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借宿
还剩最后两级阶梯时,夏昔往明显感受到了从他背上升起的热量,以及自己正在不停下坠的身体。
“能不能行?”为了避免不掉下去,他只得夹紧了他的腰。
“再说风凉话真给你掀了啊。”江停晚没好气的说,扶着墙把人放了下来,撑着膝盖喘气儿,“歇会儿。”
夏昔往看他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自己抓着扶手开始一节节的单腿往上跳,回头道,“这位同学,你有点儿肾虚啊。”
江停晚干笑两声,评价道:“看来薛昕昕在你这儿吃瘪是有原因的,够狼心狗肺!”
夏昔往呵了一声,“她那样的大小姐,就该多败败锐气。”
“你也没讨到什么好。”江停晚三两步跟了上去,“要搀着点吗小少爷?”
“不用,”夏昔往瓮声瓮气说,“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又不欠着她。”
得亏这话没让阴间公主听见,不然少不了他一个鱼死。
平时被薛昕昕找麻烦时,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等人兴头过了,就消停了。和她对着干实在是干不过,苦头吃过一次就够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六楼,陈设和他那边别无二致,江停晚开门时,他惊奇的发现竟然也是602。
“这么巧?”他指着门牌目瞪口呆。
“嗯,就这么巧。”
门锁“吧嗒”一声打开之灵敏,夏昔往无从羡慕,哎,寄人篱下,他有些拘束的跟着进了门。
江停晚拿出一双新拖鞋给他换上,正当他弯下腰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嗓音叫嚷着:“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我靠,什么东西?”他一下弹起来,左右环顾。
“狗东西!狗东西!”
江停晚在一旁捧着肚子乐不可支,咬字都不清晰了,“狗东西,哈哈哈。”
夏昔往见他这个反应,脸上一时之间精彩纷呈,冷静思考后觉得是人工智能,惊吓之余并没有多惊讶,不免有些尴尬。
但在看清那抹从鞋柜里掏出来的翠绿时,还是大跌了眼镜。
勾着嘴的虎皮鹦鹉扑棱着翅膀,声音异常嘹亮:“放开,狗东西放开!”
“原来你在骂我啊小混蛋。”江停晚揪着它的脖子提溜到了眼前,赏了它一指禅,敲得小家伙连连点头。
夏昔往眼睛一亮,鞋换到一半光脚踩了过来,“鹦鹉。”
江停晚嗯了一声,将小家伙放在了他手腕上,冰凉的触感有点酥麻,刺挠的爪子很快吸附上了他的皮肉。
“叫他小混蛋。”江停晚说。
夏昔往一心逗弄它,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小混蛋。”
小混蛋丝毫不给面子,勾起来的秃喙警告似的啄在他手上,“叫我翠花,翠花小花花。”
“翠花?”夏昔往想起那个一无是处的微信名,这个取名风格果然很江停晚。
“不好听吗?”江停晚问。
“好听好听,”夏昔往指了指自己头顶,“避雷针都被劈歪了。”
“多贴切!绿色的。”江停晚说。
夏昔往敷衍的点点头,目光全在鸟身上,“说句话。”
“傻逼傻逼。”
“他怎么骂人呢?”夏昔往不解,“你是不是只教了他骂人?”
“太冤枉了,我都没教过它。”
“爷要喝水,给爷倒杯水。”
刺啦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夏昔往被逗乐了,“凭什么给你倒啊?”
“爷要喝。”
夏昔往学着江停晚的一指禅,敲了他两下。
江停晚见这傻鸟又要骂人,一个滑铲给它薅上天,“蠢货。你要摔死我么蠢货。”
“小混蛋,再叫炖了你。”
“鸟之大,一锅炖不下!”
看来这鸟没少被恐吓,骂骂咧咧后飞上了最高的杆。
夏昔往看着它飞远,垂下了手,一来二去,刚开始的拘束感已经彻底消散了。
玩完鸟后换鞋进屋,他坐在沙发上,翻着江停晚拿来的医药箱,掏出一瓶消毒水清理着伤口。
江停晚帮他拆着新纱布,弄得忙里忙外,剪刀在茶几上搁下又拿起,哐啷作响。
夏昔往实在是看不下去,接过来麻利的拆了封。
“十指不沾阳春水?”
“哪有,单纯的手拙。”
拉琴的时候可不见拙。
“你和薛昕昕一个班?”江停晚突然问。
夏昔往嗯了一声,做好了接下来痛批他表妹的准备。
没想到某人不要脸的嘿嘿一笑,完全没问今天的事儿,“那你得叫我声学长,我也天宁的。”
大可不必浪费口舌去自我介绍,谁还不知道你天宁的呢。“哦。”
“哦?”江停晚静静等待着那声称呼,结果人家哦完就安安静静的料理起伤口来。
“这位同学,你裤子洗完晾冰箱吗?这么冷酷。”
夏昔往第一次听人直接这么形容他,他虽然为人冷漠了一点,但绝不装高冷,对比之下只是江学长太自来熟罢了。
“我知道你天宁的。”夏昔往说,“乐神,风云校友,江停晚。”
“不是吧,还带调查的。”江停晚诧异两个字爬了满脸。
这人真是,自己有多大众,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
“吃饱了撑的调查你,”夏昔往翻了个白眼,“天宁走一遭,随便逮个人问问,谁不知道江停晚。”
江停晚干笑两声,摸了摸后颈,分不清是夸赞还是损,话锋急拐了个弯儿,“那我要怎么叫你,总不能一直管你叫小画家吧。”
“叫爹。”夏昔往幽幽开口。
江停晚当场尥蹶子,“高中生叛逆我可以理解,但大逆不道就是你不对了。”
夏昔往哼哼两声,默然不语,刷起裤腿露出半截大长腿,毫不客气的蹬人茶几上,往膝盖上抹着药膏。
良久,他意识到有点不礼貌,于是拿出了高中生该有的素质,直视他报了名姓:“夏昔往,昔我往矣的昔往。”
“夏昔往。”江停晚念叨了一遍,突然趴在椅背上看他:“诶,那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夏今来?”
夏昔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麻木不仁的看了他半晌,见人只是闪烁着求知欲爆棚的双眼,妥协的夸赞了一句:“不错,思维很发散。”
“可不,”江学长没脸没皮的笑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捶手心,“willow,杨柳依依?”
“嗯,英语也整挺好。”
“没,特意查了一下。”
说着掏出百度翻译亮了个相。
夏昔往哭笑不得,把没用完的药水放进了医药箱,冲趴在椅背上的人扬了下下巴,“纹身给我看看。”
江停晚哦了一声,很配合的撸起了袖子。
肿了个低音谱号,很有体积,3d的,捏起来硬邦邦。
很难想象背着他爬了几楼,不过他当时只顾着自己的伤,完全忘记了他也是个伤残人士。
本来想问他为啥不说,但想到事后谴责很虚伪,就把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还挺严重,得去医院,先用点红霉素吧。”
“嗯。”江停晚点点头。“太晚了明天再去。”
“有什么想不开要纹身?”夏昔往开了支红霉素软膏,边帮他涂边问。
“帅啊!”他抬头道。
夏昔往垂眸,一眼撞进清澈透亮的眸子,上挑的眼尾性感得不像话。
他凝了下呼吸,手一抖就挤出了一大坨白色长条状物。
操!
他暗骂一声,默默抽了张纸。
“都毕业了,不得整点活,要不是被迫,谁愿意当三好学生。帅吧?”说着扬了扬白净的胳膊。
“帅,”夏昔往说。
他亲自纹的能不帅吗。
不过也不是纹谁身上都帅。
完事后,夏昔往想找地方洗个手。
“哪儿有水?”
他掸着白净瘦长的手指,上面满是油脂残留,迎着灯光晃动。
江停晚盯着看了几秒,满脑子跳跃的都是“这就是画画的手”,真他妈好看。
但随即又瞥到手背上的黑色烫痕。
夏昔往发现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问了一遍:“水在哪儿?”
却被人一把抓住,江停晚摩挲了一下,叹了口气:“哎,暴殄天物啊。看来我这个表妹真的得好好教育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夏昔往如遭雷击,眼尾瞬间热了起来。
“谁能拒绝江停晚”,班上女孩儿们天天念叨的话在他耳边回荡起来。
“我要去洗手。”夏昔往匆忙抽了出来,转头落荒而逃。
靠,往人家背上趴的时候也不见这么没出息。夏昔往愤愤的想,可能是真的太久没和陌生人接触了,导致变得这么敏感。
撑着洗手池冷静了许久,直到看镜子里的自己没有重影时,他才走出厕所。
“出来了?”
“嗯。”
“不早了睡觉吧,你睡这边。”江停晚推开客房的门,示意他进去。
夏昔往踩在地上有点儿飘,进门时对他说:“谢谢。”
“不谢不谢。”江停晚推着他进去,帮他带上了门。
门锁咔吧一声落下,夏昔往叹了口气,陈设简单的房间里充满着陌生的气息,冷木香,很好闻。
关灯躺到柔软的大床上,浑身的酸软一下厚积薄发。
不出所料,他失眠了。
也许是下午睡的太足,也许是认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