好了,潭州知府被查出收受贿赂,勾结反贼。今日去他府上抄家,搜出来一把扇子——”

    “扇子?”

    小厮眼神忽闪,磕磕巴巴地说:“扇子是……是您的……”

    豫王忽地攥紧了掌心,一个人站在窗边眺望,站了足足三个时辰,眼见着天都要黑,下人们也不敢上前。

    这时,豫王开口道:“备车,去平阳府。”

    平阳府内传来是阵阵笑声,豫王的脚步一怔,没想到平阳府会是这个样子。秦大帅的声音远远地飘来,“秋兰,春桃,府里的猫找到了没?”

    “主子,我们正找着呢!”

    秦大帅坐在屋顶上懒洋洋地问:“来福,元宝,你们那边找到了吗?”

    “主子,还没!”

    秦大帅站着说话不腰疼,问温晚宜:“你那边呢?”

    温晚宜嗔怪她:“你安静会儿,猫都被你吓跑了!”

    秦大帅被训得讪讪闭上嘴,她喃喃道:“大晚上为了一只破猫闹得府上不宁,下次找个笼子把那只破猫关起来!”

    她看着底下忙活的人,瞥见豫王,轻轻一跃跳下屋顶。她向着豫王方向走来,作揖行礼,“豫王殿下光临寒舍,臣不胜惶恐。臣已叫人备下了茶点,豫王殿下,请——”

    豫王不着急跟她讲正事,谈了一圈才绕回来,“本王有一事,还请将军相助。”

    秦绛没有半分意外,只是云淡风轻道:“豫王殿下言重了,臣都快自身难保,恐此事难以相助。”

    她早就收到消息豫王被卷入这次谋反案中,不过这些皇室的内部争斗,对她影响不大,她也懒得干涉。

    只不过豫王的亲自登门拜访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秦绛干脆利落地回绝了他,半分没有回转的余地。

    “将军的消息比我快,此次江南大案,一连牵出了二十多位官员,本王竟也遭人算计了。”

    秦绛悠悠道:“豫王殿下若是为了此事,还请您回宫吧。”

    “将军想要回到边境,本王助你一臂之力。”

    秦绛一听就乐了,“豫王殿下,我不跟赌徒做生意。”

    她觉得好笑,豫王殿下向来是朝廷中不显眼的存在,论才智比不过大公主,论圆滑比不过三公主,说句平庸也是抬举他。

    唯独长了副好皮囊,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活脱脱的草包废物一个。

    “这扇子不是从本王这里丢掉的,是送给五妹妹的,她觉得好看,便拿去玩了。是五妹妹的宫内有人故意拿走的,栽赃于我——”

    秦绛不耐烦地听他叨叨,“豫王殿下,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豫王倏尔敛去平日里儒雅平易模样,慢慢道:“秦将军,是你小瞧了本王,不然你以为陵川郡主为何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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