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半
商止家的飘窗今天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但新客人是不敢踩上去的，直觉告诉他，这家的男主人是不会允许他在飘窗上撒野的。
于是现在依然只有顾漓大喇喇蹲坐在飘窗上，雪白的萨摩耶犬坐在飘窗旁边，仰着头看“胆大包天”的顾漓。
“我的妈呀，可算能说话了，”将近一周都没开口说过话的顾漓，今天突然得了机会，话便也比从前多了一些，憋坏了似的：“兄弟，我叫顾漓，不叫小红——这到底是什么蠢名字。”
顾漓想起这一茬就气不打一处来。
事情是这样的——
十分钟前。
彼时顾漓还被莫晓苇抱着捏爪子，这一顿揉搓给顾漓捏得飘飘欲仙，然而这时变故来了，莫晓苇突然问商止他家小狗叫什么名字。
顾漓悄悄支起耳朵，他因为一直没敢开口说话，所以商止也就不可能知道他叫什么。
既然他现在的身份是商止家的“宠物狗”，自然该有个名字。
说到这个问题，说实话顾漓还有些期待呢。
不知道商止会给他起个什么好听的名
“小红。”
字。
顾漓：“？”
俊美的男人神色舒缓，眉眼间甚至是有些温柔地，还伸手摸了摸狐狸耷拉着的尾巴尖。
[不！我不叫小红！叫顾漓！回顾的顾，三点水的‘漓’啊！商止你的审美去哪里了？]
然后商止又放缓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对，他就叫‘小红’。”
“啊”莫晓苇愣了一下，没想到像商先生看上去这么有格调的人起名字也像她一样随意，不过她没好意思这样说，只是道：“挺好挺好，这名字简单好记，跟我家小白还挺配的，哈哈哈。”
“是啊，是很好记。”商止话音还未落，手心里就一空，原来是顾漓自己把尾巴收回去了，商止抬眸去找顾漓的眼睛，这才发现狐狸已经把脸转过去了，现在是一颗气鼓鼓的后脑勺在对着他。
商止心里升起了点哭笑不得的情绪。
顾漓拧着脑袋，其实心里恼的还是自己没有告诉商止他叫什么。
等他妖力回复了，立刻就雄赳赳气昂昂告诉商止他的名字到底有多，好，听！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顾漓叹了一口气，一张小狐狸脸垮着。
“其实我也很久都没说过话了，晓苇不知道我是妖，我怕吓到她，就不敢暴露身份。”萨摩耶这时也开了口，他的声音果然就如莫晓苇所说，是个实打实的低音炮，沙沙的质感使顾漓的耳膜都跟着震。
顾漓抬爪揉揉耳朵。
小白说的这件事其实很现实，虽然人妖两族生活已日渐融合，但大部分人类还是不知道这自己身边还生活着妖，不如说，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是不愿相信这种事的，就算嗅到了蛛丝马迹，也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
“哎，我不也是吗，现在是趁商止出去买菜，我才敢跟你聊天的”说到这儿顾漓顿了顿：“我以前没有出来过，一直待在家里，也是来到这里才发现，人类跟我想象中的也不太一样。”
小白缓缓点了点头，大概是因为他体型大，做这种动作时总显得憨憨的。
“诶？对了，你为什么会当‘宠物狗’啊？”
“这说来就话长了晓苇救过我，我为了报恩，就一直跟着她了。”
“那你以后会告诉她你是妖吗？”
小白摇摇头，话里带点犹豫：“我也不知道，我不确定晓苇知道后会不会害怕但是她对我真的很好。”
顾漓看着有些沮丧的萨摩耶，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这才想起来对方不是人形，他也没法下手，于是便讪讪收回手，干巴巴道：“商止对我也很好啊，供我吃供我喝，但我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他的”
顾漓说到这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其实他跟商止不过萍水相逢，总共认识不到一周的时间，他甚至都没跟商止说过话。
这对于初来乍到就感受到人间温暖的顾漓来说，还是十分难得的。
一时之间，一狐一狗表情皆愁云惨淡。
顾漓在沉默中想，他离开那一天，还是会想跟商止打一声招呼的，大不了不告诉他他是那只红狐狸，就装作与他偶遇，趁机说声“谢谢”和“再见”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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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因为白天突然想到了离别，顾漓这天晚上趴在飘窗上照月光修炼的时候，心里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抵触。
其实这几天经过修炼，再加上商止的“精心照顾”，顾漓积攒的妖力已经不少了，虽然距离能支撑他变成人形还差上那么一些，但顾漓也能感受到，很快了。
他无精打采地盯着自己的小布包，那里还装着满满一包符纸。
这是姥姥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好好完成然后回到白云山。
可能接下来一辈子都不会再来香樟市了。
哎。
顾漓在月光下打了个滚，他感受着体内日益充盈的妖力，活了二十年不识愁滋味的他居然也感受到了淡淡的离愁别绪。
然而就在这时，寂静的空气里，一道轻微的“咔哒”声突然响起，顾漓耳尖地听到了，他站起来，往商止卧室的方向看。
须臾，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不甚明亮的月光透过客厅的窗户映照在地面上，勾勒出窗格的影子。
商止的脚步很轻，经过地上的影子时，侧脸映出来的线条流畅好看。
已经是深夜了，万籁俱寂，商止刚走到玄关换鞋，耳朵便灵敏地捕捉到了轻巧的脚步声，他将鞋跟提上，回过头看到顾漓正从飘窗边走过来，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微光。
顾漓仰着脑袋看商止，不明白这么晚了商止这是要干什么去。
他看着商止半跪下来，熟练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低声道：“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睡觉如果我明早还没回来，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找东西吃。”
说完也不等顾漓给出反应，便动作利落地起身离开了，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顾漓一声“汪”卡在嗓子眼儿，最终还是巴巴地咽下去了。
黑暗里，一声疑惑地嘀咕响起：“有什么事情非要半夜做啊”
商止走后，顾漓又回到飘窗上趴着，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头一次没什么睡意。
都这么晚了，商止到底出去做什么呢？
他一个人类在晚上出去是很危险的啊。
虽然白天小白告诉他，自从妖管局出现，世界各地的妖族都被管理得很好，大家不会干出格的事情，与人类也算是和平共处，但架不住有个别爱蹦跶的妖。
就好比人类里面也有小偷，妖族里也有类似的行为存在。
“而且听说有些坏妖特别坏，会做出伤害人类和其他妖族的事不过这些都是从‘妖精论坛’上看来的，真假性有待商榷，毕竟我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或听到过这种事”
小白的低音炮犹在耳畔回响，因此此时顾漓就更疑惑了。
而且这时外面还突然变天了，一大朵乌云遮住了月亮，皎洁的月光瞬间收束，远处还隐隐传来雷声。
顾漓支着耳朵，眼睛睁得溜圆，盯着窗外的城市，整座城市只有街边的路灯还亮着，其他的高楼建筑全都是黑黢黢的，远处的那座大山也是黑色的，像一只巨兽，蛰伏在天地间，一道闪电落下来，那山就像是要活过来了似的。
顾漓心里渐渐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商止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