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陪我
昨天到底是如何睡着的，已经完全不可考，夏昔往带着满脑子的蝉鸣醒来，从头到脚大写的懵。
中央空调在客厅敬职敬业，隔了道门的房间里满是湿热，他扯了扯领口，起身洗了把脸。
现在是北京时间8:30，比标准的起床时间晚了一个钟。在别人家借宿的规矩，得按主人的作息来作息。
也不清楚江停晚起了没有。
正想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音符飘进来，悬在清晨的空气里，左腾右跃。
夏昔往跳下床，循着声音走出去。
悠悠扬扬的琴音隔着玻璃门透进来，不太清切。
阳台上，温煦的阳光一泄而下，笼在白色衬衫的少年身上，渡了层金边。
夏昔往安静的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探出去一个脑袋，带着晨气的清风立马扫了他个神清气爽。
“吵到你了？”江停晚听到动静，放下了吉他。
“没有，我自己醒的。”夏昔往说。
“那还挺早，我记得天宁五点半早读来着。”
他把人家当东道主，人家可一点儿没当他客人，阴阳怪气少不了。
夏昔往翻了个白眼，“所以暑假要多补觉。”
“这样啊。”江停晚站起来，走到他边儿上撑着围栏，又笑着说：“那你还起这么早。”
“会不会说话。”夏昔往忍无可忍，“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大早上的火气那么大。”江停晚满脸委屈。
夏昔往保持沉默，目光在他吉他上游走了一圈。
“会吗？”江停晚问。
他摇摇头。
“我也不太会，昨天刚学。”
“啊？”夏昔往心说你拿我消遣呢，“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一个学校的？”
“没啊，”江停晚重新拾掇起来，拨拨琴弦，发出“铮”一声闷响，“我真没碰过吉他。”
“那你刚刚弹的……”
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星河万里》。”江停晚说，“我觉得好听。”
你会长出羽翼，拥抱星河万里。
确实好听，所有的美好都能拥有，所有的梦都能实现，很温柔，也很治愈。
但他听着总觉得涩涩的，有种梦和现实来回交替，不太真切的感觉。
“想听大提琴拉的。”
“为什么？”江停晚来了兴致，盯着他问。
“想听而已。”因为不懂音乐的缘故，所以他不大愿意在专业生面前说道。
“那行，不过琴不在这儿，有机会再拉给你听。”
夏昔往眼中闪烁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趴着，目光平直过去，正好能看到对面窗前养的花，那是他一时兴起，在农副市场里淘来的水仙。
“看到那个绿点了吗？”夏昔往指着他不见天日的水仙道。
“嗯？”江停晚顺着看过去，“那是什么？”
“我养的花，”夏昔往说，“我那儿采光不好，一般下午才能见着点儿光，已经要萎靡不振了。”
“确实不怎么亮敞，”江停晚蜷起手放在眼睛上，“不过这也能叫花？看着像一堆杂草。”
“那是水仙！”夏昔往反驳，“都说了是水仙，只是还没开花而已。”
“哦。”江停晚笑了笑。
“寄养一下？”
他铺垫了半天，小心翼翼的道明了小心思，然后期待的等着答复。
只见江停晚半挑着眉，看了他一会儿，“去搬过来？”
夏昔往目的达成，笑逐颜开，率先行动起来，招呼着他，“走。”
“走什么走，你要爬上去吗？”江停晚说，“要不从我这儿丢个铁索过去，试试飞檐走壁。”
“啊？”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忘了为什么住我这儿。”
靠……还真他妈忘了。
夏昔往假装咳了两声，尴尬的收回踏出一步的脚，装傻充愣：“我的意思是‘走，去找物业修锁，然后再搬花。’”
“搬个花也用不着两个人。”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旁边儿看……算了，我自己去。”夏昔往折了面子，不再多说，撂下一句跑去换鞋。
“下次再见，见。”鞋柜旁的小混蛋又在叽叽歪歪。
他略微不爽的蹙蹙鼻子，小声说：“再也不见。”
“这么着急干什么呀，等等我啊。”
才刚把手搭在门把上，就被人叫住了，夏昔往面无表情的回头，“等你干什么？”
“陪你去找物业。”江停晚边说边换鞋，“顺便抬个花。”
你无不无聊。
夏昔往吸了吸鼻子，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出于某种奇怪的胜负欲，他说，“那我弄完陪你去医院。”
“哟，不用去那个小破店了？”
“你才破呢，你懂什么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吗？”
“这我可没骂你，你自己说的。”江停晚一下就乐了。
“操！去你大爷的。”
“小混蛋怎么骂人呢？”
这声嘟哝声音很小，夏昔往没听真切，倒两步回来问：“什么？”
“没什么，叫你走快点。”
腰上被人推了一把，他借着惯力前进着，揉了揉手腕没再纠结。
电梯已经正常运行，下了两三波，都是满员，他们不得不坐个回头，从六楼往上再下去。
打电话给物业相当顺利，对方尽职尽责的询问了一番，承诺十分钟之内到，结果他们等了小半个时辰。
“你妈。”夏昔往不好意思的看向靠在柱子上刷视频的江停晚，“我要投诉他。”
“不急不急，慢慢儿等。”
然后他就看到满口不急的大佛开出了他的panamera，载着他直奔医院。
“不是不急吗？”
“合理安排时间啊，”江停晚说，“你那草都多久没晒太阳了，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
“那是水仙！”
“都一样。”江停晚狡黠一笑，露出小半颗虎牙。
夏昔往除了沉默，什么也说不出口。
市医院。
“挂什么科？”江停晚问，“皮肤吗？”
“美容。”夏昔往顺口答道，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着埋头拨弄手机。
他正在费力回忆大虎的手机号，薛昕昕那个神秘生物，思维凌驾于正常人类之上，给他微信好友清了零，让他本就寥寥无几的好友榜雪上加霜。
就连他妈也没能幸免，还好于白莲的他记得，重新加上，知会了声门坏了，还没得到回复。
“美容科？”江停晚陷入了沉思，“咋还有这么个科？又不是整形医院。”
“孤陋寡闻了吧。”夏昔往说，“要是感染得严重，说不定得植一层皮。”
“你别唬我啊。”
“唬你干嘛，”夏昔往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拖着他去排队。“就挂这个！”
科室人少得离谱，零星几个散了后，马上到了他们。
“真这么严重？”
“嗯，很严重，再迟一点儿来，医生都不乐意了，得开救护车抬你去。”
“狗操玩意儿，唬你爹。”江停晚笑起来。
“别愣了啊，待会儿叫号了。”夏昔往说，“快点拿药走人，我得去趟店里。”
“我还以为你不去了。”刚叫人家破店，一打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得去，大小姐给我微信好友删完了，联系不上我朋友。”
“奥。”江停晚点点头。
挂号的人不多，门诊部却不然，周遭的长椅都坐满了人。
江停晚左顾右盼，寻到了一头空处，旁边坐着一对母女，他一屁股坐过去，冲小女孩莞尔一笑，招呼夏昔往过来。
夏昔往看了眼小女孩，十多岁的模样，怯生生的。
“干嘛？”他走过去站到了他边儿上。
“你坐会儿。”江停晚起身，搭在他肩膀上把人按了下去。
夏昔往强行上位，哭笑不得，“你干嘛啊，你坐就是了！”
“我是手膀子有毛病，你是腿瘸。”江停晚说，“关爱脑弱病残。”
不知道他是真的nl不分，还是故意骂他，夏昔往说：“说句老人来听听？”
“啊，什么？”江停晚没理解。
“跟着我念，老——人——”
“老——人。”
“脑袋。”
“脑袋。”江停晚跟着念了。
分挺清楚嘛，那就是骂人了。
“你他妈才脑弱。”夏昔往说。
“我以为我们这边儿的人都听不太出nl。”
“所以你就能骂人了。”夏昔往说，“缺不缺德？”
“得了便宜还卖乖，”江停晚撑着他的肩膀倚在墙上，“让个座还缺德了。”
“是我摁着你手了，还是摁你头了，我强迫你了吗？”他这样说着，一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能坐着何必站着，要椅子上没人，躺着都不成问题。
江停晚啧啧两声，叹道：“不近人情呐。”
“哥哥，”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是个软糯的儿童音。
“嗯？”
江停晚直起身子，夏昔往也转头看着小女孩。
“哥哥，你过来这里坐。”
小女孩绕过夏昔往，牵着江停晚到了她的位置上。
“啊，没关系的，你……”还没说完，小女孩就学着他之前的样子，强行把他拽了下去。
位置不大，他坐下去时，明显感觉夏昔往被挤到了一边。
夏昔往撑了一下腿，半边屁股悬了个角，大腿肉还被碾了一下，着实疼。
“过来。”
又一个冷硬的声音响起，是一旁的女人。
小女孩不情不愿的挪了两步，女人不耐烦的板着脸，将她一把拽过去，粗暴的拎到腿上。
夏昔往余光瞟着一切，这种让座的行为，正常母亲不应该表扬鼓励吗，这是个什么表情？
气氛略微有些凝重，他缓缓的看过去，发现江停晚一直皱着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夏昔往拍拍他的大腿，江停晚转过来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着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你坐吧，小妹妹。”江停晚说。
小女孩眼巴巴的望着他，不敢吱声，那女人也没有动静，钳制着孩子越箍越紧。
南极圈啊，夏昔往毛孔瞬间炸开了，看人还杵在原地等待答复，他站起来拉了他一把，“走，排队去。”
使了下劲儿没动静，夏昔往心觉要完。
“不用。”估计被盯得有点难为情了，女人最终开了口，语气硬邦邦的。
听得夏昔往火气直往上窜，要是再不走，估计要急眼。
“别看了，快走。”夏昔往挽着他的手臂，小声说。
他加了点力道，江停晚纹丝不动，僵持了一会儿，猝不及防的被返着抡了一圈，下巴撞在了江停晚肩膀上。
“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