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邻居
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商止那惊为天人的一笑，直到过了两天顾漓都还有些怔忪。
人类笑起来都那么好看吗？
不，肯定不是。
顾漓在心里否定自己之前那个想法。
明明在火车上还有在路边见到的人类都很普通，他到现在还记得火车上坐在他对面那个戴金链拿鳄鱼皮包的光头大叔，咧着厚嘴唇笑起来时，还能看到那两颗大金牙闪闪发着光。
总之一点都不好看。
顾漓晃着尾巴想这些的时候，整只狐懒懒趴在飘窗上。
他喜欢商止家的飘窗，因为他觉得那里白天阳光好，晚上月光明亮，不仅如此，商止家的飘窗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长毛绒毯，打起滚来那叫一个舒服。
商止坐在沙发上看书，姿态端正，脖颈微弯，眼皮一如既往地淡漠垂着，浓密的睫毛扇形铺开遮住了眼睛。
他的左手闲适地扶着书脊，右手捻着书页，隔几分钟就会翻过一页，偶然余光接触到顾漓晃晃悠悠的尾巴时，会不经意地瞥过去一眼。
顾漓用爪子支着下巴，往商止那边望，趴得十分没正形，他并不晓得商止其实也在观察他，只以为人类看书看得太认真了，没工夫管他一只没有灵智的“流浪狗”为什么能做出“爪子支下巴”的动作。
哎呀，果然不论怎么看，商止都确实拥有一副好相貌。
顾漓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他们狐狸眼光都可高了，可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被他夸好看的。
真想把他带回去让阿米他们瞧一瞧，肯定能惊掉他们的下巴。
嘿嘿。
这厢顾漓还兀自幻想着，那边门铃突然响了两声。
清脆的“叮咚”声不算吵闹，想必门外按门铃的也是个讲礼貌的人。
商止将书签插好，书本合起来，这才施施然起身往门口去。
顾漓也好奇地抻着脖子往玄关处看，他来商止家也快有一周了，期间商止只长时间出去过一次，剩下就只有家里没菜了时才会出去采购。
像现在这样有人来按门铃，却还是头一遭。
顾漓的狐狸耳朵特别好使，所以他能听见商止转动门把手打开大门的声音，然后便是一道十分清脆悦耳的女声：“商先生，我刚从老家回来，给你带了点土特产，感谢你之前帮忙照顾我家狗狗。”
“没关系，邻里之间理应互帮互助。”
“哎呀，您就别推辞啦，快快，快拿着。”
然后顾漓就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接着对话声又继续：“谢谢，进来坐一坐喝杯水吧。”
“不了不了，我得赶紧去我朋友家接大宝，那家伙太能吃了，都是让我惯的，我可得赶紧给他接回来，我朋友跟我吐槽说他这两天都要被吃穷了。”女生说话带点北方口音，听起来特别爽朗。
“确实，”这时商止突然接话了：“我家那只也特别能吃。”
顾漓：“？”
什么东西？谁能吃？
那女生有些惊喜：“呀，商先生您也养宠物了？”
商止没再说话，顾漓便也不知道商止做了什么，说得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只听到女生风风火火跟商止说了声再见，然后就是商止关门的声音。
顾漓没忍住跳下了飘窗，他踮着步子往玄关蹭，想看看商止都收到了些什么。
毕竟如果送来的是吃的，那今晚就有新东西吃了。
咳咳，他只是想帮商止鉴定一下厨艺，并不是因为好吃。
商止拎着两个大布袋，一垂眸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睛。
他将两个袋子放到餐桌上，松手时，袋子与桌面相撞甚至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也不知道里面装都了些什么。
商止看了一眼顾漓，什么都没说就转回去开始解布袋子上的结。
顾漓非常灵性，他敢肯定他在商止那一眼里看到了纵容，于是他大着胆子跳上餐桌边白色的餐椅，两只前爪扶着餐桌桌沿，乖巧地蹲坐在了椅子上，视线好奇地落在那两个大布袋上。
商止先打开了那个更沉一些的袋子，发现里面装了满满一兜瓜果，各个饱满圆润又新鲜，水果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顾漓耸了耸鼻尖，“咕咚”咽了咽口水。
另一只布袋里装得东西就比较杂了，肉菜蛋应有尽有，肉是腊肉，看起来像是自家熏好晒起来的土腊肉，深色的腊肉肥瘦相间一大条，看着都香；菜是一把新鲜尖辣椒，就像一个个绿色的圆月弯刀；蛋应该是自家养的母鸡下的土鸡蛋，个头虽然小巧，但吃过土鸡蛋的都知道，这小小一颗鸡蛋，几乎包含了无穷香甜美味。
顾漓嗓子眼里又“咕咚”一声。
商止听见这比第一声还要响亮的吞咽声，抬手拍了拍狐狸的脑袋——这几乎是他这几天的惯常动作，顾漓甚至已经习惯了。
“晚上做香干炒腊肉，小炒肉还有蛋羹，剩下的腊肉明天中午做煲仔饭。”商止声音淡淡，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烘得顾漓胃发烫。
这，这么豪华的吗？
救命，他不想离开商止了怎么办！
顾漓被商止口中的菜单感动得眼泪从嘴角流下来，还因为一时太过激动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此时的伪装身份，伸着爪子感动地拍了拍商止撑在桌面上的手。
接触的一瞬间商止听到了顾漓的心声：[要是商止能给我当一辈子厨师该有多好。]
商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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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为有土特产的加持，顾漓便觉得这两天吃得格外香。
直到他将最后一口腊肉送进嘴里，他还在想着那个女生什么时候能再回一次老家，好给商止再送一回土特产。
当然这个愿望短期内是实现不了了，但是女生本人却在这天下午再次按响了商止的门铃。
这次顾漓不是趴在飘窗上歪着头偷偷看了，而是光明正大地，用沙发扶手挡着自己的身子，偷偷看。
门打开的时候，顾漓看到了一个扎着利落|马尾，戴一副可爱黑框眼镜的人类女性，个子不算高，但给人的感觉就莫名有气场。
顾漓觉得她长得特别亲切。
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土特产。
不过最让顾漓在意的不是这个人类女性的登门造访，而是她登门造访时身旁还蹲坐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是顾漓几天前在隔壁飘窗上见到的那只白色大狗！
当时朦朦胧胧看到那梦幻的一团也就罢了，现在在稍微近一点的距离观察，顾漓发现这只狗确实，很优雅很有型。
“商先生，不好意思打扰啦。”女生的声音同前天一样，十分清脆爽朗。
“请进。”
商止让开大门的位置，邀请女生以及她的狗狗进了屋。
结果她刚走进客厅，便眼尖地发现了躲在沙发扶手后只露出两只眼睛暗中观察的顾漓，她惊喜地“哇”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凑近顾漓说道：“小家伙，你好呀！”
顾漓露出来的两只黑亮的狐狸眼睛眨了眨，耳朵因为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耷拉下去，成了飞机耳。
女生被顾漓这样的举动萌坏了，兴奋地问刚关好门走过来的商止：“我能不能抱抱他？”
啊，她要抱我
顾漓紧张地想：他好像还没有被人类抱过呢。
不对，他被抱过的，被商止抱过。
顾漓边想视线边往商止那边瞄。
商止看到了狐狸惊慌的小眼神，嘴角有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弧度，声音倒一切如常：“你可以问问他。”
女生听了这话点点头，试探着伸手轻轻摸了摸顾漓的小脑袋，声音又轻又缓，好像在对小孩说话：“可以吗，小家伙？”
顾漓将视线收回，放到人类女性那双隐藏在镜片后，却依然清透明亮的眼睛上，半晌之后犹豫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呀，他能听懂我的话哦！”
顾漓听出了女生声音里的惊喜，这才发现自己露馅了，普通的动物怎么会那么顺利就听懂人类的话啊！
于是顾漓为了补救，赶紧又胡乱晃了两下脑袋，想将刚才那个点头装成碰巧。
不过大概只有他自己以为自己会露馅，这举动落在那女生眼里，不过也就是感叹两句“这小家伙好通人性”而已。
总之不管顾漓怎么想，他都被抱定了。
而当他被小心翼翼抱起来时，他确实感觉到，这位女性的怀抱与商止的怀抱一点都不一样。
人类女性的身材娇小又柔软，手指轻柔地挠他的耳朵时，仿佛春日里经过一株花树下，轻轻碰到了枝头柔软的花瓣儿。
而商止的怀抱就要坚硬得多，但却莫名带给顾漓一种安全感。
他甚至还记得商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闻起来却十分舒服。
“商先生，你这是什么品种的狗狗呀，我好像没见过。”女生这时又问道。
这问题瞬间拉回了顾漓的注意力，甚至让他比刚才更紧张了。
他甚至一下就精神了，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坐在单人沙发上姿态闲适的商止。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他确实是不多见，”商止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顾漓一颗心都被揪紧了，整只狐都有些僵硬，那边商止似乎是停顿够了，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尊口：“是串的狐狸犬，情况比较特殊。”
“啊，怪不得他的皮毛这么漂亮，这火红色也太耀眼了。”
商止微微点头对这话表示了肯定。
“对了对了，我还没跟它介绍我家大宝，小白，过来一下！”女生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招了两下，先前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白色大狗这才重新得到了关注。
“小家伙，我叫莫晓苇，这位呢是我的大宝贝，名字叫小白，品种是萨摩耶犬，是不是很酷！”莫晓苇也不在意她说的话怀里的小家伙能不能听懂，介绍得非常起劲儿。
“你别看他还挺矜持优雅一耶，实际上吃得可多了，人家都是毛毛下面瘦瘦一条，而他是实心的！不过我们小白声音好听，是低音炮呢，来，白总，跟我们新来的小邻居打个招呼~”
然后顾漓看到那只名叫“小白”的萨摩耶犬伸出前爪——踩了一下莫晓苇的脚，一张狗狗脸也挎着，然后左右晃了晃头，表示了坚定的拒绝。
顾漓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按理说，他是真正的妖族，能听懂人说话很正常，但是面前这个，这个小白，他也能听懂人话？
还是只是碰巧？
顾漓觉得自己此时特别像个侦探，他探究地盯着优雅蹲坐在地上的萨摩耶犬猛瞧，而萨摩耶也正看着他。
一道闪电划过顾漓的脑海。
他冲着面前的萨摩耶挤了挤眼睛：[莫非你也是]
对面萨摩耶的狗狗脸上这时居然也绽放了一抹神秘的微笑：[幸会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