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冰水
口水？
云柚先是一愣，后知后觉连忙用手背挡住嘴，避开他们的视线，跑进左前方的卫生间。在洗手盆上方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嘴角右侧挂着一行水渍。
那不是口水还能是什么。
为什么每次丢脸的瞬间都会刚好被周淮让看见。
还有柯旸说的那话，不知道真以为她对周淮让鬼迷心窍了。
云柚简直抓狂。
她感觉自己都没办法走出这扇门了。
云柚在卫生间磨磨蹭蹭半天，眼一闭心一横，推开门准备到前台登记。
姜南星在门口等她，见人出来，忙问是不是麻药劲儿过了不舒服，云柚咬着棉球，只能摇头表示还好，俩男生还没走，柯旸正弓着身子边登记个人信息边听医生说补牙后的注意事项，周淮让则站在门口的玻璃柜前，百无聊赖地看里面的牙齿模型。
云柚刻意绕开柯旸，走到前台另一端，接过徐医生手中的本子，柯旸看她一眼，余光又往后瞥了眼，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云柚察觉，往旁边挪了一步，保持最初的距离。
柯旸停了，支支吾吾，含糊其词：“刚刚，不好意思啊。”
尽管他说得很小声，话在嘴里裹来裹去，很难听清，但云柚隐约辨别出他是在为刚刚的话道歉。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是网上说麻药这东西打多了伤脑子这件事是真的。
现在看来不仅是伤脑子，还费听力。
柯旸写完，抻身把笔扔进笔筒里，完全没了刚刚那副支支吾吾小心翼翼的模样。
“走了，阿让，这有什么好看的。”
柯旸的话吸引了云柚的注意力，眼神往周淮让那边递了递，视线被其挡住，压根看不见任何东西，等人出去了，她走近再次看向玻璃柜。
那里面放满了各种矫正牙齿前做的模型，云柚之前也做过，是用一团黏糊糊的膏状体涂抹到牙齿上，等它干后成型，便成了牙模。
膏状体的味道，她想一次就恶心一次。
云柚原只是好奇周淮让在看什么，等她仔细瞧一瞧，玻璃柜第一排的牙齿模型中，有一个刚好也是兔牙和虎牙，位置还跟她的一模一样。
没等她辨别清楚，徐医生正好结束洗牙工作，摘下口罩笑着说：“认不出来了？你的牙模。”
还真是她的。
那周淮让看的不会也是这个吧。
想法出现一秒，立马就被云柚否掉了。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云柚推门出来，发现那两人竟然还没走，站在路边好像是在等车，柯旸也看见她们了，热情邀请：“我们去吃饭，一起吗？”
云柚摇摇头。
你能吃饭吗？
没记错的话，医生明明说补牙后2-3小时最好不要进食。
柯旸又问：“你们不饿吗？”
云柚撇嘴。
大哥，你看我这样像是能吃东西的人吗？
姜南星：“她现在吃不了东西，我们等会就先回去了。”
“哦。”柯旸兴致恹恹。
突然，云柚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云建树打来的，她没办法说话，只能开了免提，递给姜南星。
“喂，云叔叔，我是南星。”
手机那端电流声很大，滋滋啦的：“南星啊，柚子呢。”
“她现在嘴里咬着东西，说不了话。”姜南星看着云柚比划，她指了指手机，伸出两根手指做出走路的手势，姜南星瞬间懂了，“云叔叔，柚子问你什么时候忙完？”
“我这边一时半会可能结束不了，估计得到下午五点。”云柚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下午1点，云建树又说，“要不这样，你们俩在外面玩会，或者去书店看会书，等会我忙完给你们打电话，接你们回家。”
云柚点点头，姜南星回：“好，那云叔叔你先忙，拜拜。”
“嗯，拜拜，拜拜。”
因为是免提，她们和云建树的对话全被俩男生听到了，柯旸再次试探：“姜南星，你们是不是暂时不回去了？”
“应该是的。”
“那一起吃饭呗。”柯旸找补，“大家都是同学，相遇就是缘分。”
土不土啊。
云柚的目光在说话的两人之间来回流连，最后却停在一旁玩手机的周淮让身上。
怎么突然有一种他们俩很多余的感觉。
反观周淮让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虽说他平时也是这样，但云柚隐约觉得今天的他格外沉闷。
像暴雨前的乌云密布。
云柚扯了扯姜南星的袖子，冲她点头。
既然别人都这么热情相邀了，咱们就去吧。
利尔口腔离江宜中学不远，中间只隔了一条街，四人去了学校附近很受欢迎的一家餐馆。
走到门口，云柚抬头看了眼高高挂起的餐馆名，在心里默念。
常尝乐餐馆。
难道是尝尝就开心的意思？
老板可真会起名字。
饭馆里，四人坐在角落，云柚和柯旸暂时不能吃，点菜权自然而然落到另外两人身上。
相较于云柚的选择困难症，姜南星明显利落很多，很快点好菜，只剩下饮品没有点，她将菜单递给周淮让，选择权交到他手里。
那两人虽然吃不了饭，但喝点饮料或者果茶还是可以的。
周淮让越过柯旸，翻转菜单摊在云柚面前。
意思是让她挑一挑。
云柚咬着棉球的后槽牙用力了些。
选哪个呢。
又想喝可乐，又想喝热饮。
好纠结。
于是她干脆给推回去，坐在对面的周淮让垂眼看了看，并没有在菜单上看见任何选中的痕迹，问：“没想好？”
云柚点头，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菜单。
你选吧。
周淮让了然，“行。”
紧接着，云柚看见他在蜂蜜柚子茶的前面划了勾。
蜂蜜柚子茶。
柚子茶。
柚子。
周淮让并未觉察出什么异样，拉开凳子，发出滋啦的声响，迈步走到收银台，云柚眼睁睁看着他从裤兜掏出现金递给服务员，期间还会抬手推推眼镜。
她怎么突然有一种大佬给自己花钱的感觉。
这样的想法很危险，云柚同学。
他们点得不算多，两个人四个菜。
但好像也不少。
菜上得很快，云柚看得差点又要流口水，柯旸跟她一样，只能看不能吃，苦兮兮地在旁边玩筷子，哭天怨地，企图与同病相怜的云柚感同身受。
“你看看，他们俩吃的是幸福，我们俩吃的是苦，为什么要让我们俩受这种折磨。”
云柚微不可察地白了他一眼。
吃饭不是你提出来的吗？
周淮让给他倒了柚子茶，“不作死就不会死。”
“阿让，你说这话就有点过河拆桥了，我要不是怕你在家无聊，我自己一个人就出来了。”
“你确定是怕我无聊，不是你无聊？”
“行行行，反正都一个意思，再说你在家能干嘛。”
周淮让懒懒回：“学习。”
云柚撑着下巴望向他，有些诧异。
学习？难不成他要厚积薄发？那她的“榜样”岂不是要没了？
柯旸：“真的？”
“煮的。”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食不言。”周淮让瞥他一眼，“别打扰我吃饭。”
姜南星听笑了。
柯旸抓住机会跟她搭话：“你在笑什么啊？”
姜南星与云柚交换下眼神。
在笑你啊！
当然，两人不可能当面说出这种话。
姜南星有些不好意思，回：“没什么啊。”
对话停在这里，忽然冷了场，云柚清咳两声，打破沉寂，敲着玻璃杯，指了指周淮让旁边的柚子茶，气氛瞬间缓和。
周淮让抬眸：“你能喝？”
云柚手势比划几下。
大概意思就是，我等会去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就可以喝，先放一放。
但，没几个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柯旸：“云柚，你怎么了？”
姜南星也问：“嘴里不舒服吗？”
云柚急得直摆手，想解释又不能开口，却瞧见周淮让拿过她的杯子，倒了一整杯柚子茶。
“阿让，她现在又不能喝，你倒了不就冷了？”
周淮让难得解释：“她说现在去漱口。”
姜南星和柯旸这回倒默契了，不约而同望向云柚，人疯狂点头表示他解释得对。
柯旸：“这你都看得懂，牛逼啊。”
云柚心说毕竟是能看懂你奇葩拼写单词的人，能没有点真功夫吗？
过了会，云柚看时间差不多，问饭店老板要了杯水到后门漱口，可一杯水压根不够，血腥味迟迟散不尽，她能感觉到血还在往下流，于是想着再去接一杯。
正要站起来时，视线范围内突然多出一只手，递来一瓶矿泉水，她没细看，以为是姜南星，边漱口边说：“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感觉都止不住了，我是不是要失血过多去医院了。”
身后的人没回，她也没觉得奇怪，含了一口水，仰头在嘴里咕噜咕噜作响，然后一鼓作气吐了出去，来回好几次，直到那股血腥味彻底消失。
她把喝完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猛地站起来，突然眼前一黑，脑袋发晕，好在被人扶住，才没摔倒，想来应该是蹲太久加上吐了那么血导致的。
差点一语成谶。
可当她看清楚递水的人不是姜南星而是周淮让时，那瞬间，她想着还不如晕倒进医院算了。
刚刚她那些漱口的丑样子岂不是又被看到了。
云柚在心中哀嚎：老天爷，放过我吧！！
周淮让再次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这回不是常温，而是冰的，虽然江宜气温逐渐回暖，但也不至于现在就喝凉水。
云柚摆手婉拒：“我已经好了，这个你自己喝吧。”
周淮让手中的矿泉水调转方向，横对着云柚，贴向她的脸，然后手一松，云柚条件反射似的连忙接住。
“冷敷消肿，不是喝的。”云柚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
“谢谢。”云柚把冰水贴近右脸颊，“我还以为你是我朋友。”
“什么？”
“我，我是说，我以为是我朋友给我递的水。”
“她去卫生间了。”
“哦。”
周淮让转身准备回去，云柚指尖凉丝丝的，但心里暖和极了，不知道是血流太多脑子抽了还是怎的，她脱口而出：“我们也算朋友。”
周淮让闻言，侧身看她，清澈明亮的眸子看得云柚内心发慌。
她又不确定了，添了个：“吧。”