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十月初九，这一天对于礼部郎中李正阳来说是记忆犹新的一天，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
早朝。
天蒙蒙亮，李正阳从上月被魏忠贤弄走待了几个小时后，整个人性格大变。
不再结交同僚，也不寻花访柳，连门都不出了，除了完成自己本分工作外，连书房都不曾踏出半步。
李正阳盯着那个罪魁祸首的御史，上次正是他记录自己早朝咳嗽四次、吐痰两次，才害自己去喝茶。
那次喝茶回家后，整个李府带壶嘴的茶壶被他砸了个遍，并责令所有人不允许用茶壶喝水。
特别是壶口特别短的。
李正阳当时最恨的是魏忠贤，可如今他最恨的是这个御史王秋山。
“如果昨天晚上的信是真的，你也可以喝茶了。”
“郎中大人不请假了？怎么来上早朝了。”
这王秋山还偏偏没有眼力见的朝自己走了过来，李正阳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恶心。
“本官来不来，关你何事？”
“看来李大人今天不太高兴啊，那我就不打扰了，只是提醒你一下。”
王秋山笑脸迎了个冷屁股，只好悻悻离去。
他这工作就是得罪人的事儿，好在大部分人下了朝也不计较，偶尔有一些骂他的那也没办法。
职责所在。
“如今皇帝也不上朝，首辅又是个和稀泥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天天抱病，怎么就让一个秉笔太监成了主事人了。”
杨涟两手缩在袖子里，又低声给刘一燝吐槽，对方瞥了一眼四周还不太多的人群回道：
“我总觉得要大乱了。”
“哼，听说这魏忠贤天天变着花的给陛下送玩的、吃的、喝的，还一连送了十几个女人。陛下年幼，哪里把持的住。”杨涟说着说着就怒气上脸。
“慎言。”
“哼，老夫还不信他能当那赵高不成，有本事就把我这个内阁大学士撤了。”
“慎言呐，文儒。”
“早朝结束你要不别走了，跟我一起在奉天门外候着求见陛下吧。”
“内阁事务繁忙，哪有空与你戏耍。”
“得，您老最忙。”
……
李正阳摸着胸口的信心事重重的往前走，好巧不巧一不留神撞到了杨涟身上。
“杨大人，下官失神了。”
“无妨，无妨。”
杨涟微微摇头示意没事，起得太早，难免晃了神。眼前这人见过，但印象里是没说过话的。
早朝中途天空开始飘起绵绵细雨，于是决定早朝从广场进奉天殿，奉天殿虽然被焚毁不少，但还是可以避雨的。
一声咳嗽打断了要挪步的所有人，索性绵绵秋雨小的很，只是能微微打湿衣服，不少人转头看去。
“李正阳，你有何事？”
首辅方从哲看向此人，还是在一旁人提醒下才想起来名字。
“首辅大人，有人藐视皇恩，与陛下大不敬。”
“这种可万万开不得玩笑，有事私下与老夫详谈吧。”一向和稀泥习惯的方从哲，隐隐感觉不对劲，想转移过去不谈。
方从哲说完就领头拾阶而上，刚转过身踏上第一阶，只觉得脚下如万钧难迈。
“御史王秋山王大人，身为朝中大员，竟然与建奴有书信往来。且李可灼的红丸正是从他那里得来。”
李正阳大声喊出，从怀中摸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竟是密密麻麻的满文，他自己的脸庞上也是硬撑着的坚毅。
“拿过来。”
方从哲退下那阶台阶，朝李正阳伸出一只手，随即有人帮忙将羊皮纸拿了过来。
“可有哪位同僚认得这满文？”
方从哲拿着羊皮纸环视一周，果然无人站出来，不管认得不认得也不会在这个场景站出来。
“既然无人认得，等老夫下朝后寻人仔细辨认，到时候再给诸位答复。”
“当是如此。”
“那就下了朝再说吧，李大人。”方从哲瞥了一眼李正阳，饶是他没什么大脾气此时也有些不愿意。
私通建奴，后半句竟又提到让他方从哲日夜难眠的红丸。
方从哲将羊皮纸随手塞进了袍袖里，再次转身踏上那阶台阶。
李正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在方从哲这些一二品大员眼里，他充其量就是个蚂蚁，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李大人，你为何诬陷与王某。”王秋山走到李正阳面前质问他，脸上怒气倒是不多，显然是收敛的好。
“我……”
李正阳正没想好是一口咬定，还是服个软先不搭话，一声公鸭嗓音在前边响起。
“方首辅慢些，咋家刚好认识得满文。”一直沉默的魏忠贤开了口。
方从哲右脚刚踏上台阶，只好再次收回转过身来，看向魏忠贤，脸上分明有些怀疑。
“魏公公当真识得这字？”
“首辅拿来给咋家一看便知。”魏忠贤直接把手伸到了方从哲面前。
方从哲也不好不给，从袖袋里拿出那片羊皮纸放到了魏忠贤手上。
“魏公公看完，依老夫之意最好还是寻得他人翻译……”
方从哲话还没说话，魏忠贤站起身就是大骂：“好你个贼子，竟与那努尔哈赤直接书信，来人啊，给我压入大牢严加审问。”
魏忠贤话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从四周冲出十几名锦衣卫直接将王秋山按在了地上。
“王某冤枉啊，此纸绝无可能是王某之书。”王秋山哪里会愿意伏法。
“哼，有无关系一查便知。”
王秋山求救的目光看向方从哲，结果方从哲口鼻观心仿佛入定了一般。他再度将目光转向同乡杨涟，终于有了回应。
“魏公公，此事突然，怎可随意捉拿朝廷命官。”杨涟质问魏忠贤。
“杨大学士，咋家也只是让锦衣卫查，锦衣卫报案，咋家也是无权过问呢。”
“你……”
魏忠贤直接不理会杨涟，看向紧握双拳的李正阳，幽幽开口：
“李大人，这王秋山有同党么？”
“回公公，有的。”
李正阳这才想起来昨夜的那封信说除了把羊皮纸带到早朝，还有一个同党的名字。
“既有名字，为何还不说出来是谁。”
李正阳环顾一圈，在场人顿时觉得这秋雨中的寒意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