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美容大师
七朝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嘴张了半天，却只下意识地蹦出一句：
“你……你是……妖怪？”
红衣女一愣，不禁大笑起来。
她笑得很狂浪，像是这辈子没听过更好笑的事一般。纤细的腰肢随之剧烈地扭动起来，犹如一棵在狂风中打颤的柳树。
七朝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害怕那发癫的柳条随时打在自己身上。
红衣女笑了一会儿，漆黑的瞳孔盯住七朝，“小妹妹，你可真没礼貌。你闯进别人的家里，还劈头盖脸地问别人是不是妖怪，真是过分。”
她娇嗔着掩嘴一笑，“不过我也能理解。你是看我这样美丽，不似寻常人吧？”
她这样说着，眼神又飘向四周的镜子。在镜子里，她的腿足有身子的两倍长，两只眼睛像大而无神的黑洞，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极不和谐。然而她却深深地沉醉了。
——她似乎真的认为，镜中的自己是极美的。
七朝看着这个诡异的女子，心里只觉得像被死人头发缠住一般恐怖。她回头想找狐狸，狐狸却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他最擅长在危险来临前脚底抹油！
趁着红衣女沉迷于欣赏镜中的“美貌”，七朝悄悄地往洞口的方向挪了两步。就在这时，周围的镜子却无端翻动了起来。
“哎呀呀，你为什么急着走呢？”
红衣女梳理着她的秀发，不知何时已站在七朝身后。
“我还没有帮你梳妆打扮呢。”她柔声道。
七朝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双手紧张地环抱住胸，“我……我从不打扮的。”
“哎呀呀，这可真是我听过最荒谬的事了！”
红衣女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似乎想表达她的惊愕。然而她脸上的肌肉都像石头一样僵硬僵，只有嘴巴、眼睛和鼻孔微张了张。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女人不懂得美貌的重要？一个女人生的丑，简直生来就带有原罪！她的父母厌弃她，兄弟姊妹嘲笑她，所有适婚的青年男子都不肯求娶她。所有人看到她的脸，都不愿意看她第二眼。当别的姑娘在擦脂粉沫时，她只配去泥地里打滚，似乎那些粗笨的伙计，才配得上她那张丑陋的脸。可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无非是生来没有带着一张漂亮的脸蛋！”
一面镜子突然飞到七朝面前，镜子里的她早已面如土色。
红衣女轻笑着贴到她耳边，“小妹妹，你还这么年轻，本来应该是花骨朵一般的。可是你看看，你不修边幅到了什么程度！随手一搓就能从你脸上搓下一团泥来。还有你的头发，啧啧啧，近看像一团枯草，远看像一只鸡窝。一个连‘美丽’二字都不懂的女人，还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吗？”
她随手扯下岩壁上挂着的一张“白布”，无比轻柔地抚摩着。
“我这一生都在追求极致的美丽，这是一项艰苦卓绝而不为世人所理解的事业。你看这些皮相，都是经我精挑细选的，可惜也都是美中不足。这张皮，看起来很细腻，摸着又柔又滑，可惜颜色太黄了，穿上它就像个黄脸婆。这张呢，白倒是白，可惜质感太粗糙了，摸着都嫌硌手。还有这张，虽然又白又嫩，可是上面却有不少黑斑。唉，要找到一张十全十美的人皮来配我这个一等一的美女，可真是难呐！”
一股浓烈的香气从她的身上飘散出来。七朝猛地打了个喷嚏。
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刘遇的妻子，得病的少女，不知所踪的面皮，以及散发着浓香的胭脂盒，突然一股脑冲进她的脑海里。
是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眼前这个红衣女，正是以“女儿热”怪病祸害年轻女子，剥走她们面皮的真凶！
“是你，是你害死那些少女的！”七朝颤声道。
红衣女一愣，又笑了起来。
“怎么能说是害呢？你想想，一个人能活多久？短则三五十年，长了也不过七八十载，一上年纪，原来光滑细嫩的肌肤就会失去光泽，皱的连老树皮都不如！试想一个漂亮的女人，一天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韶华逝去，这种折磨不是比死了更痛苦？
“更可恨的，有些女人还不懂保养的重要，白白浪费了天生的好皮囊。整天不是围着灶台转，就是跟在丈夫孩子屁股后头。等她们变成黄脸婆的那天，她们的丈夫就会另找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等她们体会到美貌的重要，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我帮她们把美丽的皮囊珍藏起来，每日三次小心地加以呵护，让它们永葆青春的光泽，这是在帮她们，她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这是什么歪理？七朝心中暗道。
“你就没想过，那些女孩子无辜死去，她们的家人有多伤心？就像刘大哥，因为他的妻子死了，他差点寻短见。”
红衣女冷笑了两声，“小妹妹，这就是你见识短浅了。这种男人我见多了，老婆死了，装模作样地嚎两嗓子，过两天照旧另结新欢，鸳鸯衾里颠鸾倒凤之时，早把死老婆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伤心？不存在的。”
她的目光落在七朝的脸上，幽幽道：“乡下丫头不知保养，白瞎了一件好‘衣裳’。不过呢，胜就胜在年轻了，这张面皮经我妙手回春，细细打磨一番，说不定还是会发光的珍珠呢。”
七朝往后退了两步，“快收手罢！你还嫌害得人不够多？”
“够吗？不不不，远远不够。”红衣女微笑道，“人皮就像衣服，女人是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衣服太多的！今天你喜欢穿白皙的，明天喜欢柔滑的，后天又想穿紧致的，不同的心情，要由不同的衣服来配。不多备一件，怎么够用呢？
七朝紧紧握住了匕首。妖魔的真面目一旦揭开，她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狐狸说的没错，不能逃避，即便是殊死搏斗，也要制服她。否则这个丧心病狂的妖女，不知道还要残害多少人。
可是红衣女只是云淡风轻地打了个响指，四面八方的镜子就像中了魔咒一般，团团向七朝围拢过来，四面八方反射的光刺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闭上眼的一瞬，红衣女的长发已经勒住她的咽喉。
七朝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拼命想要挣脱那些头发，发丝却越扣越紧。
就在最后一缕呼吸即将离开她的胸膛时，她的包袱里突然洒出一样东西。
红衣女一愣，紧绷的长发居然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