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死之隙
从窸窣声的持续之久，可以模糊地判断来者的长度。那显然不是一个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
再者，人也没有在草丛里匍匐而行的。
那大概是一种长条形的动物，或者是——妖怪。
七朝默默闭上了眼睛。像她这样的小女孩子，经常有一种错觉：自己看不到的危险，就不是危险。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
她几乎已经感受到，那怪物在她脚边的呼吸。
然而，周遭的声音突然静止了。空气像凝固了一般。
这个时候，七朝在心里祈祷着，祈祷狐狸能给她一点提示。她自己的大脑已经紧张得停止了思考。
但是，狐狸一声也没吭，仿佛消失了。
也许他早已趁自己不注意，化作白光从瓶子里溜了，七朝暗想道。狐狸身上有一种很浓厚的狡黠的气息，不能指望他在危难之中帮衬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七朝终于尝试着将眼皮睁开一道细缝。
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幽绿的光也消失了。
就在她惶惶不安之时，一只巨大的头颅突然从她背后升起，对准她的头，豁然张开血盆大口。
“啊！——”
这尖叫声仅有七朝自己能听见，惊恐让她连叫喊都无法出声。
足足大她两倍的恐怖头颅，跟她的距离不到三尺。镶嵌在颅顶的两只眼睛，就像两只血窟窿，三尺来长的信子从口腔中吐出，两颗锐利的毒牙闪烁着刀锋一样的寒光。一眨眼的功夫，从这颗头颅的左侧，凭空又多出一颗头，从它的口腔里，另一条火红的信子喷射而出。
一条巨大的两头蛇，浑身泛着青绿色的荧光，四只血红的眼睛犹如四支利箭，齐刷刷地射向山洞里的不速之客。空旷的洞穴里，只剩一种声音在不停地回荡：
嘶——
嘶——
七朝终于明白过来，沿路捡的那些怪皮，都是从这条两头蛇身上蜕下来的蛇皮。而这个山洞，正是它的府邸。
两条鲜红的信子，在七朝脸上轮番滑过，就像一个美食家在大快朵颐之前，务必先仔细地欣赏食物的色与香，而味又是其次的了。
湿黏的感觉，从脸上迅速蔓延到全身。
七朝浑身麻木。刚才她还能听到，自己飞速的心跳，而现在，她连心跳声也听不见了。只有两头蛇口腔里不断发出的“嘶嘶“声，还在冲击着她的耳膜。
引颈就戮的感觉是极度痛苦的，比被蛇怪一口吞掉更痛苦得多。恐惧，这种心理上的折磨，远比□□上的折磨更煎熬千倍。
两头蛇的信子在她脸上游走了几下，却绕过她，直直把头伸进了藤筐里，似乎在嗅蛇蜕的气息。
就在这个将死未死的瞬间，求生的欲念重新回到了七朝的躯体。她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拔开腿往山洞口狂奔。
“咚！”
黑暗中，一块石头绊倒了她。七朝扑在地上时才看清，绊倒她的不是石头，而是满地的骷髅！
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从喉腔里发出惊恐的尖叫。
两头蛇很快追了上来，血盆大口直直扎向地上的猎物。
“用匕首刺！”
从七朝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
一时间她竟分辨不出，这是她自己的声音，还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抓起匕首向那蛇怪的头刺去。
伴随着一阵低而长的哀吼，蛇怪的脸面上鲜血直流。那匕首竟刺中了蛇怪的一只眼睛。
惊愕之余，七朝赶忙从地上挣扎起来。正想往外跑，却被蛇怪一个神龙甩尾狠狠撂倒。这一甩非同小可，七朝正面向石壁摔去，鼻子差点撞断。
求生的欲念战胜了疼痛，她扶着石壁踉跄着站起，试图再次逃跑。那两头蛇的尾巴却再次怒甩过来，又将她狠狠撞飞。
似乎是出于有趣，蛇怪并不急于杀死手边的猎物，而是不停地重复这个折磨的过程。就像猫逮到了老鼠，不急于杀死，而要先将对方玩弄得精疲力尽，最后再致其于死地。
如此不知经历了多少个回合，七朝终于匍匐在地上，不动了。她的气息已经沉重不堪，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隐隐作痛。
两头蛇游近她，像烙饼似的用尾巴将可怜的猎物卷起，狠狠地将她甩到石壁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让这怪物莫名兴奋。
“喂，醒醒！贪睡也不在这一会儿！”
有人在喊她。
是阿妈？不，阿妈已经不在了。是姥姥？不，姥姥还躺在树林里，僵硬得像块石头。
姥姥……
想到姥姥，七朝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些。是啊，姥姥还躺在树林里，等着自己回去救她！
我还不能死！
七朝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悬浮在半空中。准确的说，是被蛇怪的尾巴高举在半空中。
悄悄的，一个声音在她耳边道：
“打它七寸！”
打它七寸。简单的四个字机械地在七朝耳朵里重复、盘旋。
她凝聚起全身所有的力气，死命抱住蛇怪的尾巴。蛇怪见挣脱不开，便用力扭动身躯，奋力一甩，狠狠将她甩飞出去。
“打它七寸！”
就在七朝从空中坠落的那一瞬间，锋利的匕首直直地插进了蛇怪的七寸。
“呜嗷——”
从蛇的腹腔里，传出一阵闷雷般的惨叫，比刚才那一声更低沉喑哑，伴随几近癫狂的颠扑，几乎将整个山洞震塌。
七朝重重摔落在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