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君命难违出潼关
如今洛阳已经失守,唐玄宗李隆基听信宦官谗言,杀大将封常清、高仙芝,起用病废在家的陇右节度使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令其率军二十万,镇守潼关。潼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只要守住潼关,狼牙叛军便难以直取长安,且叛军暴虐无道,失去民心,日渐衰颓,很快就要发生内乱,那时再攻打他便可不战而擒。哥舒翰认为潼关只宜坚守,不可轻出,可因为玄宗的圣旨强逼他出潼关收复陕洛,才导致后来的潼关被破,长安告急。所以,只要在中途拦住玄宗下的那道圣旨,哥舒翰接不到便不会有之后的事情发生了。历史到底能不能被改写,只看这一关了。
“林澈,你消息广,你在长安关注信使动静,我去潼关的路上等着,他要是出了城门你便写信给我,我在路上拦住他。”我转头对林澈说道。
“好,你一路小心。”
我点了点头,背着长剑赶去潼关。
去潼关的这条道倒是一马平川,青草蔓延在整条小道边上,我往前望了望,前边崇山峻岭,极为险要,与这边景色完全不同,难怪安庆绪总是攻不上来,潼关绝对不能失守,否则狼牙叛军就大摇大摆直通长安了!
不一会儿小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到我身边,信使来了。我隐在路旁一棵树后,等着那人的到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隔老远便能问到一阵沙尘的味道。
我走到路中,那人连忙驭住缰绳:“朝廷圣令,挡路者杀!”
“这路我挡定了,这圣旨你今天也送不成。”我昂头看着他。
“让开!军事要令,耽误不得,否则别怪我直接过去!”他背着信筒,握紧了缰绳。
对不起,就让我当一次土匪吧,长剑出鞘,我抢走了那封信,把他绑在路边一棵大树上。我打开那封信,果然,上面说陕郡兵不满四千,皆赢弱无备,让出关去收复陕洛,这李隆基真是老糊涂,叛将的情报也能信。这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就算不是,保守做法也是死守潼关啊,守住了潼关,便守住了长安,守住了大唐,以后失去的地方有的是机会收复,那么着急做什么,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都不懂,还一国之君,天天在那皇宫里莺莺燕燕寻欢作乐,色迷心智。
那人信使被绑在树上,虚弱地说道:“姑娘,没有用的,那信可能已经送到了。”我心里一震,回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姑娘若不信可以去潼关看看。”他闭着眼叹气道。
我忙唤出小信鸽,欲写信给林澈,可怎么也唤不出,只听见系统忽然冒出一句;“您存在违规行为,通信功能已停用。”不行,得赶快去潼关,不能撤兵。我一个转身跨上那信使的马。“姑娘,欸,给松绑啊!”
我往那边瞟了一眼,来不及了,我一个提绳驾马离去。
潼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古崖深绝,山高路狭,越近路越窄,仅一条羊肠小道曲折蜿蜒。我便弃了马,轻功踩马背,在林间穿行,最终到了潼关隘口。守军将士长矛相向指着我,都是军爷,这里的军爷是比天策府的要更杀气腾腾。“军爷,我是朝廷来的信使,请您让我进去见你们将军。”我把从那信使身上搜来的令牌给他们看,他们相视了片刻,随即一路“看”着我进了关门。
“朝廷来的使臣?”坐在上面的便是哥舒翰了吧,胡人长相,可却和同是胡人的安禄山不同,他一心向着大唐。
我默认地朝他作了一揖。“怎么看着像是纯阳的人?”他摸着胡子俯了俯身打量我。
“我”我一时语塞,事出紧急,衣服没换。“将军,您千万不能出潼关!”我下定决心抬头迎面看他。
他随即拿了他身旁的一封信,看了看道:“圣旨在此,如何违抗?”信果然已经送到,而他也早就看出我不是朝廷的人。
“您,可以不听圣旨吗?”说出这番话时我不由得觉得太幼稚。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过我身边,望着远方崇山峻岭:“不听圣旨,便是违抗天子,违抗朝廷,违抗大唐,与那谋反的安狗贼有何分别?”
我转过身:“有分别,您是为了大唐,而他是想毁了大唐,您是明将。”
“你是这样想,可朝廷呢?皇上呢?群臣百姓会这样想吗?我若那样做了,说不定明日朝廷便来征伐我,外敌尚在,先起内乱,长安沦陷,轻而易举。”他说着止不住地咳着,本该在家好好养病,却应了朝廷急令出来镇守这潼关。
“可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做吗?”我不解地问道。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我,定是觉得这小姑娘真大胆。
“这世上很多事都是不得不做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见他一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我的心慢慢地冷了,这已经劝不动了,这一切根本无法改变,就像那封被我劫走的信,该送的还是会送到,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缓缓地走出关口,已经是深夜了,天上星星点点,忽晦忽明,我回望了身后的潼关,明天他们就要出关了,不久后潼关即将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明明知道这一切的结局,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那条路,若非没有信仰,又怎么能够做到。
我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回去的路上,我走过北邙山,那里还是一片宁静,走过天策府,门口的篝火依然熊熊燃烧,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天策府也会那他,还会签生死状吗?
“青崖……”只听见低沉的声音从天策府门口传来。随后借着门口那火光,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来,却又缓缓停住。我心里一阵慌乱,想赶紧逃离。
“青崖,是你吗?”他又问道。他在明我在暗,这边全是林子,没有光,他应该不确定是我,我把闪着微微光亮的长剑往身后稍稍一藏,压低了嗓音:“不是。”
那人愣了愣,见他那边再无动静,我故作镇定地快步离开。
我已无法再写信与林澈联系,我走到长安我们分开时的地方,可那里早已无人,茶铺的老板连连叹气,收了摊子。我上前问道:“您好,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个高高的,穿着道袍,背着把剑的纯阳弟子?他今天下午应该一直在这儿的。”他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你是说林道长?”我反应了片刻随后点头:“嗯嗯他叫林澈。”
“他今天下午就坐这儿写了封信,没过多久就急匆匆地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我向他道谢后,连忙赶回纯阳。
林澈屋前的灯笼没亮,一片漆黑,我敲了几声门,始终无人应答。他去哪儿了啊。
路过一个弟子,他提着灯照了照我这边:“你是在找林师兄吗?”我忙点头。
“他出去好几天了一直没回来。”
“你好,你能帮我寄封信给他吗?”我走了过去向他作揖道。
他看了看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拿出纸笔,坐在他院子里的石桌上簌簌写着,那弟子也把灯笼放在石桌上给我光亮。
“你就是林师兄每次说要去找的那个人?”他在一旁看着我写字问道。
“啊?”我继续写着。
“啊没什么,师姐,就是今天第一次见你,嗯终于见到活的了。”他摆摆手摸了摸脑袋。
什么活的?这肯定是个剑纯没跑了。
“麻烦你了,师弟。”我把信封好交给他。
“没问题。”他接过看了一眼,笑了笑,收下了那封信。
我已经走远时还听见他在后面喊:“师姐,你别生气,我想起来了,我刚要说的那句话是‘百闻不如一见’。”我转身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穿过后山时,正想感概是乱世来临,谈情说爱的人都少了,便听见一声低泣。
随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对不起。”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下山,你明明知道很危险,你一去不复返了怎么办!”
“对不起”那男子翻过来覆过去只有一个“对不起”。
“我明白你的家国大义,可你能为我考虑吗?国之将倾,我也想去斩邪诛恶,可这一切早就注定好的,你们纯阳道人不是崇尚清静无为吗?不是要顺从天意吗?你去了也改变不了结局,只是白白送死。”
“够了!没有尝试过怎么就知道这一切不能改变?我等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那男子也激动地反驳道。
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吵到何时,我摇了摇头,快步离开。
远远望见我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月光将她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她只静静地站在那不动也不说话。我轻轻走了过去,探头一望,这才看清她的脸。
“青崖?!”是暮雪!她眼泪忽然簌簌掉落。我见状连忙拿出手帕去擦。她抓住我的手,望着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真的是你,青崖,他们都说你走了,我以为你真的丢下我不管了。”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我没走,你多久来的?”
她摸了摸泪水:“早上从江城赶到长安我就来了,给你写了好多封信,你都没回我,我真的以为”
“我不能用小信鸽了,此事说来话长,先不说了。你呢?江城百姓可治好了?”
她摇了摇头:“疫病本来有所控制,可洛阳失守,人心惶惶,人人都恐惧战乱,街上抢劫,偷盗的事情却来越多,而我们带的药也快不够了,此番我回来就是拿药的。”她长叹了一口气。林澈说得对,暮雪真的消瘦了好多。
生逢这乱世之秋,人人都想活命,秩序什么的早已浑然不顾。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垂了垂头,牵起她的手。
“现在。”她看着我道,“见到你我就安心了,我马上就要回江城了。”
我送暮雪到纯阳宫山门前,那抹小小的身影在我视线中逐渐模糊,医至臻处,即是为道,而道之所存,不曾远人矣,万花谷虽以隐居避世闻名,可真正国家危急之时,哪一个不是出谷济苍生?医者有仁心,我们道者也有剑心,剑心所指,皆是这万顷河山,黎民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